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与秦典各回营帐。
茶余饭饱,舒妃唤人打一桶热水,褪去男装,沐浴装扮一番,随后闭眼歇息。又突然坐起来,掀开帘帐走出去,见四处无人,歪头想了想,快步来到秦典营帐。
已近子时,士兵发现舒妃孤身一人,忙跟在舒妃身后,见她进了秦典的营帐,登时顿住,脚下一犹豫,转身来到荀瑾的主营,恭敬道:“启禀显王殿下,舒妃娘娘去了秦大人的营帐。”
荀瑾猛坐起来,来不及披衣,抓住他的衣襟,低吼道:“此事当真?”
“显王殿下叫小人好生看着舒妃娘娘,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
荀瑾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松手放开了他,背过头良久,再回头,却又亲自帮他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衣襟,笑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我约了母妃与秦大人,今晚连夜商讨京城要事,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说着取下刀,大步往秦典的军营走去,刚掀开帐帘,却僵在原地。
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娇喘。
“唔--好凉,死鬼,你放进了什么?”
“宝贝儿猜猜?”秦典喘着粗气笑道,“相公要吃捣碎的葡萄浆。”
床板咯吱响。
“宝贝儿何时告诉瑾儿真相?”
他竟然叫瑾儿?瑾儿也是他叫的?荀瑾哐抽出腰间佩刀,大叫一声朝床上两人扑去,秦典侧身一躲,赤身滚下床来,这一惊吓,原本粗硬之物登时软了。
舒妃看着突然的变故,一时怔愣,回过神来,望着持刀相向青筋爆出的荀瑾,一手紧裹被子,遮住外露的春光,另一手则抓住他的胳膊,噙着泪水看着他,乞求地摇头。
荀瑾大力推开她,任由她跃至床角,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秦典,眼里喷出怒火,一刀砍去,秦典在地上滚了滚,狼狈躲开,脸上都是虚汗,慌乱之中急道:“莫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利刀尾随而至,招法愈加凌厉。荀瑾狠狠朝他啐一口,重重地呸道:“闭嘴!无耻淫物,下流东西!死到临头还嘴硬,不杀你,简直污瞎了眼。”
舒妃哑声道:“住手!瑾儿娘求你住手!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谁的儿子,娘难道会不清楚?”
全身的血液冒上来,脖子也涨得通红。荀瑾紧紧握住刀,双手止不住的发抖,指向秦典的刀尖,也一个劲呜鸣抽噎。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如困入绝境发狂的野兽。
忽地一声大叫,荀瑾使出吃奶的劲,利刀狠狠刺穿秦典的心脏,脸上露出骇人的狞笑,嗓子变得嘶哑,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我的父亲是大梁皇帝荀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你秦典,只不过是我父皇和我身边的一条狗,我要杀便杀,要打便他,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是我父亲。”说罢,带着一丝疯狂,又倏地抽出刀,血点溅在脸上,丝毫不在意,似尝到报复的快感,胸口的怒火也得到了宣泄,目光从秦典不甘的脸上往下,不屑的看一眼那残留着粘稠物的□□,恰如看到一根疲软的肥肠,却比茅坑里的苍蝇还恶心 。猛地一刀朝他两腿间劈去,将那拇指长的一截砍落,随后扔下刀,仿佛刀也变得肮脏,擦了擦眼角的血,徒留一脸呆愣的舒妃,派人守在她的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出半步,头也不回离开。
荀瑾大笑,我才不会听你们的谎言!我的父皇是大梁天子,我是堂堂皇子。父皇说过,等我立了军功回京,便会下旨封我为太子,还会亲自为我挑选太子妃成亲!他若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又怎会这般待我?你们都休想骗我!
连夜鸣鼓,荀瑾将众人聚集一起,随即举刀高呼道:“传令下去,即刻出发进京,面见父皇。”径自上马在前开路,将圣旨揣进怀里,胸前鼓鼓,策马而行。
☆、第75章 第 75 章
朱泰是被一阵激烈的鼓声惊醒的。猛地坐起来,却见外面一片漆黑, 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道锐利的目光, 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忙转过头, 却见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影。点着灯一看,那人一袭蓝袍, 双手环抱胸前, 倚窗而立,正笑眯眯盯着自己。
“沈钧?怎么是你?”
沈钧缓步走过来, “二皇子殿下叫我来问问朱先生,打的赌可还算数?”
朱泰略一迟疑, 抱拳作揖道:“请沈公子回告二皇子殿下,朱某说过的话, 绝不改口。”
沈钧笑着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封修书,说道:“这是二皇子殿下叫我带给朱先生的亲笔书信,请朱先生过目。”
朱泰接过来一看, 惊讶外显于色, 止不住地摇头, 连连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会在这里碰上舒妃和秦典!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信上将荀瑾的身份讲得一清二楚。
沈钧不慌不忙地坐下, 轻敲着案面道:“二皇子殿下还让我问朱先生最后一句话,二皇子和皇上,朱先生选谁?”
朱泰皱眉, 良久才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文章?”
“若选了皇上,朱先生便请随荀瑾一起进宫面圣,若选了二皇子,朱先生则暂时不能回京城,而要想办法带荀瑾手中的二十万大军撤回落雁岛,帮二皇子收编岛上的五万人马,等候他的指令,再行回宫。”沈钧说着笑道,“二皇子还让我提醒朱先生,一定要想清楚了,这两条路中间,有生门,有死门,有富贵路,有黄泉路,千万别选错了。”
朱泰眼神一凛,紧紧盯着沈钧,见眼前人依旧老神在在,忽而也笑了,随即正色:“承蒙二皇子殿下看得起朱某,朱某定不负所托,在落雁岛恭候二皇子殿下佳音。”
目送沈钧离开,朱泰凝眸望了望营外嘈杂的人影,但见外面人来人往,都是在收拾东西启程回京。略一沉吟,也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收好,若无其事上马,跟在荀瑾身后,继续往回京的路去。
眼看还有半月到达京城,荀瑾勒住马,心中突然不安起来,眼皮也跳得厉害。天色还早,便下令扎寨。
朱泰进来道:“我观显王殿下近日寝食难安,神色困倦,想来是夜里睡不好的原因,特给显王殿下送来安神养荣丸,显王冲水服之,可明显改善睡眠。”
“朱先生有心了。”荀瑾接过药丸,揉了揉太阳穴。
朱泰行一礼,欲退下,荀瑾忙摆手道:“朱先生且慢!”
朱泰转回头,“显王殿下还有何吩咐?”
荀瑾沉默半晌方道:“这些日子,先生应该也听到了一些传言。依先生看,这京城,底是该回,还是不该回?”
朱泰道: “依小人愚见,皇上既然下旨封殿下为显王,又命殿下即刻回京谢恩,若殿下公然抗旨不遵,便有悖于忠孝之道。只是如今京城局势不明,有传言说,皇上已被二皇子荀裕控制,若显王殿下贸然回去,又怕自投罗网。我以为殿下可派探子先行,待打听清楚京城的局势后,再作决定不迟。”
荀瑾皱眉道:“不瞒先生说,我先后派了三个探子打探消息,回来都说传言不实,京城好好的在父皇手中,并没有被荀裕控制。”
“如此,殿下大可放心回京便是,何苦忧虑?”
荀瑾叹道:“我所忧的是母……”话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刀砍断。静了半晌才假笑道,“母妃跟我说过京城的局势,万一这只是荀裕的障眼法,该如何是好?”
“显王殿下若不安心,可随几个亲兵先回京城,我等在后方接应。如朝庭当真被荀裕控制,有二十万大军做后应,也可设法将显王殿下营救出来。”
荀瑾凝神想了想,点头道:“便照先生说的做。”
朱泰略一沉默,又道:“舒妃娘娘是跟显王殿下同行,还是……”
荀瑾眼神闪了闪道:“母妃近日染了风寒,宜好生休养,不宜跟着本王奔波。”
朱泰躬身退出。
荀瑾带百名亲兵先行一步。
这日到达京城入了城门,荀瑾径直行至宫门外,却被带刀侍卫拦下。
荀瑾停住脚步,刚要开口大骂,猛地看见一个人影走来,正是荀裕。
荀瑾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似要把他吃掉,“荀裕,你怎么在这?”
“我奉皇上之命,在这里等你很久了。”荀裕冷笑道,“抓起来,押去大理寺天牢。”
“呸!你这跛腿瘸子,真是大言不惭!父皇恨不得食尔肉、啖尔骨!你却口口声声说奉了父皇之命。你暗地里假传圣谕,欲对大梁皇子图谋不轨,论罪当诛。都傻了不成,还不把这反贼抓起来,让父皇定夺。”
荀裕面露嘲讽道:“我是不是大言不惭,你去问问你的父皇就知道了。只可惜他从前宠你爱你,不过是因你是他的儿子荀瑾,而今日,既知你不再是荀瑾,而是那秦瑾赵瑾或者王瑾李瑾,你说说看,他还怎会任由你留在这世上?”
“放屁!荀裕,你血口喷人!不得好死!放开我!我是皇上御赐的显王,你们谁敢动我?我要见父皇!带我去见父皇!你们这群走狗!”
荀裕只随他骂,看他做垂死的挣扎,而后头也不回离去。
沈钧与他并肩,看了眼前面的路,挑眉道:“拂尘这会子要去见皇帝?”
荀裕道:“自从上次祭天回来,他一直卧病在床。这么久没见,听说好了些,我也该去问问好,顺便把荀瑾母子的消息告诉他,也好给他冲冲喜。”
沈钧噗嗤笑了,“拂尘冲喜的方式真特别。”说着又摸了摸鼻子道,“拂尘……有舒妃的消息了?”
“你想问她的情况,直接问我就是,何苦拐弯抹角?”荀裕直勾勾看着他,良久,嘴角勾起一丝笑,缓慢道,“我把她卖进了妓院。”说罢又凝眸望向沈钧,见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当即沉下脸,“你不赞成我的做法?”
沈钧一手环住他的腰,惩罚似的在他脸上咬一口,“光凭她三番四次派人追杀拂尘这一条,足够把她卖进妓院一百次!欺负过拂尘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又长叹一声,语气变得轻柔,“只是我不舍得弄脏拂尘的手,那种事,交给我去做就好了。”
荀裕抬起头,与他隔得太近,近得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望见掩映在他墨眸里的影子,听见他胸前均匀有力的呼吸,以及感受他怀里触手可及的温度。
荀裕怔了半晌,回过神来,从他怀里出来,退后两步与他保持距离,四顾一望,见无人,目光又定格在那人脸上,压低声音道:“别让有心人看了去。”
沈钧苦着脸道:“我都已经是拂尘的人了,二皇子殿下难道都不打算给我一个应得的名分?”
荀裕脸一红,瞪他一眼,沈钧却连心都酥了。
“你先回去,我去见见他就来。”
沈钧固执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荀裕断然拒绝,似觉得语气过于生硬,又低声道,“你离他越远,我才越安心!”说罢再不管他,任他自己出神,大步离去。
乾清宫。
“荀裕见过皇上。”
梁王荀治坐在床上,吃了一勺太监喂来的药,似是太苦,又皱着眉头摆手,太监把药拿开,小心翼翼退下。
荀治抬头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荀裕,从龙床上站起来,缓慢走至荀裕身边,又在离他两步处停下,迟疑着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手似乎尴尬得没处放了,转身端起御案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又放下,再次走过来,犹豫良久,终于弯下腰,两手搭上他的胳膊,欲扶他起来。
荀裕如被针扎,登时跪着后退几步,眼里露出浓浓的厌恶,却不着痕迹敛去,貌似恭敬地低垂着头。
荀治双手僵在半空,一时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见他低着头,仿佛看不见自己的窘迫,强自收回手,脸上硬生生堆起一个笑道:“裕儿免礼!十多年未见,你我父子之间略觉生疏,也属寻常。裕儿流落民间多年,大约也忘了宫里的规则。朕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你的生身父亲,下次要称朕为父皇知道么?”
荀裕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心里止不往冷笑,父皇?是你说我不配叫你父皇,逼我改了口的,而今天,却再要我叫你父皇?有些事一旦改变,永远也变不回来。荀裕默然不动,心里涌起滔天怒意,手指也忍不住直发抖,却用疼痛的左脚死命抵住铁肢表面,剧痛袭来,才冷静几分,哑着嗓子道:“是,父--皇。”
须臾沉默。荀治又笑道:“落雁岛那边,裕儿多留些心。岛上都是些亡命之徒,该清的也可以清了。”
“儿臣遵命。”荀裕眸光低垂,问候道,“父皇的身体好些了没。”
“休养了几天,已无大碍。”荀治咳了咳,又似不经意道,“自从上次祭天回来,朕的身子受了些风寒,因此一直没有临朝。明日早朝,裕儿也来吧。”
荀裕行礼谢恩,又道:“父皇要儿臣办的事,儿臣都办好了。荀瑾正关在大理寺天牢,只是……”说着面露难色。
说到了这些事,荀治瞬间绷紧了身子,压低声音道:“出现了什么问题?”
“父皇放心,一切顺利得很。只是荀瑾一直在天牢里大闹,说一定要见父皇才死心。”荀裕余光瞥面前这张乌云密布的脸,“至于舒妃娘娘,儿臣多方打听,也已得到消息。荀瑾回宫后,舒妃娘娘从军营逃走,途中却被人卖与了--妓院。”
荀治双手一顿,嘴唇一阵哆嗦,良久才道:“那二十万大军有没有随荀瑾一起回宫?”
荀裕摇摇头,又看了他一眼,小心道:“荀瑾因此放话说,没人能杀得了他,谁若敢杀他,那二十万大军会立马踏平京城,给他报仇。”
荀治闻言,登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脸也似咳肿了,好久才缓过来,扯着嗓子骂道:“放屁!那是朕的大军!是朕的兵马!是朕借给他的!他的一切都是朕给他的,全部都是朕的,朕现在要收回来,轮不到他大放厥词!”
“荀瑾说一定要见父皇,父皇是见还是……”
荀治疲惫的转回身,示意他下去,又突然回身,抬高音量道:“且慢!你帮朕做一件事。”沉着脸拿起一壶酒递给他,“朕不想再见荀瑾,你把这壶酒送过去,务必亲自看他喝下。朕不想声张,越少人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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