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绛见大家的心都被他收得服服帖帖,趁热打铁地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播放一段录音文件:“这是陆坚追尾后,跟对方的谈话录音,我当时怕对方趁机讹钱,才偷偷录的,却录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话。”
——“几万的修车费,又不是几亿,我以为有多贵。行了行了,改天让我舅舅给你盖个章,从公司那支一点钱还你就是,别缠着我了,我忙得要死。”
陆坚的话一字不漏地在三位股东间传荡,三人脸色顿时发生了变化。盖章、支公司的钱,这话是什么意思?往好的说,就是借公司钱,往坏的说,就是利用职务便利,挪用公司资产,是违法行为!
陆坚的话没有真凭实据,却如一颗隐患的种子,深深埋在三人心里,然后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三人与陆总本就不合,如今听到陆总可能背着他们乱动公司资产,哪里能坐得住?屁股都跟长钉似的,巴不得早点离凳,回去翻翻公司的账,查查有没有流失的资产,做的假账。
三人找借口离了席,宫绛潇洒地点上一根烟,在袅袅烟雾中露出一抹算计的笑。
宫绛一身酒气地开了房门,习惯性地把公文袋往沙发一抛——
然后就听到了闷哼声。
宫绛立马开灯,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大型寄生生物。
“我去,你在干什么?”
只见俸迎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双手抱住自己,一脸“我要见上帝”的死人表情望着天花板:“啊……你回来了。”
“我说你在干什么?”宫绛脱了鞋,拿走丢到俸迎身上的公文包,“好像见鬼一样。”
“我在跟上帝对话。”
“那你聊出什么了?”
“上帝说我很帅。”
“……”宫绛扫了一眼俸迎的死鱼眼,默默地转身去烧热水。对于职业病严重的宫绛来说,男人只有两种分类:高不高、身材好不好。
俸迎高,身材……嗯穿衣显瘦,脱衣就不知道了。怎么看都符合宫绛的审美要求对吧?但是,遇见俸迎后,宫绛决定把他的标准抬一抬,加上一个“有没有气质”。
对,俸迎就属于没气质那类,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挂着一对死鱼眼,背驼成了山峰,懒懒散散,没有精神。虽然,真的很帅就是了……
宫绛泡了一杯热糖水,含了一块槟榔。
俸迎好奇地歪头:“你在干什么?”
宫绛晃了晃水杯,摇匀白糖:“解酒。”
俸迎盘腿坐起来,嗅了嗅空气的味道:“你怎么又喝酒了啊?”
宫绛很理所应当地用大人的教义教导小孩:“大人的世界,小孩不懂。”
“噢。”俸迎识趣地不再问。
“你吃东西没?”宫绛打开冰箱拿冰块时,才想起来自己又把俸迎关家里一天了。
“吃了。”俸迎抱了抱自己,“很饱。”
宫绛不说话了,他发现冰箱里空无一物,别说见一块肉,就是见一根菜叶都是奢侈。
食物吃光了。
面条也悲哀地唱起了空城计,米缸空得连小蟑螂都耀武扬威地造访,唯剩的一抔米都被小蟑螂嫌弃地作为了五谷轮回之地。
什么吃过了,估计就是喝了一天的粥,饿着顶过去的。这小屁孩,怕是不想他操心,才骗他说吃过。透过冰箱门间的缝隙,宫绛将俸迎饿得抱紧肚子的小动作看在眼底,拿出手机火速定了外卖。
洗完澡出来时,外卖正好送到。
一份饭菜,一碗汤。
“吃吧。”宫绛为免感动涕零的小屁孩又说出什么“我不饿,不吃,我好懒”的言论,把筷子塞进俸迎手里,“叫你吃就吃,不准多话。”
俸迎定定地望着这份热腾腾的饭菜,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了渴望的叫唤,他按了按肚子,低低地“嘘”了一声:“听话,乖,等会再慰劳你。”
宫绛被他逗笑了,这小子,真是有意思。
“小绛。”
“什么……唔。”宫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饭,米粒裹着菜香在口腔里融化,鲜肉的香味钻入大脑,刺激大脑发出需要进食的警报。
“你喝酒肯定没怎么吃东西。”俸迎舀了一勺汤,放唇边轻轻一吹,再递到宫绛唇边,“我饭量小,你多吃点。你不吃多点,浪费了就要倒掉,倒掉了还得去垃圾桶扔,扔了以后还要让保洁阿姨清理,啊,好麻烦。我懒,不想做麻烦事。”
“嫌麻烦我来做,谁让你给我吃……”又是一口汤汁入喉,带着暖意滑入胃袋,中和了酒精冰冷的味道,令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宫绛望向贴着自己嘴唇滑出的汤勺,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年前流浪的一个早上。眼前陈列着一个个裹满茶汁的茶叶蛋,玉米在架着煤炉的铁盆上翻滚,小巷里却传来诱鼻的粉面香,他拘谨地拽紧裤带里仅有的两块钱,就在摊贩狂躁地问他到底买不买的时候,他很有骨气地走进了巷里。
然后他看到巷口对面的粉店,一位温柔的母亲细心地夹起粉,喂到身边乖巧的儿子嘴里,一口粉一口青菜和肉,再来一口汤,温柔得不像话,似乎喂儿子是很幸福的事,母亲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阳光恰好切入店面,笼罩在母亲身上,盈上淡淡的光辉。
看,人家母亲都散发出了母爱的光辉,他的呢?他的母亲在为摆脱他这个拖油瓶而欢呼雀跃,从来没有找过他。
他灰头土脸地逃离了巷子,很没骨气地买下了一个茶叶蛋,因为他钱不够,因为他没有一位会这么爱他的人……他孤独地面对垃圾桶,剥开蛋壳,刚想诗情画意地感慨一声“还好,还有垃圾桶兄陪伴”,却见环卫工人拎着水桶走来,无声地将垃圾桶清洗干净。
原来这世上孤独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巷口。他爱上了茶叶蛋,因为那孤独的味道。
“你以为我是小孩?喂什么喂。”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宫绛抢走汤勺,下意识地舀了一勺饭,塞进俸迎嘴里,“我喂你还差不多。”
气氛顿时凝固。
这……不就是间接接吻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俸迎:“啊,总受作者说,喜欢她文风的,就请点击一下下面的链接,进入‘总受专栏’,戳一下‘收藏此总受’按钮,把她包.养了吧。她说她会好好伺♂候你们的哈,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觉得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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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含着汤勺的俸迎眨眨眼,无辜得好像被欺负的孩子。
宫绛尴尬地抽回手:“我去给你拿另一个勺子。”从厨房回来,宫绛手里的勺子差点要掉地,“你怎么还用那勺子?换个勺子,那勺子我用过了。”
俸迎用宫绛吃过的勺子,刨饭刨得津津有味:“换勺子好麻烦啊,反正都是男人,有什么嘛。”
宫绛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多反而欲盖弥彰,索性不说了。
俸迎用新拿来的勺子,装了一大碗饭菜递给宫绛,汤也分了大半碗过去:“你多吃点。”
“我说了我不吃。”
俸迎把碗筷一丢:“那我也不吃了。”
“你发什么疯?”宫绛鄙视地横他一眼,“不吃就不吃,以为饿的是我?”
俸迎的声音低缓,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吐露:“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那才是家。”
家?宫绛冷笑:“我从来没有家。”
“这就是你家,我跟你合租,我就是你的家人。”俸迎以渴求的目光望着宫绛,那目光太复杂太复杂,仿佛凝固了浓墨重彩的期盼,凝固了对家人的思念,也凝固了一些宫绛看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宫绛很想用阅尽千帆的老练告诉他这是天真的妄想,也想以成熟大人的口吻教育他不是合租就是家,可是,宫绛什么都没说,开口的勇气在一瞬间被温柔捏碎,洒落一地的是对家的渴望。
宫绛无声地捧起碗筷,饭菜已不再热,却熨烫了被酒精浇灌的冰冷内心。
俸迎以“睡床还要走进卧室,我好懒啊”为由,让宫绛睡床,他睡沙发,宫绛觉得这太不人道,硬把他塞进了床里。
宫绛恶声恶气地威胁:“不准偷溜出来,不然我踢你出家门。”
“噢。”俸迎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晚安安,小绛。”
宫绛被这一声“小绛”雷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你能不能别那么肉麻,我好歹比你大,你要喊也是喊‘哥’。”
“晚安安,小绛。”俸迎抱着被子,目光炯炯地望着准备关门的宫绛,好像非要听到一声亲切的“晚安”才肯入睡。
宫绛内心狠狠地挣扎了几番,僵硬地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晚……呃安”。说完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搓着鸡皮疙瘩逃出了卧室。
次日一早,宫绛又在“哎哟卧槽”的咆哮中跳下床,奔到厨房准备教训某个又忤逆他意思的臭小子,某个臭小子似乎早料到他要发飙,乖乖地站到家门口,捂着屁屁,小心翼翼地说:“轻点踢,我怕痛。”
“……”宫绛哭笑不得,这一脚哪里还踹得下去,意思意思地敲了这小子一脑壳,就算了,“没有下次,否则我真把你撵出去。”
“只要再买张床,我就没下次了。”
宫绛一顿:“你认真的?”买床就意味着要合租。
俸迎点头。
“你真不回家?”
俸迎又点头。
“我说,”宫绛揉着眉心,“你家人挺疼你的吧,别因为一点小事就跟家人闹别扭,老死不相往来,多少人想要一个疼自己的家人,都要不来,你拥有就应该珍惜。”
“小绛想要吗?”
宫绛一懵:“什么?”
“疼自己的家人。”
想!宫绛几乎脱口而出,对家的执念像血管一样,连接他的神经、他的心脏,让他身体的每一寸部分都浸透着对家人的渴望。
然而,他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微弱下去,直至无声无息,直至湮灭……家,对他来说,是奢侈品。所谓奢侈品,就是要不起,即便要得起,也保护不了的东西。
宫绛别开俸迎深深注视的目光:“我今天休息,一会去给你买床,路上你可以再好好考虑。”
然后,他像被揭穿丑陋面目的胆小鬼,躲进了洗手间。他不敢直视俸迎的视线,害怕自己伪装起来的真情实感被轻易看透,哪怕俸迎根本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出门的时候,俸迎难得地很安静,宫绛也不说话。买了床,还有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合租达成了共识。
宫绛终于忍不住问了:“房租还有基本生活费用,你打算怎么解决?”
“找兼职或者打零工啊。”俸迎随手指向一家店,“去问问就行了。”
一家奶茶店。
宫绛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把俸迎送进了店里,由俸迎与店主沟通,半小时后,店主居然同意让俸迎在这里打零工,按小时计算薪酬,来去自由。
面对俸迎竖起的大拇指,宫绛纳闷了:“你怎么跟店长说的,她怎么就同意用你了?”
俸迎挠挠后脑勺的发,漫不经心地道:“噢,我就说我很帅,可以撩妹。”
宫绛:“……”
原来在这奶茶店多如蜂窝洞的时代,要想在同行里鹤立鸡群,不但得品牌做得好做得响,还得看脸……
时间不知不觉向前推移,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等回过神时,太阳已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地平线下,星辰挂上夜空。失了阳光的温度,空气骤然降温,宫绛没想到会在外边待那么久,衣服穿得有点单薄了,打了两个喷嚏,却在俸迎问他是不是冷时,硬气地说自己只是鼻子痒。
体面的毛病又犯了。就算冷,他也要冷得有面子,人家年轻人都没喊冷呢,他瞎嚷嚷什么。
“小绛,”俸迎停住不走了,“这家店的毛衣好漂亮,我要买。”没等宫绛反应过来,就被俸迎拉进了店面。
“你不是才刚买毛衣么,怎么还买?”
“噢,”俸迎拿起货架上的毛衣一件件看,“这家好看,再买。”
宫绛索性坐在皮凳上等他。
冬日的店面开着暖融融的暖气,刚被寒意侵略过的身体逐渐回了温,宫绛搓了搓手,惬意地闭上眼享受难得的温暖。
“啊,好多毛衣都好看,”俸迎忽然一屁股坐在宫绛旁边,把选好的毛衣一股脑塞到宫绛怀里,“我好懒,不想试了,小绛你帮我试。”
“……你买衣服干嘛要我帮你试?又不是我买。”
“我累了。”俸迎打了个呵欠,“可是我又没衣服穿,万一我冻出病了,小绛你就得照顾我,然后帮我煮饭做菜……”
“停停停,”宫绛受不了了,“我帮你试就是了。”
宫绛就试了一件纯蓝色的,俸迎立刻说好看,就要这件。
“行了吧,那我把衣服换下来了。”宫绛作势要去试衣间,俸迎却抓住了他的手,直接把他拖去收银台。
“小绛我饿了,快付款我们去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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