叶凡几接过,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我昨晚……又犯病了?”
“……”
看着归府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叶凡几便觉得一阵不妙,担心自己昨晚发疯若是误伤了他二叔,他良心可是真的过不去。
“嗯。”半晌,归府延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伤着你?”
“你若是伤着我早把你关笼子里去了。”
叶凡几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出声。
“今日你去山上砍两捆柴回来,就当锻炼身体……”
“你不怕我跑啊?”
“你能跑哪里去?”上一回吃了几次的亏,他也自知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叶凡几若是想跑,他即使有一万个心思去拦,也注定拦不住,不若就此作罢,顺其自然便是。
“……”闻言,不仅低头苦笑,是啊,他能跑去哪里,是那人将他亲手送回来的,他若是再这么无所顾忌的跑出去,不是在给所有人增加负担么?
看着叶凡几神色黯然的样子,归府延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却不好再出声安慰,如果因为这样的误解能保住他的性命,那便一直误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先生,门外来了……”
不久门扉被人推开,原先驱赶马车的小厮走了进来,待看到床榻上已经清醒的叶凡几顿时闭了嘴。
“我知道了。”归府延立即起身,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门外的人却等侯已久,见他出来立马将怀中的信笺递给了他。
归府延伸手接过,道了声谢,那送信的驿使很快便策马远去。
“谁送的信?”叶凡几穿好衣服之后直接走了出来。
不慌不忙的把手中的信折了一半放进衣袖里,归府延把他拉进屋子里,“没什么,京城来的信。”
“京城?”坐在桌旁喝了口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来这里至少赶了有五天的路程,更何况归府延这么多年没在京城留住,又有谁会来送信?
心里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很快被归府延堵了回去,“是田如完送来的。”
“……哦。”掩去眼里的失落,低下头没再出声。
*
烛火在光滑的玉石表面上映射出一道道流光,却并不清透,迎着光芒对看,反而显得有些厚重深沉。
心中惦念半晌,却想不起这东西在哪里见过,只是那磨损严重的字体只隐隐看出一个令字样的边缘。
原先他也派人去寻过给他这块玉牌的侍从,只是几番寻找却不见得人影,心中疑惑有诈,却不知作何处理。
这时门外却响起一阵敲门声,吹灭了烛火,将手中的玉牌掩在了桌案下,那边晋元毅却推门而入。
“信收到了?”
晋元毅上前点了点头,“只是没有回信。”
心中沉思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道:“那他伤势可好些了?”
“没有。”
空气静了半晌,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王爷。”晋元毅看着他,“现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接他回来了,上次凶多吉少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你就真的以为那些人会善罢甘休么?”
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将叶凡几交回归府延身边,现在除了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城里的环境才是对他最有可能不利的地方。
周立宵现在对他疑心愈来愈重,虽然迟迟没有作出什么,但他相信这血雨腥风绝对不会就这么过去。
*
屋内隐隐传来人语声,似乎夹带着怒火,就差一点儿周怀绮以为那两个人就能把房顶掀起来。
整个身子隐在屋檐下,窗牖透出的烛光织出一道道细线,夜间风起,一股股浓郁的花香在鼻尖萦绕不去。
他素来是不爱这里的,这山庄一年四季总是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花朵,虽然有违自然生长,可那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这些不同季节的花朵盛开在同一片土地上,便是相对他人来说,也总是个逆天而行的存在。
过了没多久,门扉倏然被人打开,一道光影撒入庭院冰冷的青石板上,一身紫衣的人扬长而去。
“墙角好听么?”
耳畔不知何时传来一阵悠扬熟悉的声音,周怀绮一惊,立马撤身后退。
那人负手慢悠悠的起身,宽大的袖袍在冷风中摆动,如画的眉眼映入眼前人警惕的神情,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
“夜间风大,你站在这里也不怕冻着?”
周怀绮微眯起眼眸,“你就不担心我……”
“担心什么?”梁珂看着他微笑,“我早说过了,有什么想明白的直接与我说便是,做这种损君子的作为,可是会折寿的。”
心下一阵思量,他忍不住道:“那……你和他方才在吵什么?”
“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难道没听清么?”
“没有。”
“你还真是可爱。”梁珂不禁轻笑出声,“不过是他一人吵嚷罢了,这次让周立宵悔言改嫁了和亲的人选,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原本一心想借着公主的身份来牵制着周克殷,谁知道这么一搅和,全乱了。”
说着,他走近他,笑得肆意,“倒真不知道你们姓周的都有什么本事,能让潇洒风流惯了的人也终于肯认真一回。”
周怀绮挥手打开狼爪,面不改色地道:“那你呢,准备怎么做?”
“我啊?当然是帮他咯,不然能怎么样?堂堂一国储君的面子我哪能不给啊?”
“代价呢?”
“什么代价?”梁珂凑近他。
“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的帮别人。”
“啧。”低声笑了笑,“确实呢,毕竟我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人。”
说罢,伸手拽住他衣袖,直接靠在他肩上,“他的代价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周怀绮略不自在的想要回过头,却被那双横在腰间的手整个钳制住。
“没什么。”不以为意的打了个哈欠,“你只要记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就好了。”
“……”一片沉寂的冷,拿得起又放不下的矛盾在心里纠成一团,他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这么走下去,梁珂明面上不允许他再与周立宵的事有任何牵扯,可暗地里,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自己真当只该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傀儡,一辈子活在他人的屋檐下么?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再过两个月,这里都会盛开杜鹃,届时满山映红,烈如朝霞,可谓是我落臾一大美不胜收的盛景。”
眉目如画,一如既往地轻佻,可那眼神却定格在了不远处的身影上,不曾挪动半分。
怀里的人跟着娇笑了一声,“大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鲜花和绿草,那区区染血的杜鹃又有什么好看的,听起来颇不吉利了……”
“是么?”眼中笑意犹胜,“可偏偏有人喜欢着呢。”
手指不妨被尖刺扎出了一滴血,看着鲜血一滴滴的染红了手旁雪白的花瓣上,本来想着远远避开这人的,谁知道这天大地大偏偏无处可让他容身,背脊被人盯的一阵发麻,心下却不再犹豫,径自挪动脚步朝一旁的花田里走去。
眼见得视线里的人将要离开的身影,梁珂一急,连忙推开怀里的人就要起身,只是眼前却突然挡住了一个身影,神情微怔,略一抬头便看见了满脸黑线的人。
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怀里的人也自觉的走开了。
“你这几日清闲的紧,不想着去找你们家那位,就忙着看我?”
“你答应我的事呢?”
伸手拍了拍衣袖,坐直了身子,“正在办。”
“正在办?”卧玄挑眉,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走远的身影,眼中流露出讽刺。
“看我,别看他。”起身将他拽开,梁扯着他往一边走去,“你要的人正在路上。”
“路上?什么意思?”
伸出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笑得惬意,“就是正在投怀送抱的路上啊。”
“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把人绑来……”转眼看见那人眼中的压抑,梁珂笑了笑及改口,“你放心,我不会弄伤他的。”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哪里来得本事?”
梁珂却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做为一个商人,最重要的就是有钱和人脉,这可是我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宝藏,既然有了宝藏,我还愁有我钓不来的东西么?”
*
“你确定是这里?”
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方,一块被磨损的有些严重的漆木上横刻了三个大字——静女观。
此处门庭落败,漆门脱落,虽然看着倒像是一座道观,但着实与当日那番叙述相差甚远。
杜洗也不仅有些疑惑了起来,他与周克殷原本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出来,亲自去接周莲娣回宫。
两人都是轻装简行,除了身后一直跟着的随行暗卫,算是十分不起眼了。
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的瑞兽脑袋,一层层厚厚的灰积淀在上面,周克殷蹙了眉头,“你怕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废弃多年哪里是莲娣在的地方?”
“不会吧,可我记得那位管事公公给我的……”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叠纸笺,低头指着路线看了几眼,“是这里没错,而且就是静女……”
“你看看,那里是不是磨掉了字。”周克殷却突然出声,指向头顶的字迹。
杜洗看了看,片刻后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是……静安观?!”
“……”
“殿下……”杜洗有些难为的看了他一眼,“我错了。”
“罢了。”周克殷叹了口气,“错字错命,你这毛病这么多年也不见改。”
“那我们怎么办,这里荒山野岭的,再走去驿站怕是天黑了。”
“没办法了,现在先在这里等等,稍后燕统领他们应该会跟来。”
杜洗应了一声,打算伸手推开那扇大门,只是手还未碰上去,周克殷突然一把拉住他。
“怎么了?”
眉目微动,眼中露出了一丝警觉,“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杜洗看他神情有异,也不免觉得这四周灌木深幽,除了来时的一条小道,几乎不曾见过半分人迹,他常年浸香书墨,出门在外难免没有经验,稍稍迟钝了些,下意识吞咽了口水,正想转身时。
一直未曾有过动静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接着一道寒光直劈而来。
“闪开!”
周克殷一惊,伸手使劲一把推开了杜洗,两人闪身躲开,一道身影立马从大门破出飞身而来。
“殿下!”眼见得那道身影直接直接扑向周克殷,心仿佛也要跟着跳出嗓子眼儿。
“别过来……”周克殷呛出一口气,疾步后退,看着那黑衣人提刀越来越近,心下知道今日若是无人及时来救,怕是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小心翼翼地后退,心中却快速思量着对策,那边黑翼衣人却一阵冷笑,不疾不徐道:“殿下束手就擒吧,我们此番前来只为你一个人,若是你肯就此放弃……”
说着偏头示意了眼不远处的杜洗,“你那位随从或许还有命回去禀报。”
周克殷看着他,嗓子里却一阵刺痛干渴,按捺住情绪,他突然顿住不再动弹,那黑衣人一喜立马上前抓住他。
只是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小腹突然一阵刺痛。
“你又焉知我与他的命,谁能大过天?”
说着他一把甩开钳制撤身后退,那黑衣人突然面目扭曲,伸手摸上肚子,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插进了一支玉笔。
那玉笔狼毫是他父皇闲暇时赏给他,算是一件暗器,去掉笔头便是一根尖刺,若是扎进皮肉里,可直接缩进,将人整个刺穿。
顷刻间那衣上已经染遍了一片深迹,周克殷眼疾手快的一把躲过他手里的长刀,后面杜洗却早已跑了过来,举起手里的一块石头朝着那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黑衣人直接被砸翻在地,看着那逐渐染遍尘沙的鲜血不禁皱了皱眉。
“殿下,快走吧!”杜洗却看都未敢看,咬着牙上前一把拉住他,两个人刚准备逃开时,从四周的树林里突然“簌簌”涌出来一片人。
“……完了。”
杜洗忍不住喃喃出声,却忍不住在周克殷耳边小声道:“殿下不如你先走……”
听得眼前人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样子,周克殷忍不住苦笑出声,看了看手里的长刀,“怎么走?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么?”
若非他年少时恶疾缠身,或可和其他子弟一般学武傍身,只可惜偏偏有心无力,落得如今这般孱弱身子还一事无成,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他那个处处被人看不起的三弟。
或许,今日若是那人被困在这里,总还有办法逃出去吧……
那头领头的黑衣人蓦地举起大刀朝着他大喊道:“太子殿下,我等前来无意杀生,只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
周克殷抬头看他,目光如炬,“尔等受何人指使?如今这般作为,当真不怕死?”
那黑衣人却一声冷笑,“殿下只有跟我们走一趟才知道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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