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宫绛与俸迎享受大鱼大肉的奢侈生活时,萧湛被浇了一盆冰冷彻骨的水。
“这么好的机会被你废了!”萧湛的经纪人刻薄地用指头指着萧湛臭骂,“你说说,你在我手下做出过什么成绩!我告诉你,这里是朗久,没用的废物只能滚蛋!”
“对不起老师,”萧湛难受地低下头认错,“这次是我状态不好,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经纪人怒目圆瞪,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弹出来,“要不是公司想捧你,白送你这个机会,你以为我会把这好机会给你这个废物?还想下次,梦吧,”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尖酸地道,“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萧湛只有不停地道歉,经纪人听得烦躁,不耐烦地挥手,差点打到萧湛的鼻上:“道歉顶个屁用,别说了,今天开始,半年内我不会给你通告,给我好好检讨,好好学习,半年后你要是再没点提升,就别怪我无情。”
一道惊雷当头劈下,萧湛被电得浑身发僵。
半年没通告是什么概念,说好听点就是被雪藏半年,说难听的就是半年没收入来源、没曝光率,大半前途就毁了!等半年后回来,时尚风向早变了样,他积累的名气全部清空,相当于一个初入圈的新手,要从头开始爬起。
他今年二十二岁了,随着年岁增长,男模很容易会出现身材走样、毛发增长的负面现象,极其影响视觉效果,而且模特的黄金年龄是十几岁,过了黄金时间,还没有大成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萧湛正处于这关键的临界点,是往上走还是滚下去,就看这一两年的成绩了,要是被雪藏半年,他多年的积累与前途都将毁于一旦。
“老师,这事是我错了,请您原谅我。”萧湛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恳求经纪人收回刚才的话,他输不起前途,也耗不起这半年的收入空白,家人还需要他养,日常都需要开支,没有通告就等同于断了他饭碗,而且公司制度严苛,严令禁止私下找副业,一经发现作开除处理,这还让他怎么活!
经纪人面色铁青,越听越烦,恶声恶气地道:“你不是跟你以前的经纪人关系很好么,去求他去!”这次输给宫绛,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而且萧湛居然还跟前任经纪人有联系,这让他面子往哪搁?说好听点是他输给宫绛,说难听点,是他没宫绛有本事,连自家模特都胳膊肘往外拐!
“我没有,”萧湛瞬间没了底气,心虚地道,“我跟他只是碰过几次面而已。”
“碰面几次?!”经纪人声音顿时放大,“萧湛,你好,你有本事,居然背着我跟宫绛往来!这一年你别想我再给你任何通告,给我好好反省!”
刹那间如坠地狱,死刑的令牌插在头顶,宣布了不可违抗的惩罚。
萧湛有如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出了经纪公司,漫无目的地向不知何处的前方走去。经纪人的死令重重地打击他脆弱的心脏,雪上加霜的是,就在几分钟前他接到了家人的电话,母亲病情恶化,需要一笔巨额治疗费用。
他刮干了仅有的积蓄,才勉强凑了医疗费的一半,剩下一半去哪借,借了又怎么还,完全未知数。忽然他想到了宫绛,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给宫绛打电话,宫绛知道了一定会帮他。
“嘟、嘟、嘟……”残酷的系统音冰冷无度,对面没有回应,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对面响起了人声。
萧湛激动地大喊:“宫哥!”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心脏像被泡在冰水里,浸得全身冻僵,萧湛又拨了两次,依然无人接,他抬头看向前方楼顶,那里张扬地贴着一张广告:“XX小额信贷担保公司”。
借钱吧,除了借钱你无路可走,你没有亲戚,只有借高利贷,后半辈子拿半条命去还。
可是你还年轻,你怎么能让自己后半生都背负巨额债务,葬送自己的人生。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脑海里打起了架,争论不休,几乎将脑袋撕裂,萧湛抱紧头,剧烈地心理抗争后,他选择了回头,他没有勇气面对可怕的欠款。他跑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想用刺激的方式逼自己清醒。
一口烟吞进肚里,浓烈的劣质烟味呛得他几乎要吐,他捂着唇猛咳,刺激没找到,反而给自己找了罪受。
看到绕着指尖徐徐升起的白烟,他想起经常抽烟的那个人,苦涩混着酸楚在胸口积郁,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很需要那个人的帮助。
落魄、狼狈,他像一只丧家之犬,倚靠在墙边,叼着一根不知什么滋味的烟,望尽沧桑。烟灰窸窸窣窣地洒落,脏了他铮亮的鞋,他没有反应,眼里只剩下森冷的黑,什么都看不到。
阳光没有在他需要的时候洒落。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嘻嘻哈哈地走来,他们旁边路过一位漂亮的妹子,有人使了个不怀好意的眼色,一群人像饥渴的狼般把妹子围住,说些不堪入耳的黄话,吓得妹子撞开他们就跑,他们却没有骚扰人家的廉耻之心,笑哈哈地又继续搭讪其他妹子。
萧湛嫌恶地看着他们,这都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混混,没有工作,不事生产,难道自己未来也要像他们一样碌碌无为?
就在这时,那群人中冒出了一人,兴奋地过来跟萧湛打招呼:“这不是萧哥吗?好久不见,你在这干什么呢?”
萧湛一愣,面前的人顶着一头杀马特发型,像打泼了染色剂,发色染得乱七八糟,更绝的是,对方好像要把各种潮流的时尚元素堆到身上,戴耳环、鼻环等等,哪儿有洞就往哪儿穿,穿着打扮也是不堪入目,窄脚裤搭配极宽的卫衣,首饰戴得满手都是。
“你是……”
“我啊,是我啊,莫旌鸿!”
萧湛一愣。
莫旌鸿是宫绛前年刚带的小模特,将宫绛视为哥哥看待,特别黏他,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恋兄。
宫绛被踢出太纪那天,他是唯一一个挽留宫绛的人,然而因为宫绛一心离开,莫旌鸿没跟宫绛走,所以两人走上了不同的桥,连到不同的路。宫绛事业稳步上升,莫旌鸿因为支持宫绛,得罪了太纪,被雪藏半年,后来据说他又得罪了新上任的高管,被下令封杀,过后就没了消息。没想到,大半年不见,他活成了最没用的样子。
“我跟太纪解约后,没地方去,幸好我认的大哥慧眼识人,收留了我,我才有今天,怎么样,萧哥,是不是觉得我比原来混得更好了?”莫旌鸿得意地撇撇鼻子,扯了扯脖上的金项链,大张旗鼓地炫耀自己的财富。
这种样子算好吗?萧湛微微一笑,不作评判。
莫旌鸿感觉到萧湛不赞同,特别不服气:“我现在混得比原来好多了,你看,我不缺钱,还有那么多兄弟照顾,比原来好多了。”
“你觉得好,那就是好。”萧湛依然面带微笑。
“那当然好,要不是当初宫哥……绛他丢下我,我哪有今天。”莫旌鸿赌气道,“要是他看到我现在这样,他一定后悔丢下我!”
萧湛指尖一颤,心头之人被他人以不屑的口吻提起,听着很不是滋味。丢下莫旌鸿?宫哥这么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即便是有了隔阂的今天,他依然对自己很好。
“他不是丢下你,只是,”萧湛一愣,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跟当时狼狈的宫绛简直一模一样,寒心、绝望,恨不得有个人能将他带走,远离俗世,“我想,他只是希望你能跟他走。”
“怎么可能,我不信,”莫旌鸿大吃一惊,“他那天走得那么决绝,分明就是不想见我们了,看,他后面换了手机号码,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大概是见我们没人跟他走,感到心凉了。”萧湛推测,“他是多重情重义的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还怎么留下?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模特,集体逼他走,他不走,能怎么办呢?他当时很难过,如果那时候你跟他走,他肯定会很感激你追随,带你走。”
莫旌鸿脸色一白,不懂人情世故的脑袋这才明白,原来不是他被丢下,而是他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我不信,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宫哥……绛才不是这么想的。”这就跟自己恨一个人恨了一辈子,忽然有一天发现其实是自己误会了一样,不敢相信,也抗拒相信。
“我说的是实话,”萧湛痛心地道,“他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好。”
话没说完,萧湛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人,他激动地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说话就喊:“宫哥!”
“什么?宫哥,是宫绛吗?给我给我,电话给我,”莫旌鸿心急如焚地抢过手机,张口就喊,“宫哥,是你吗?”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秒,才有所回应:“你是莫旌鸿?”
“宫哥,真的是你!”莫旌鸿欣喜地狂欢,“你还认得出我,太好了!”
“当然认得,也不看看你宫哥是什么人。”莫旌鸿是当初唯一一个挽留宫绛的人,出于这份情谊,宫绛对莫旌鸿态度很好,“你怎么跟萧湛在一起?”
“我在路上碰到他的。”
“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么?”
“好……”莫旌鸿一顿,咬了咬牙,“不好,一点也不好,宫哥你走了也不带我走,害我被那些人赶出来了。”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离开了宫绛,过得比以前更好,现在却改了口,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那真是对不起,当时情况我脑子一团乱,什么也没想。不知道我现在跟你说对不起,还来不来得及?”
莫旌鸿眼睛亮了:“来得及来得及,宫哥我原谅你,你再带我回圈里吧,我继续跟你混。”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过了仿佛有一世纪那么长,才有了回应:“对不起,我现在只带一位模特,这是我对对方作出的承诺。”
莫旌鸿一震:“怎么会,那模特是谁、是谁?”
“是谁不重要,作出承诺的是我,跟别人没关系,你要怪就怪我。”
“我怎么可能怪你,肯定是那个人逼你……”
“莫旌鸿!”宫绛突然放大了音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教过你的忘了吗?好了,把电话给萧湛,我找他有事。”
“可是……”
“你不听我的话了?”
莫旌鸿再没大没小,还是惧怕宫绛这位大哥的,他悻悻地将手机还了回去,赌气地盯着萧湛,一副不快点结束通话把手机转交给他,他就把萧湛吃了的模样。
被可怕的视线盯着,萧湛这通电话是怎么也聊不下去了,他无关紧要地扯了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就将话语权转交给了莫旌鸿。
宫绛大概在忙,也没怎么跟莫旌鸿聊,互留联系方式就挂了。
“太好了,宫哥说过几天约我出去吃饭,我跟你说,这是我跟宫哥难得的相处机会,你可别跟来啊,”莫旌鸿直白地道,“等我见了他,我就要好好跟他说清楚。”
萧湛晦涩一笑,要是他像莫旌鸿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该有多好。
宫绛其实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把约莫旌鸿的事挂在心上。他正跟俸迎庆祝,哪有多余时间分给那两个本就不该有联系的人。
不过他这餐庆功宴也别想开心地乐下去了。
“宫哥,求你借我点钱,急用。详情细谈,谢谢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这条短信煞风景地传进手机,扎眼的信息内容让宫绛想忽视都难。
“你有事就去办啊,不用管我了。”俸迎不等宫绛说话就截了他话头,“等下我自己回家就好了。你不要勉强,庆功宴什么时候都能吃,事情却耽搁不起啊。”
宫绛揉了揉眉心,这特殊的时候他实在不想走,但见俸迎坚持,他不好说什么,跟俸迎道了个歉,便去找萧湛了。
见了面,得知萧湛狼狈的处境,宫绛二话不说就问萧湛要了银.行账户,到银.行转账。
“谢谢宫哥,这十万我以后一定连本带息还你。”萧湛捧着滚烫的转账凭证,感动得手指都在颤抖。
“行了,还钱的事以后说。”宫绛买了杯热茶递给萧湛,“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萧湛握紧茶杯,黯然地低头,声音细微得几乎要浸透到地里了:“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
“不是我说,你真觉得朗久还值得你待下去?你去哪里不好,非要留在这吃人的地方受折磨?”
“我也不想啊,宫哥,”萧湛痛苦地扶着额头,“可是朗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入了朗久,终身都是朗久的模特,谁要是主动退出,朗久会联合整个圈子的巨头,联合封杀,这相当于半辈子都毁了啊。”
“靠,”宫绛忍不住爆粗,“那么没人权的公司你还敢待?封杀就封杀,又不是离开了时尚圈就不能赚钱,能赚钱的地方多的是。你看莫旌鸿不就是,被封杀了还照样活得风生水起。”
“他……”萧湛张了张口,思虑了一下,还是将莫旌鸿的现状老实告诉宫绛,“宫哥,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现在给我一种很怪癖的感觉,你最好还是别跟他接触好。”
“行了行了,我自有分寸。”宫绛态度模棱两可,“不说他,先说你,你打算一辈子都赖在朗久?”
“不然我能怎么样?”萧湛痛苦地道,“还有什么方式能让我支撑全家的生计?”
“你忘了你的愿望?”
萧湛一愣,愿望,这是多么遥远的东西,早在吃人的社会里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你不是一直想开一家咖啡馆,每天就休闲地煮咖啡,做点心,看看书,带你家人出去晒晒太阳么?”宫绛道出萧湛的愿望,“你忘了?”
“我怎么可能会忘,”萧湛嘴里含着化不开的苦涩,“可是我没钱,怎么开?”
“那你做模特有钱吗?”宫绛毫不客气地说,“你依然身无分文,还被折磨得身体垮掉,你怎么不想想,你倒下了谁还来撑起你们家?没钱开可以贷款,来钱的方式很多,但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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