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雪中送炭!
“你既不是官府的人,如何能有本事抓莫从信去官府?”
莫静和笑:“直接派十来个人冲进他府里,把他抓出来就是了。”
那官府的人就该来找你了!李维却也只心里这么想想,却没有追问下去,看样子这位莫姓公子自有他的法子。
莫静和望了望窗外,夕阳西下夜色将至,想到家里那位自己不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吃饭,眼前又聊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作揖道:“这段时日你放心在此休养,其他的我会安排。”
回太子府的路上都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记挂起太子了……
“公子,您回来了啊,殿下下午在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后来柳公子来了,两人便一处说了会话,柳公子请殿下三日后去柳府赏梅,殿下没应承,也没拒绝,只说想想,现在在院子里练射箭。”
莫静和看着早候在太子府门口等他回去的田儿,接过他递来的暖炉。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太子这一日都做了什么,以至于田儿已然习惯都不及他问,便这样与他汇报了。
莫静和觉得,自己对太子来说是整日缠着他父亲邀宠的男宠,太子不喜欢自己理所应当。可对自己来说,太子是他想要邀宠那人儿子,同样自己也应该理所应当的不喜欢太子才对。
“你如今也是厉害,知道两人一处说话也便算了,竟还晓得他们聊了些什么?”
田儿笑:“因为柳公子也给了公子一份请帖,邀您一同赏梅。”
第76章 第 76 章
晚膳的时候,太子问莫静和:你字什么?
莫静和有些莫名,想起他和自己说话时,从来不加称呼的,今日要称自己字了?
“临之。”
太子道:君临天下的“临”?
莫静和笑:“陛下取的,仆也不知是哪个‘临’,没敢问,殿下若是有兴趣,倒是正好劳烦殿下问问陛下,也好让仆领会陛下取字的深意。”
太子看他,想起无论是怼他,与他对弈,似都从未占过上风。
打手势:本宫是主,你是从。
你说话最好客气些。
莫静和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自觉,要说主从关系,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木东初,小时候两人亲近,尚不觉得,如今主从之份是越发的明显了。
他们的关系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说亲近吧,隔着君臣、权利、名位,说远吧,似乎摸摸胸口甚至脉搏都能感受到那人的存在。
今日太子没有脸红呢。
莫静和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看到了一颗一直闷在地里的种子突然爆出了嫩芽,自己不但见证了,还曾经给他浇过水,参与过他的成长。
“等您君临天下的时候,仆或许会是您的从,只现下,仆的心依然在陛下那,陛下让仆来侍奉殿下,仆便来了,哪日陛下改了主意,要仆离开,或是伺候二皇子殿下,仆也会立马收拾细软走人的。”
莫静和再一次成功气到太子脸红。
“不过,只要仆在太子府一日,都会殚精竭虑为殿下筹谋的,比如三日后的赏梅,殿下打算穿什么衣裳去?”
太子没有接他的话头,这方面他不懂,不像莫静和穿戴的,从来是上等的料子,上等的裁缝精心剪裁缝制的,送他面前供他挑挑捡捡,嫌这嫌那。
太子打手势:本宫以前在太后的宴会上见过你,穿得更朵花似的,现在倒是简朴了。
莫静和觉得打手势也不错,嘴就能专门用来吃饭了。
也打手势道:仆尚在孝期,不能穿那个。
太子笑,耻笑他。
不能?他是为守孝而守孝,守给旁人看的,所以是不能,和什么“仁”啊,“礼”啊没有关系,不过他守得倒好,从未见他穿过华服,也从未见他碰过荤腥,倒是听说去过一次堂会!
太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微皱了皱眉,打手势:所以,你是因为丁忧而辞官?
不全是,只那时候辞官更合适罢,既是作戏,自然做全套的才好看。
太子阴着一张脸,继续打手势:所以,等丁忧期满,你还是会回小寒阁?
莫静和没有为自己打算的这么远过,他想可能那时候木东初已经不在了,他也躺在他的旁边,嗯……以他的身份地位,应当没法躺在他边上,那个位置是留给皇后的,他不配,不知道问皇上讨要他众多陪葬墓中的一小座,他会不会肯。想到这里莫静和没有觉得忧伤哀怨,反是有点激动,仿是突然有了个不那么难,努力跳一跳还是有可能实现的愿景。
莫静和看着挺疏朗开阔的一个人,为了木东初那点事,整日里就这副德行。自然,太子也是看不出这些的,只见莫静和不语,以为他真的心心念念想回小寒阁。
打手势:小寒阁真就这么好?本宫这里不好吗?
莫静和想了想方才两人的对话,太子想的其实也没错,小寒阁位同九卿,更何况他还年轻,大好前程等着他,当然应当想着回去才是。
莫静和打手势:殿下这是觉得仆好,舍不得仆走?
太子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这段时间相处,他觉得莫静和虽然言语上总是气他,但做的事,每一桩都是替他想的,如此他反是觉得安心,觉得可以依靠的,可信赖的。
可真的起心动念,想去信赖他,依赖他,却又觉得这人太不安定,不好掌控,不但在于秉性脾气,人家说了,他是父皇的人,不归自己辖制,哪天父皇要他走了,他会立马收拾包裹走人的。
太子勾着嘴角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一瞬间,莫静和仿是看到了少年时的木东初,心不由骤然跳动了一阵。
摸了摸跳动的地方,他一直在追寻的不过是少年时那个从他手中接过茶碗的木东初?
“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太子拉他不及,只扯着他的袖子。
你干什么?!
这句话打得很急促,莫静和又有点晃神,几乎是半猜出来太子要表达的意思。
笑道:“这些时日事情接二连三的,仆有些乏,醒醒神。”
这话听起来就是敷衍,太子如何都不至于会信了这样的鬼话。
莫静和把太子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轻轻的取下来,又隔着太子的袖子双手捧着放回太子的双腿上。
太子方觉自己失态,微微低下头。莫静和比太子高出许多,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只觉得像是又脸红了。
这点到底随了谁?竟还十分可爱。
赏梅的事,本宫不太想去。
这句话太子打的很慢,几分犹豫,几分气馁,又有些惆怅。
他心里也明白,这张请帖本就不是给他的,是给莫静和的,只莫静和住在他府里,自己又是柳家宝的堂弟,这才碍于面子,不得不连带自己这份一起送了。若是平常这种情形,一般只会在主家的请帖了顺便写一句“携府客莫公子临之同往。”柳家宝却是给莫静和另下了一张帖子,是为了表示郑重,也是为了方便莫静和一人前往。
“好。”
太子把头低的更低,果然莫静和也是嫌他累赘,不愿带着他的啊。
莫静和又道:“去有去的好处,但殿下贵为储君,哪是他一张请帖能请动的,殿下只管摆足了储君的架子给他看就是了。”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本宫鲜少收到请帖,倒是占了你的福。
第77章 第 77 章
莫静和见太子吃的差不多了,让人过来收拾。
“去后院坐坐吧,仆与您说说眼下的局势。”总得做点什么,不然皇上那不好交代。
两人在后院坐定,掌上灯,摆上茶和点心。
莫静和开始唠叨:“殿下,您有一个弟弟,与您一样是皇后所出,背后是柳家的势力,仁义礼智信这些如今是看不出来的,那几个老臣夸二皇子‘贤达通透,长大必是王佐之才。’其实都是在胡说八道,下次如若殿下听闻他们这样说,不妨问上一句,他们是如何知晓的,二皇子一无政绩,二无功业文章流世,连诗词佳句都不曾有过,想是私相请见,才有此体会,暗通皇子是大罪!”
莫静和鲜少这样一本正经的给人讲自己的想法,却听闻太子呵呵的笑了,内心被打击了一下。
太子忙解释:不不,本宫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且十分有趣。
他是在听笑话?!莫静和再一次被打击。
太子脸上仍戴着不合时宜的笑容,打手势:你继续。
莫静和缓了缓心神,才又道:“那些老臣不过是看您染了喉疾,于帝位无望才附庸二皇子罢了。这是隔绝您与帝位的障碍,却也可以是您的优势,那些老臣不是总喜欢以有无仁爱之心评价君王?您是为何而染了喉疾,不正是因为有仁爱孝悌之心吗?”
太子微微皱起眉心,低垂下眼帘。
莫静和轻叹一口气。
“殿下,您是太子,是储君,是正统,有这一条就足够了。”
太子下意识的咬了一下下唇,什么都不说。
“您的喉疾并非机体有所损伤,而是五志伤了脏腑气机,并非不可治愈的,仆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好生调养,打开心结,还是有希望的。”
这些话太子听的太多的,可这么多年了,那些御医大夫郎中一个个的给了他希望,现实又一次次将希望打碎。
莫静和想了一想,还是道:“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仆既遵陛下之命侍奉殿下,在殿下继位之前,要受累与仆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仆口舌愚笨,可能时常会冒犯殿下,但绝不会欺于殿下,若是冒犯殿下,殿下觉得不适,可以惩处于仆,仆也绝不会有怨言,但惩处之后,请殿下想想仆说的话,是否值得纳谏。”
太子没想到他会将话说到这一步,如此开诚布公的与他坦诚相待,与他谈眼下的局势,甚至表达了自己的忠心,此刻的莫静和,与平日里他听闻的纨绔子弟的行径,不务正业风花雪月又到处惹是生非的风闻实在判若两人,甚至与前几日他们初见时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也很有几分出入。
有这样一个人帮衬,太子觉得心安,却也觉得负担,莫静和很好,他与之前与他来往,表面阿谀奉承,实则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甚至有的连表面的阿谀奉承都没有的人不同,莫静和从一开始主动提出住进太子府,便已表明了立场,他要与自己共进退,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自己不继位,他便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一开始,自己都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欺辱于自己,却不想他是把他的命搭了进来的要来帮自己。
太子打手势:其实……不继位也挺好的。
继位的风险太大,要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一起,他有些不忍,毕竟,自他失声后,鲜少有人这样对他了,他想要珍惜他。
莫静和喝了口茶,今日说的太多了,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有些口干,也有些乏了。
“继位这条路上,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众皇子都活下来,其他皇子都为庶出,姑且不论,即便是二皇子殿下继位,顾念骨肉亲情,不杀您,可您曾是太子,他不杀您,他身边那些扶保他的臣子们也会劝着甚至逼着二皇子殿下杀您的,他们要防着您翻身,防着您翻身之后收拾他们。您有仁爱之心,不害人,却要是个防着那些想害您的人利用这点。”
最后沉了沉肩,道:“您为仆想一想,为乐水姑娘想一想,为璐儿公公想一想,您若是不能继位,我们没有一个人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他自己也分不清这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左右太子能听进去,愿意去争一争皇位就够了。
太子依然不语,莫静和觉得自己也是那些个逼迫上位者的奸臣,可是没办法,他才薄志短,实在想不出让太子不继位还能保全性命,全身而退的法子。
“仆今日想说的,都说完了,殿下没有旁的吩咐的话,请容许仆告退。”
太子大致还需要些时日自己想想这些。
太子点点头,却又道:你回来后能否告诉我,那里都有些什么?
莫静和乍一听都没明白太子的意思,想了想,随后笑道:“殿下不去,仆去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仆还在守丧。”
太子看他,然后道:既是这样,你写回帖的时候顺带把我的那份也写了吧。
“诺。仆就直接回他,殿下没空。”
随即一笑,这一笑好似盛开的芍药花,艳丽明媚却又有几分灵动可爱,再看他眉眼,如风飐柳梢,说不尽的万种风流,与方才低眉垂目,祥和安泰的与他谈论时局时温润淡然的模样大为不同。
莫静和躬身退开几步,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有种叫住他的冲动,这也是他第一次恨自己说不出话,连叫住一个人都做不到。
莫静和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田儿已候在门口,给他换了暖炉。
“公子,方才奴在做事,有位自称是太子府内侍的范公公来与奴搭讪,说了好半天的话,还给了奴一包药,说是放在沐浴的汤水中有疏通经络提神醒脑之功,奴不知他用意,但必是有目的,奴便收起来,想着等公子回来给公子看。”
说完,邀功似的对莫静和笑。
第78章 第 78 章
莫静和接过药包来看,虽已磨成粉末,但不难从气味与颜色上判断原物,君药与臣药确实都是疏通经络的药材,只其中加了一味旁的,夜交藤。
莫静和简直哭笑不得,想想太子毕竟只有十二岁,幼稚点却也显得可爱,又转念想想自己方才对他如此坦诚相待,他竟然又往自己身上耍这种手段。
他屋子里能有谁?他真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和乐水姑娘好不成?
“上次陆掌事的腰牌收在何处了?取出来。”
田儿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应了一声,就去取了。
冬夜寒凉的紧,莫静和本更爱拥着被子窝暖榻上看书的,今日却十分好兴致的要出去散步。
田儿伺候着他披上袍子。
“外头实在冷,有什么事奴去办就是了。”
莫静和笑:“这事你办不了。”
他一头说太子幼稚,却要做一件比太子更幼稚的事。这事罪责还有些大,真要发落起来是死罪,也不要拖累田儿了,自己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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