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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有大疾(古代架空)——桃前偷闲

时间:2018-03-22 10:53:37  作者:桃前偷闲
  荀裕看着这个指天发誓的少年,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应该相信他。真诚可以作伪吗?他在他眼里看到了真诚!可是他仅仅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陌生人而已,又怎么可能真诚得到哪里去呢?
  “别跟着我,否则我什么事也做得出来!”荀裕恐吓道,“我知道你不吃人,可是不代表我不吃你!”说着也不管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扭头就走。
  阿丑定在原在,呆呆地看着阿拐瘦弱的身影一步步走远,咬了咬牙跟上去。阿拐就只是说些狠话吓吓我而已的,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吃我呢?他长得这么俊,我才不相信他会吃我!
  荀裕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他不喜欢有人跟着他,他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他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眼荒芜而萧条的大地,竟发现天地之间没有一处可以安身!他觉得自己就是那无依无靠的浮萍,漂泊在水面上任由雨打风吹着。他要去哪里呢?又能去哪里呢?他心里根本没有答案。巨大的孤寂感倾泻下来,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牢牢地套住了他。他突然很想回家,可是他的家又在哪里?家早就没有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条路,一条是宽阔的大路,另一条是幽深的山路,大路大概是通往城里的,而小路?他顺着蜿蜒的路径望去,该是通向山林的吧。
  荀裕眼里露出些迷惘,正不知走哪条的时候,后面一个声音传来,“别走大路,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一回头,没想到阿丑还跟在后面,正想发作,又觉得也许是顺路而已,便不再说什么,只问:“为什么不能走大路?”
  阿丑道:“大路通向岩城,那里的老百姓都饿死很多了,更别提流浪汉。”他本来还想说一句什么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荀裕半晌无言,想了想道:“小路又是通向哪里?”
  “通向山上,山上还勉强可以度日,若去城里,身上没钱的就只有饿死的份了。”阿丑道。
  荀裕于是往山路走去。
  阿丑抓住机会跟他说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荀裕全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阿丑见他不说话,也觉没趣地闭上嘴。
  越往前走,路变得越窄。两旁的杂草都长在了路上,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前面有没有突然横出来的树枝。
  阿丑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抢先一步走到荀裕前面开路,边走边用棍子拨开两边的杂草,以方便后面那个腿脚不便的人行动。
  荀裕眼皮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两人又走了很久,走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里异常干燥,比外面暖和多了。
  “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拾点柴火来。”阿丑看着筋疲力尽的荀裕道。
  荀裕沿着洞岩坐下,锤了锤酸痛得快没有知觉的双腿,时不时抬头留心着洞口,似乎不敢完全放松警惕。过了大半个时辰,见阿丑仍没有回来,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他不会是被强盗抓住了吧?这山里应该没有强盗吧?如果有强盗,我能跑得了吗?
  正想着,阿丑回来了。
  阿丑把柴火扔地上,高兴地跑到荀裕身边,取出一大捧绿叶子递给他,目光炯炯道:“给,这个是可以吃的。”
  荀裕抓了一小把细细观察,“这能吃?”
  阿丑点头,“可以吃的,我吃过很多次了,都没中毒。”说着挑起一片嫩叶放进了嘴里,微微眯起了眼,津津有味地嚼着。
  荀裕也试着吃了一片,顿时感觉嘴里涩涩的,如同吃到没有成熟的杏子,不过那叶子吃起来虽微苦却不酸,口感也很润,很容易咽下肚子。他又抓起几片吃起来。
  阿丑吃了一半,感觉没那么饿了,把荀裕上下打量一番,“阿拐,你会生火吗?”
  荀裕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果不出所料,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生火的人。阿丑把身上的水袋取下来给他,指了指他干裂的嘴唇,“喝口水吧!”说着起身,将散在地上的柴火堆拢在一起,熟练地生起火来。
  阿丑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猜阿拐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主,他甚至都不知道出行要带一个水袋。而且,阿拐全身上下虽然脏得很,但气质却很好,衣物的料子也极为尊贵,绝对不是普通百姓所能穿得起的。他不知道他这么一个富家公子哥为什么会独自一人流落在这里,他决定等跟他混熟了以后再详细打听。
  荀裕看着蹭蹭生起来的火,突然觉得阿丑跟着自己也挺好的。他很会生火,而且看起来还很有饥荒中生存的经验。
  “你就是靠吃这些才活到现在的吗?”荀裕望着他忙碌的背影道。
  “也不全是!有的时候运气好也能逮到几只麻雀什么的,后来天上飞的少了,便去挖一些蚯蚓爬虫,还有就是吃那些没有毒的植物。”阿丑说着,猛地站起来,直视着荀裕道:
  “对了阿拐,有一种背面有白色斑点的叶子你可千万别乱吃,吃了就了不得了。我有一次就是因为吃了它,结果上吞下泻昏了好久,差点就缓不过来了。你一个人千万别乱吃叶子,很多都是有毒的,吃了可就坏事了。实在饿得惨,就找些有虫眼的叶子吃知道吗?”
  荀裕正想点头,突然肚子一阵剧痛,胸口也闷得直难受,双手不自觉地抖动,不一会儿便痛得在地上扭作了一团,双眼也开始翻起了白眼珠。
  阿丑大惊,丢掉手里的柴火,一把从火上跨过冲到他的旁边,“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阿拐!你到底是怎么了?”
  荀裕扭曲着脸滚动,急促地张大嘴呼吸,嘴唇也慢慢变得青紫……
  阿丑顿时脸色惨白,脑海只剩下嗡嗡嗡响,瘫软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儿,“是中毒!阿拐,你怎么可能会中毒?”
  
 
  ☆、第22章 异乡客(七)
 
  “是中毒!阿拐,你怎么可能会中毒?”阿丑满眼焦急看着他,这中毒的征兆急且凶,必是吃下去的食物有问题。
  阿丑见他渐渐失了活力,手也软绵绵垂着,只剩下胸口还在抽动,吓得眼泪都出来。猛地扶他坐起,一手掰开他的下颚,另一只手粗鲁地伸进他的喉管,两个手指用力地抠着,带着哭腔乞求道:“快!快吐出来!赶紧吐出来听到没有!”边说边拼命地摇他。
  荀裕被摇得昏头转向,喉咙里的异物带来一阵恶心,他哇的一声吐了。
  “再吐!都吐出来!”手指再次捅进了他的嘴里。
  荀裕避而不及,皱着眉又吐了几次,什么都吐不出来了,那只恶心的手才没有再伸进来。这一闹,他更加没力了,歪头倒了下去,眼皮合上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阿丑见他目光缥缈地瞅了眼自己便倒下,顿时脸色煞白,颤抖着抚上他的鼻息,屏气良久,确定呼吸还算均匀,又把身上的破衫脱下来盖他身上,一动不动在旁边盯着,待看他嘴唇颜色慢慢恢复正常,这才松口气坐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吃的东西一样,我好好的在这里阿拐却中毒了?难道是我给他的红瓤糕有问题?可红瓤糕即使全坏了顶多也就是闹闹肚子,绝对不可能出人命。这么说还是那叶子的问题了,但明明我也吃了呀,怎么我就没事?阿丑百思不得其解,躁动地挠挠头,拧开水袋给不省人事的阿拐灌些白水。
  他以为他会很快醒来,可直到第二天半夜,阿拐不但没有转醒的迹象,反而全身烫得像个火炉,他这才发现事情没想象中的简单。
  他私心里觉得阿拐要是再不醒,说不定就永远醒不来了。他吃的那些东西全吐了,现在又过了这么久,再不进食,他肯定会在昏迷中饿死过去。阿丑蹙着眉深思,是我害得他这样的,我不能让他活活饿死。
  他倏地站起来,看了眼昏睡中的人儿,略一犹豫,朝手背一刀,立马割开一道口子,又把手放在那人嘴边,血一滴不漏全流进了他嘴里。
  阿拐突然有反应了,急切地吸吮起来,双眼虽仍闭着,喉咙却不断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像极了刚生下来饿惨了的小狼羔。
  失血偏多,阿丑似乎支撑不住了,头晕晕地晃了晃,见阿拐突然撇头不吃,正准备收回手,只听一道浑重的声音传来,不由惊了一跳。
  循声望去,但见山洞口站着一人,来人身量清瘦,再一细看,原来是个和尚。
  阿丑撕下一条布带包住伤口,站起身望着和尚,三分好奇,七分警惕。
  和尚走过来,双手合十,“善哉善哉!这躺着的是你何人?”
  阿丑觉得和尚好像没有恶意,便答道:“我朋友。”
  “他怎么了?”和尚问。
  阿丑于是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说罢又一脸自责望着荀治,眉头紧紧皱起,苦恼道:“明明我也吃了那个叶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中毒了我却没有事,你说怪也不怪?”
  和尚盯着荀裕看了半晌,掰开眼皮瞧了瞧,见确有中毒的迹象,又一眼瞥到地上的叶子,弯腰从地上捡起,细细闻了闻,“你说的叶子就是它?”
  阿丑点头,“正是。”
  “若他吃的是这个,会中毒就不稀奇了,”和尚看了眼地上的污秽道,“幸亏及时吐出来了,否则便没命了。”
  阿丑惊得瞪大眼,“这是为什么?我吃得比他还多啊,我怎么没事?”
  和尚略一沉思道:“你是不是吃过一种名叫刀漆的草药?那种草药正好可以解这个叶子的毒。”
  阿丑闻言黯然低下了头,他不认识什么刀漆不刀漆,他只知道他吃过数不尽的绿叶。他猛地一脚踩在那些蔫了的叶子上,狠狠把它们踢开。果然还是我害了他!就算不是有心的又怎么样,他已经半死不活了!阿丑扑通跪下:“大师傅,你可以救救他吗?他一定要救救他!”
  和尚扶他起来,“你放心,他已经没事了,没多久就能醒来。”既然叶子都吐出来了,按理说也不会昏睡这么久才对,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孩子该是……饿晕了!出门游历多年,今年的惨状可真是前所未见。白骨露于荒野,饥民易子而食,百姓苦成这个样子,到底又是谁之过错?谁又能渡得了芸芸疾苦众生?和尚一声长叹。
  果真如他猜得那样,荀裕只是饿坏了而已,喝了点东西,没一个时辰就悠悠转醒。
  荀裕坐起来,看到身上盖着一件长袍,袍子上面打了很多补丁,正散发着一股酸朽的怪味。收起长袍放在干净的地上,四顾一望,山洞还是那个山洞,柴火也烧得很旺,只是不见了阿丑的身影,反而多了个面生的和尚。
  “你是谁?”荀裕嗓子嘶哑道。
  “贫僧法号晦明。”和尚听到响声睁开了眼,盯着他看了很久,对上他清清冷冷的目光,突然道:“小施主年纪轻轻,何必这般自苦?须知放下执念方能超脱!”
  荀裕一声嗤笑,他平素最不喜这些说话不着北之人,闻言更厌恶了。我哪里有什么执念,又哪里需要什么超脱?我只要活下去做完我该做的事就好了!你算什么人?我才不需要你指指点点!
  “阿丑去哪了?”荀裕冷着脸道。他虽然昏睡了很久,但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他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一只温热的手放在嘴边,腥咸的液体流进了他的嘴里,他意识到有人正放血给他喝!那一瞬间,他的心情既震惊又说不出的复杂。真是个傻子,他竟然会割血喂一个陌生人?
  饿惨了的荀裕哪里拒绝得了食物的诱惑?即使只是难喝的人血,只要可以充饥,对他而言也都无异于琼汁甘露!他其实并没有喝饱,他用一丝清明强迫自己闭上了嘴,再喝下去,那丑傻就该一命呜呼了。
  “阿丑在哪?”荀裕语气不善质问,对他的沉默极为不满。
  晦明和尚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突然,耳朵动了动,一阵风一样出了山洞。
  几乎是同时,外来传来阿丑惊慌的尖叫。
  荀裕暗道不好,握住匕首跑出去,这一看,脚步不由僵住,寒毛也直竖起来。怪风扑面而来,荀裕生生倒退好几步,后背撞到洞墙之上。
  只听一声虎啸,老虎张开嘴,唾液从血盆大口里流出,双眼通红地看着拿着木棍倒退的阿丑,疾速扑将过去。
  荀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匕首插/进老虎后背,老虎一个急回转,大吼一声朝荀裕而去。荀裕来不及抽刀,避无可避,拔腿而跑。
  老虎纵身一跃,眼看就要咬到荀裕的脖子,突然一阵劲风呼过,两粒石子精准地打中老虎的左右眼睛。石子劲力非凡,老虎摔倒在地,又在石子的冲力下后退两步,双眼流出两股猩红血泪。也许是痛,也许是失去了光明,老虎发疯似地乱窜,毫无目的扑来扑去,又像是想要逃走而不知道方向,只急得张大口团团转。
  阿丑看准时机抽出虎背上的匕首,使出全身的力朝虎头刺去,又在虎脖子上扎了几刀,老虎哀叫几声,终于倾斜倒下。
  和尚走过来看了一眼老虎的尸首,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并非贫僧有意伤你,实在是我不伤你,两个孩子便要命丧你口了!”说着转身走进山洞。
  两人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阿丑突然跑到老虎跟前,拉住它的尾巴,一脸兴奋道:“阿拐,我们有肉吃了!” 
  荀裕点头,确实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他已经快记不起肉的味道了。
  两人合力把老虎拖进山洞。阿丑砍下一只虎腿架在火上烤着,肉香味飘过来,两人目不转睛盯着它,生怕煮熟了的虎腿还能飞一样。最后两个馋嘴虫实在忍不住了,肉还半生不熟便急急取下来吃。
  阿丑撕下一大块肉,看了看双眼盘坐一心念经的和尚,走过去道,“大师傅,吃块肉吧,刚才要不是你打中老虎的眼睛,现在被吃的就是我们了。”
  晦明和尚并未睁眼,“出家人不吃肉。”
  “可是大师傅都饿了好几天了,再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施主自己吃吧!此肉为我故杀,贫僧岂可食这因缘不净之肉?”
  阿丑无奈,讪讪地回来。
  荀裕突然拿起那块肉走过去,“我听说出家人不杀生,即使食肉亦只食三净肉。大师若不吃此肉,那便要绝食而亡了,绝食而亡即为自杀,自杀岂非也是杀生?如果一个人不食肉便是杀生、食肉便是不杀生,是否也要两害相权取其轻、宁吃肉破小戒也不能杀生破大戒?况且佛说一切唯心造,若心中无肉,又何谈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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