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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出书版)(古代架空)——米洛

时间:2018-03-29 10:18:27  作者:米洛
  “你现在是想‘以退为进’,说服朕吗?”
  爱卿却是越发地听不进了,在他的耳朵里,景霆瑞此刻的称赞,也变得格外虚假,不中听!
  “你不就是想让朕承认做错了?可朕就是不吃你这一套!”
  “皇上!”景霆瑞这会儿倒是站了起来,沉稳地道,“您没有做氏,您不过是……”
  “是什么?!”
  “矫枉过正了。”
  “你!你竟敢说朕矫枉过正?送那些乱七八糟,不,贵得离谱的东西,就能好?要知道,沉湎奢靡足以亡国!”
  “正是如此!”景霆瑞直视着爱卿,并没因为他龙颜大怒,就不再说下去,“您有没有想过,为何宰相,还有礼部尚书,对于您违背礼制之举,毫无反驳之意?”
  “这个……”爱卿真的没想到过,只是觉得此事进展得甚为顺利,是因为顺应民心。民心平稳,天下太平,大臣们自然也就没话说了。
  “缺少了东西,必然会在其他地方补足,因为朝廷拨下去的俸禄根本不够他们维持府邸气派的门面!”景霆瑞直言道,“您让他们少收贵礼,他们表面照着做,私下却……!”
  “——却什么?!”被景霆瑞指摘出自己的错处,让爱卿是又羞又恼,整个人都怒气腾腾的。
  景霆瑞稍稍缓和了下口气,才道,“原本一百两百银的礼金,因为台面上只送了一筐竹筍,私下为了补偿,就奉上双倍,足足二百两的银子!他们没有反对您的口谕,是因为收的赠礼比以前还要多,而且,也更加地隐蔽。““你乱说!这不可能!这是皇帝的口谕,谁敢不从?!”
  “那么敢问皇上,您自己有遵从吗?”
  “什么意思!朕何时……”
  “您送给永馨公主的手镯,至少价值二百两银子,您自己都未能做到,皇亲之间的薄礼往来,又如何要求臣子们照着做?”
  殿堂内陷入一片死寂,爱卿就是这么大瞪着眼地看着景霆瑞,脸色比外头的雪还要苍白。
  小德子是大气也不敢出,缩着脖子,心里大叫不好,却毫无办法。
  “咚。”
  爱卿的手轻轻碰到砚台,架在上头的毛笔滚落在桌面上,发出极轻,却显得格格不入的声响。
  爱卿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走下御案,越过景霆瑞的身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皇、皇上!等等奴才!”小德子慌慌张张地跟上去,还不忘朝景将军行礼告辞。
  景霆瑞的拳头是握得咯咯响,这时,听到殿门外,守门的太监与宰相大人的说话声。
  “奴才见过相爷!”
  “皇上呢?老臣有事要见。”
  “刚走。不过,景将军还在里面。”
  “哦,老臣进去看看。”贾鹏就像一个谦逊的老翁,对着太监和善地说完,就迈进门槛来。
  “景将军。”贾鹏看着景霆瑞,“你在这等皇上?有事要商议?”
  “不,相爷,末将就要告退,您找皇上有事?”
  “哦,就是北部要塞的督建嘛,吏部让我草拟督军的统领,老夫就写了几个名字,觉得挺合适的,不如,您也瞧瞧?”贾鹏的手里拿着一本裱黄的摺子。
  “嗯。”景霆瑞接过来看,让他意外的是,有好几个是与他有深切往来的将军。
  “怎么样?老夫没有假公济私吧,这几个人都是儒将,能文能武,去塞北督造,还能剿一剿那边的匪患,比起文臣,那是要顶用得多啊。”
  景霆瑞不由看了贾鹏一眼,有些不知他的有葫芦里在搞什么名堂,但这名单确实是最佳人选。
  “既然皇上不在,老夫就改时间再来。”
  “末将送相爷。”
  景霆瑞抱拳,送宰相离宫。
  
  第五章
  
  狂风裹着暴雪下得是越来越大,金殿碧阁裹满了白雪,都成了玉宇琼楼,显得分外肃穆。
  炎冒着风雪来看望爱卿,在他心里哪怕天上下着铁,也不能阻挡他来向皇兄请安,而相比外面密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的雪帘,长春宫的西暖阁里,就跟四月天似的温暖。
  炎前脚刚迈进殿内的门槛,冬帽上的雪花便开始融化,一个小太监利索地替他脱去貂绒的帽子和披风,露出里面穿着的一袭绛紫色锦绣团鹤纹的长袍。
  这衣袍的领口、肩头、袖子等,都镶饰着黑色貂皮,衣袖内还滚着织金的缎边,这皇室子孙才能穿的锦袍,分外适合身材颀长的炎,他的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番高雅别致的味道。
  “皇上。”
  炎轻声阔步地进入阁内,看到爱卿正蹲在一个鎏金银丝罩的暖炉旁,好像是依偎着取暖,小德子端着蔡盘,彩云捧着汗巾,立在两旁伺候。
  “臣弟给皇兄请安!”
  尽管爱卿总是说,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讲究那一套礼节,可是炎依然坚持给爱卿行礼,正所谓“君臣有别”,炎从小就被父皇教育说,以后一定好好辅佐兄长治理国家,要为他效忠一辈子,所以,这个道理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炎儿,你来啦。”比起炎精神饱满的问候,爱卿的声音不但沙哑,还很虚弱,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依然面对着暖炉。
  “皇上!?您怎么了?”炎听到这嗓音,心就揪了起来,连忙起身问道,“您着凉了吗?”
  “朕没有事……”爱卿终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用一种非常哀伤却不自知的眼神望着炎,“弟弟,你觉得朕是不是一个失败的皇帝?”
  炎微微张开着薄唇,却没有发出声音,臣子不能直视帝王,这个礼节炎当然也懂,虽然,他巴不得天天盯着爱卿看,这饭都能多吃两顿,可是为了避忌他人的闲言碎语,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肆地盯着爱卿的脸了。
  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仔细地瞧皇兄吗?炎的心一口气地跳快起来,也根本听不见爱卿的话了。
  爱卿的面颊很红,可能是一直烤着炉火的关系,那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染着一层绯色,就好像是雪地里的红梅——漂亮至极!
  然而,那总是灵活温柔的眼眸,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霭,炎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那是一道被强忍住的泪影,那好像用画笔描绘出来的细致眼角,也是烧红着的。
  爱卿抬着的脸蛋,明明充满着哀怨,却又透出让人为之屏息的惊艳!
  炎呆呆地站着看,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抓住爱卿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的怀里,并且紧紧地拥住!
  小德子和彩云因亲王的这个举动而吓了一跳,不禁互相看了一眼,但谁也没有去阻止,或许现在能劝慰到皇上的,也就只有永和亲王了。
  爱卿也是吃了一惊,但是他并没有反抗,只是低头闻着弟弟身上那乌沉薰香的味道。
  “皇兄……”
  爱卿身上那份温馨的暖意更让炎忘却一切,他像要将爱卿揉进身体里那样,双臂非常用力地箍紧爱卿的腰。
  “好疼!炎……?”爱卿困惑地眨着眼睛,抬手轻轻地推着炎。
  “啊!”炎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手,转而握住爱卿的肩头,急切地道,“皇兄您有没有怎么样?对不起,臣弟一时失神……!”
  “朕没事。”爱卿温柔地摸了摸弟弟俊俏的脸,语带安慰地道,“倒是朕,又让你操心了吧。”
  炎无话,但那像极父皇的黑眉却拧起,皇兄从小就爱哭,父皇和爹爹也最怕惹他哭,因为他每次一掉眼泪,就会让旁人看得都肝肠寸断,忙不迭哄劝他。
  不过,自从皇兄登基以后,不,是从帮父皇处理皇宫内务开始,他就没再哭过了。
  炎直到现在才知道,比惹哭爱卿更要心疼的是,看着他明明很想哭,却不得不强忍住眼泪的样子。
  “朕问出那样的话,确实不像个样子,也难怪你回答不了。”爱卿转身离开炎的情抱,目光注视着燃烧着银炭的暖炉,“不管怎样,炎儿,你都无需替朕担心。”
  “皇兄。”爱卿越是摆出一副坚强无畏的样子。炎的心里也就越疼得厉害。
  小时候,爱卿一旦受委屈,就会直率地说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不会有半点的遮掩。
  可是他当了皇帝之后,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炎听到爱卿说得最多的话,便是那句,“朕没事”。
  “您 明明就有事啊!难道说臣弟不能成为您的依靠?只有那个景霆瑞才可以?!”炎在心里咆哮着,各种酸意苦意在胸口翻腾。
  “皇兄,如果说是为了更改口谕的事情烦恼,确实大可不必。”炎明明在心里把景霆瑞骂了个千百遍,可是话到嘴边,却都是帮着景霆瑞的。
  “你也觉得要改?”
  “皇兄,您会问我,您是不是一个失败的皇帝,不就是赞同了景将军的意见嘛?因为您认为他做得对,才会对自己的举措感到失望。”
  炎很了解爱卿,知道说景霆瑞的坏话,只会招致爱卿的反感,而无法把话题进行下去,所以炎不再像儿时那样,总是说景霆瑞的不是。
  “原来你也知道了……”
  “这改口谕可是大事,朝廷里自然是众人皆知。不过,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皇上您的意思。”炎鞠躬,禀明道,“臣弟命人查探过,才知道这是景将军的谏言,这事,他并没有做错,但皇兄,您也没错。”
  “可是朕真的好没用,在宫里生活了十八年,却什么都不知道,瑞瑞他还出宫打仗呢,却远比朕要了解宫里、朝野里的事。”
  “皇兄,只有您才会认为景将军他有‘离开’过皇宫。”
  炎不小心泄露出心底的话,景霆瑞出去打仗,可是宫里头的消息,他全部知晓,而且并没有因为他身在前线战场,朝廷内的势力就降低了。
  伴随他的凯旋而归,以及皇兄对他的宠爱,景霆瑞在朝野内的势力早已可以与宰相匹敌!
  只有皇兄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懂什么叫做眼线。那些人被安插在各部、各宫所中,有侍卫、有宫女、也有太监。那些人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有好些个是与景霆瑞一同在宫里长大的“手足”,只是皇兄从来不认识,也不了解他们罢了。
  直到景霆瑞成为骠骑将军,那些追随他多年的人,才逐渐地崭露头角,爱卿会觉得景霆瑞了解皇宫,不过是一种错觉。
  其实,皇兄真正了解到的感受应该是——景霆瑞势力的迅猛崛起!也许,皇兄对景霆瑞的印象,依然还是停留在被宰相各种打压、陷害的记忆中吧。
  景霆瑞之所以能轻易更改掉皇上的口谕,而不引起大臣们的弹劾,就是因为他拥有的人脉以及派出的密探,掌握了好些权贵的秘密。
  炎知道景霆瑞有暗中警告那些权贵,不要触及律法,藐视朝纲。往后,就算没有皇上的口谕,那奢靡送礼之风也会收敛不少。
  这效果看起来是极好的,可是景霆瑞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炎不认为他比那些贪腐之官有高尚多少。
  而爱卿的口谕虽然有不切实际之处,但至少行得光明磊落,炎自然是站在爱卿这边的,但他又不得不说景霆瑞的好话。
  “什么叫没有离开过?”爱卿听不明白炎的话。
  “意思是说,他的心一直系在宫里,系在您的身上,就不曾远离啦。”炎微微笑了笑,想必这西暖阁里也少不了景霆瑞的耳目在,他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爱卿思索着,认为炎说得对,便明白地点点头。
  “皇兄。”
  “嗯?”
  “前些日,从安若省进贡了一批上好的野山参,您不是打算赏赐给那些老亲王?”炎笑着说,“不如就差距臣弟去送吧,臣弟会代您探望他们的。”
  “这自然好。”  爱卿欣喜地点头道,“朕还怕你不同意呢,你去比别人,到底是朕的弟弟,亲王们会更高兴的。”
  “是,臣弟领旨!”
  炎原本非常讨厌去那些爱用鼻孔瞧人的,迂腐不堪的老亲王府邸,可这一次他是自愿前往。
  “野山参都在太医院称重,还会配一些上好的养生药材,你一并领了去吧。”爱卿想了想,说道。
  “是,臣弟这就去办。”炎行礼后从西暖阁退出,脚程极快,萨哈都快跟不上了,但他看得出亲王有心事。
  炎在领了那些红红绿绿的锦盒,坐在轿子里去旧王府大街时,想着自己的计划。
  原本他只要能陪在爱卿身边就满足了,所以只谋得一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闲暇时陪皇上阅览古籍、讨论文史,说穿了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闲职。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过于“轻敌”了。
  文臣那边有宰相贾鹏“霸权”,武将、乃至皇城的禁军是由景霆瑞掌控,因此,炎很清楚就算他此刻向皇兄讨要一个二品大官,也未必能在朝中成就多大的事业。
  现在他唯一还能利用的东西,便是那些根深蒂固,在权力上虽然欠缺一些,但是财力和人脉都十分深广的老贵族。
  只有仰仗他们的力量,才可以与景霆瑞相互抗衡!
  炎知道当父皇执意要立爱卿为太子时,那些老亲王都相当反对,虽然说立嫡长子是大燕皇室的传统,但老产显然更喜欢他,还多次上奏,要父皇三思,另择贤子。
  就是因为这件事,炎很讨厌他们,觉得皇兄人这么好,他们都要嫌弃,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能再让景霆瑞得意下去了!”
  但是一想到景霆瑞,炎就认为自己必须“摒弃前嫌”,好好笼络一下与老亲王们的关系,所以才亲自跑一趟,来送御赐的野山参。
  然而,炎才开始向老贵族们靠拢,并取得他们一致的赞赏和忠心,就收到了景霆瑞当面的警告。
  那是在数日后,在炎去早朝的路上,天都还没亮透,四个太监提着明晃晃的红纱灯笼,为炎开道,而炎就沿着湿漉漉的通道慢慢地前行,不想却遇到,或者说是,不得不遇到特意等候在那里的景霆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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