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凉凉地问:“吕老师知道吗?”
陈非一愣,他确实没在吕博瑜面前喝过酒。他没有酒瘾,有就喝,没有就不喝,更不会特意去喝,和吕博瑜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也没见吕博瑜喝过酒,也不知道吕博瑜会不会喝酒。
“我们一般不喝酒。”陈非没正面回答,说,“今天应景,我喝一点。”
“看来你们也不是很了解彼此。”江一勾了勾嘴角。
陈非皱眉,他定定地看向江一,说:“能说点别的吗?”
“呵。”江一别有深意地看了陈非一眼,喝酒、吃菜。
客厅安静如鸡,除了夹菜、咀嚼、喝酒的声音,再没别的声响。
对于别人谈起吕博瑜,不论是江一,还是李小天,陈非会觉得不舒服、不自在。对李小天,可能是有不爽、吃醋的缘由;对江一,可能是有厌恶、反感的情绪,但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让陈非不舒服。这“别的什么”是什么,陈非不明白,也没多想,现在江一的那句“不了解彼此”,在微弱酒精的作用下,在沉默的气氛里,让陈非的思绪兀自发散。
不了解彼此?
应该只指他吧,陈非闷头喝酒,吕博瑜对自己的了解,可能比自己还全,但他除了知道吕博瑜是钢琴老师,知道他的家在哪,知道他有个姐姐,其他的,真的都不清楚……
吕博瑜没结婚,为什么手上戴着戒指?
他的情况,他家人知道吗?
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性向的,他经历过什么?
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仅仅是因为开玩笑时候说的,看上自己的脸吗?
……
陈非黯下眼神,真不能多想,一想,全是疑惑和不解,一想全是不安和担忧。
可是思绪,它停不下来。
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别人提到吕博瑜?
因为吕博瑜是他的,不想被人觊觎?
因为吕博瑜和自己的关系,怕被人看出端倪?
还是因为这种特殊的不稳定的关系,太多次的诉诸于口怕好运气会没了,好事儿会跟着消散?
陈非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握着罐子的手不禁捏紧,
特殊、不稳定、消散……
这些词……
陈非皱眉,是对吕博瑜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根本没觉得他们两个能走长远……
长远……
陈非抬眼瞟了江一一眼,那枚刻着他和沈扬拼音全名的戒指映入脑海……陈非垂下眼眸,喝了口酒。
曾经,江一和沈扬的关系,是不是和现在的他与吕博瑜一样?
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水火不容?
他和吕博瑜,以后也会变成……
陈非惊出一声冷汗,立即停止往下想去。
因为江一的一句话,竟想了这么多……陈非懊恼,为什么江一的话,会这么容易干扰他……而自己,却轻而易举被影响……
沉默地喝酒、吃菜,两个人都很习惯。江一胃口不错,这次陈非做的菜,他吃了不少,当然,酒也没少喝。吃得快差不多时,江一悠悠飘出一句话:“你和吕老师上过床了?”
陈非立马被呛出声,咳得脸红脖子粗。
江一睨了他一眼,喝了口酒,说:“看来是还没有。”
陈非抬眼,江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陈非本来想用平常的沉默对抗他,可是,莫名的不甘心让陈非开了口:“谁说我和吕老师是那种关系?”
江一眯眼:“哪种?”
陈非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胆子大了,下面的话几乎没多想就脱了口:“你和沈叔那种。”
江一眯缝的眼里瞬间凝结上冰霜,餐桌上刹那进入冰点。
陈非知道自己踩到了江一的痛脚,也知道,他对江一和沈扬的怀疑,是对的。
江一在生气,很明显,陈非看得出来,但当下,陈非却没有一点儿害怕,反而有一种隐隐的解恨感。在凝结成冰的气氛里,陈非还自顾仰头,喝了口酒,彻底从身到心,透彻冰凉。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一顿饭,不欢而散,在陈非的意料之中。
陈非没打算留下来过夜,江一也没留他的意思。所以,吃了饭,陈非洗了碗,就打算离开。
江一应该是吃饱喝饱了,没再抱着酒瓶自斟自饮。
陈非打开冰箱,数了数啤酒的数量,又看了眼桌上酒瓶里的酒量,估算着这点酒,不到把江一撂倒的程度,就打算招呼一声走了。走到客厅,看到江一竟然在看春晚,电视里嘻嘻哈哈笑声一片,江一却拧着眉像看了什么苦情悲剧一样,不禁让陈非又被惊了一下,也让他觉得江一看电视这状态,扭曲得有点搞笑。
现在电视上演的是个小品,陈非不知道他们谁是谁,不过看他们咋咋呼呼的还挺逗趣,就坐了下来,想着把这个节目看完了再走。
客厅里除了电视传出来的声音,再没别的声音。
窗外不时地响起一两阵鞭炮声,应和着电视上红红火火恭祝新春的声音,让清冷的客厅,到也增添了几分过年的气氛。
陈非是没觉得这些节目有什么好看,但也不知道怎么,看了一个,他接着就看了下一个,然后又看了下一个。他瞟了眼江一,见江一也看得专注,完全把自己当空气的样子,就放开了胆子,调整了下坐姿,窝在了沙发上,继续看下去。
这样没有冷战、没有争执、没有黑黝黝,平和的、安静的、亮堂的共看电视,史无前例。
陈非甚至几次因为逗趣的相声、小品笑出声来,江一也只是瞟他一眼,没做声。
不知不觉,就看到了零点报时。
舞台上挤着满满当当欢腾的人,配合着气球、红灯笼、彩带等翻飞、热闹的舞美,几个主持人,满面喜色地说着新春祝词,陈非也不禁微微弯了嘴角。然后,倒计时开始。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舞台上瞬间炸开了锅,恭贺新年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
从来没正经看过春晚的陈非,也忍不住被这种溢出满屏的喜悦感染。他不禁轻轻吁出一口气,好似心里一口浊气随着旧年的过去而消散了,第一次他感觉到,新的一年来了,会有新的不一样。
陈非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江一,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吐出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几个小时前,陈非才祝过江一“春节快乐”,但此时说出这“新年快乐”四个字,感觉却不可同日而语。这一会,陈非才有点了解到,吕博瑜让他回来过年的意思。即使现在满心的感慨只是被节日的浓郁氛围绑架所致,但其中一些细微的变化,陈非可以感觉得到。
江一好似没听到一样,继续盯着电视看。
陈非不在意,重新把目光投到电视上。
谁说春晚不好看,陈非想着,他要把春晚看完。
零点后的节目没剩几个,最后一个节目演完,字幕开始一排一排出现时,一声不重不轻的“嗯”飘进了陈非耳里。
然后江一起身,从陈非边上擦身走过。
陈非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他转头看向江一,江一已经走进房间。
不是幻听。
陈非确定自己听得很清楚。
嘴角不禁往上弯起,春晚果然很好看,陈非想着。
江一进房去了,他没说让陈非走,也没让陈非留。
到这个点,陈非已经不打算走了。他关了电视,走进自己以前的房间。床上有床铺、枕头、被子,他伸手摸了一把,不见落灰,即使落灰也没关系,这样的配置,够他心满意足地就寝了。
躺在床上,陈非睁着眼睡不着。他想给吕博瑜打电话,可是,这么晚了,又怕他已经睡了。
没纠结几分钟,陈非还是翻出手机,给吕博瑜拨了号码。
“嘟----嘟----嘟----”
响了三声,那边便接起了电话,让陈非有点惊讶,又有点窃喜:“还没睡?”
“留着根弦给你。”吕博瑜的声音带点沙哑,但还算清醒,“你不给我电话,我也睡不安稳。”
陈非觉得嘴里甜滋滋的,嘴角上扬。
“怎么样?”吕博瑜应该是起身了,声音比刚刚懒懒的畅通不少。
陈非也坐起身,说:“比我想象中好点儿。”
“都干什么了?”吕博瑜问。
“做菜、吃饭、看春晚。”陈非掰着手指说。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然后吕博瑜的声音响起:“挺让人意外,你们竟然会看春晚。”
陈非也笑了:“我也意外,还把它完整看完了。”
“挺好。”吕博瑜问,“有起冲突吗?”
“起了。”
脱口而出的回答,让陈非顿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一番冲突的缘由,想到了江一几次三番提到的人就在手机的另一端……陈非不禁住了口。
吕博瑜没察觉,问:“怎么起的冲突?”
那些疑惑一拥而入,填满陈非的脑袋,感觉只要一张嘴,就会往外蹦。陈非拿开手机,深呼吸几口气,然后把手机贴到耳边,说:“我和他起冲突很正常,不过能一起把春晚看了,已经很……匪夷所思。”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都是不错的兆头。”吕博瑜又问,“你现在在哪?”
“在江叔家。”
吕博瑜惊讶:“他留你?”
“没。”陈非揉揉鼻子,把被子拉高,说,“我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走的,没想到看看春晚,就过了十二点。江叔没留我,也没赶我,我就自己住下了。”
吕博瑜了然,这一刻他觉得,希望陈非和江一缓和关系的想法,好像有一丝可能。陈非继续说道:“吕老师,你知道么,你和我说让我来江叔这过年,让我们舒缓下关系,我真觉得像天方夜谭一样扯淡。现在看来……好想有那么一丢丢可能性。”
两人竟然想到同一个事去了,吕博瑜弯起嘴角,说:“你还知道天方夜谭呢。”
听到吕博瑜的调侃,陈非“啧”了声,说:“吕老师,我是没正经读过书,但还是读过书的,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文盲。”
“是是,你可比文盲有文化多了。”
“那是,我可还知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陈非嘿嘿笑了两声,说,“吕老师,恭喜发财。”
吕博瑜笑了,听到陈非心情不错,他就放心了。从吃完年夜饭,他就一直在等陈非的电话,好几次他都拿起手机想给陈非拨过去,想问问他怎么样了,但最后,吕博瑜还是放下了手机。有些事,得陈非自己去处理,他能做的,只有在陈非需要他的时候,在他身边。从九点多等到快一点,现在听着陈非在手机另一端懒懒的、轻松的声音,吕博瑜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不论陈非和江一度过了怎样的一个年夜饭,但从目前看来,这个相处后的结果,还算不错。
“红包给你备好了。”吕博瑜说。
“真的!”陈非吃惊,“真给我包了?包了多少呀?先说了,我可没钱给你包红包啊。”
“是给你的压岁钱。”吕博瑜笑。
“压岁钱?”陈非想了想,反应过来,“你当我小孩呢。”
“不是吗?”
陈非不甘,问:“你多大了?”
“31……不对,刚过了年,应该是32了。”
“还好嘛,不就大了三个代沟而已。”陈非嘴硬。
“数学不错,三年一代沟也知道,我真得重新审视你的学识了。”吕博瑜笑着说。
不理吕博瑜的调侃,陈非说:“我们没有代沟。”
突然认真的语气,让吕博瑜一愣,随即,吕博瑜眼里染上柔情,他轻轻地说:“对。”
一通电话聊下来,手机隐隐发烫。陈非重新躺到枕头上,感觉耳边还响着吕博瑜轻柔磁性的声音,陈非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边酝酿睡意边回味着和吕博瑜的聊天。就在进入梦乡前,陈非才想到,自己忘了和吕博瑜说新年快乐,下次见到面,当面和他说……
一觉到天明,出于昨晚江一“无声留宿”的好意,陈非没有一起床就走,而是进厨房,倒腾了锅粥,炒了几个小菜,想着等江一起床了,一块吃个早饭后再走。
等全部弄好,时间已经走到九点半,但没见江一出门。虽然以前住这里时,江一可以一整天不出房门,但那基本是昨天喝得烂醉第二天起不来的情况。而昨晚,江一没到烂醉的程度,进房的时候,他神智清醒、脚步踏实,看精神还很不错。而纯粹的赖床,是不会出现在江一身上的,因为他要起来找酒喝。
陈非看着江一的房门犹豫着该不该过去看看,最后,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往江一的房间走去。
轻轻敲了两下门。
没反应。
再轻轻敲了两下。
没反应。
陈非皱了皱眉,摊开手掌,拍了两下。
可门里,还是没反应,连声音都没有。
陈非知道,江一睡觉不是很深,自己一点声音都能吵到他,不至于他敲了这么多次,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江叔。”陈非叫他,但隔门喊了几声,仍然没反应。
陈非觉得不对,握上把手,江一有锁门的习惯,甚至可以说是热衷,这都是陈非的阴影了,但这次,江一却没锁门。把手一转,门就开了。陈非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床上,按着肚子、紧闭双眼、难受得皱紧眉头的江一。陈非赶紧跑到床边,这情形虽然没有上次看到江一吐血躺在客厅瘆人,但还是吓到了陈非。
“江叔,你怎么了?”陈非伸手,但不知道是该扶他躺好还是该怎么办,脑子空白了一会,猛然想起,应该打120。所以他立马窜起,要出去拿手机,但刚站起身,手就被江一用力地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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