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拽下耳机,头伸出去问下面刷手机的俩人:“第二根草?我他妈怎么就成第二根草了?!谁他妈是第一根草?!我特么要铲了他。”
周孟抬头很是无奈的瞅侯岳,手指横着一指左佑:“那,这呢!铲吧!”
左佑正玩命儿的在论坛里和稀泥,闻言抬头不明状况的问:“我?怎么了?”
周孟又指侯岳:“他要铲了你。”
左佑蹦起来,抬腿踩桌面上,凶狠脸也掩盖不住天然萌:“为毛?”
侯岳一巴掌拍围栏上:“一院不容二草!你个豆芽菜!”
左佑张大嘴,两手指在手机按的噼里啪啦作响:“操!胖豆芽,不服来战!”
顿时,两根豆芽扭打成一团,完全没有作为一根系草该有的德行。
三个人从寝室打嘴炮打到二四五,侯岳没进门先去了海棠苑。
耿胖子正靠在门边儿送客,像极了肥版肾虚的招财猫。
侯岳没往里走,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站着聊,“哥,有信儿了么?”
耿胖子晃着肥臀左三圈右三圈的转腰:“没信儿,捂的太严实,津市和阳城都没打听到。”
侯岳心一沉,年后世道非常太平,所以他越来越感觉是假象。稍微大点的违法乱纪的事儿都没有,直觉告诉他,这不对。
而且最近刘昊被调查了,自从年后初五见过一次刘昊,一直到现在,他们一大家人除了接过刘昊的电话,一直都没见过人。
刘仙儿和候添锦的嘴太紧,侯岳怕自己问多了,招这些人疑心。
耿胖子:“你三舅还没回来,这么严重?”
侯岳撇嘴,他心理七上八下,到底是不是刘五的事儿连累了刘昊?
四月初阴雨连连。
伍来了一次津市,说是来见张钧要送那俩兄弟出国,顺道见了侯岳。
张钧不再像个穷途末路的困兽,侯岳也见到了让张钧如此疯癫的张炀。
张炀清瘦的几乎脱了形,但是不妨碍见过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小伙子,也是个健谈开朗的人。他坐在轮椅上,一条腿打了石膏,侧腰包扎的鼓囊也像是受了重伤。
张钧走到哪儿都要把张炀推到哪儿,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他,那样子恨不得一秒见不到张炀,下一秒张钧就能疯了。
侯岳对张钧和张炀的感情有些心悸,他既希望张钧这个专业的混混在九死一生后能得偿所愿,又希望张炀这个蒙冤入狱多灾多难的男人能如从前般快活。
矛盾和感情从来分不开。
伍阳拖关系,走特殊通道把两人送上飞机,派自己的人一直把人护送到国外。
从此以后,津市不再有张炀和张钧两兄弟。
钱九年前在狱里心脏病猝发,医治不及时死在狱中,这一生就这么潦草的结束了。
伍阳和侯岳去机场送张钧和张炀。
望着张钧推着张炀走远,伍阳笑着问侯岳:“知道他这样像谁么?”
侯岳耳廓一热,很诚实的说:“像你弟弟。”
伍阳坦然一笑,拍拍侯岳的肩:“别着急。”
侯岳转头问:“所以还是很久很久……”他没说完,很久很久才回来,这样的话,他自己都没信心说下去。
伍阳没答,先侯岳一步离开了。
时间一个月一个月的流逝,带给侯岳的是无尽的茫然。
五一放假三天,他去了平城。又坐了一次平城特产“敞篷跑”——倒骑驴,潍河边的夜市逛了一遍,夜市里卖平底锅的没出摊,就是出摊了,侯岳也不知道买一个平底锅回去,谁还能任他一通拍。
赶在夕阳下山前,他去了他和刘五第一次放肆的万寿菊花田。一米高的帝王庙前,拈香跪拜的老人还是不少。只是万寿菊花还未开,一眼望去,大片青翠的绿叶中点缀着些许橘黄色的花苞。
小木屋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正在看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写作业。
一切……物是人非。
这种体验不美妙到让侯岳落荒而逃。
他没自虐的去青市机场坐飞机。
去年七月,他和刘五在青市机场分别,他下巴受了伤,刘五要去西南,那时候刘五告诉他,“我不回,记得找我。”
可是世界之大,他去哪里找人?
一个人有心躲,即便他们身居一条窄巷,朝九晚五,一年中都可以避而不见。
何况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一个人有心躲起来,那么就算他一步一步量出祖国大好河山,也有可能在千山万水中与刻意躲避的人擦肩而过,不是吗?
暑假前,刘昊终于回家了。
老太太并不担心自己儿子走歪了,继续稀罕姚旺和小鸡。倒是刘仙儿跟刘昊在书房里嘀咕了半天,再出来两个人神色各异。
侯岳总是找机会往刘昊面前凑,奈何刘昊总是不愿意搭理他。
刘昊被跟烦了,就嚷他:“别跟着我,烦不烦?闲得慌,给你姥姥把院里扫了去。”
侯岳脸皮厚,小时候全家人都嫌他烦人,他都能乐呵呵的长到玉树临风,“你知道我烦,就赶紧打发了我,咱俩好说好商量,我保准儿再也不烦你了,再说了从年前到现在,小半年了,是谁课业繁重还帮你看着林医生,是谁风里雨里忙完店里又忙着照顾舅妈的……”
刘昊被一句“舅妈”给逗乐了,抬手想抽侯岳,没下去手,收回手叫人跟自己走。
俩人蹲花房里,侯岳紧张的抱着一盆绿萝开始揪叶子。
刘昊叼着根烟没点,老太太发过话谁让她的花呀草呀吸二手烟,老太太就要拔掉谁的大门牙。
“快问,花粉味儿太大。”
侯岳低头撸绿萝叶子:“那什么,你之前怎么了?”
刘昊食指狠狠戳在侯岳脑袋上,小马扎只担住侯岳半个屁股,这一戳,侯岳“窟嗵”坐到了地上,他索性盘腿坐好,“你见过……”
刘昊:“没有!”他不确定侯岳知不知道赌船毒品交易案,只是他确实没见到刘五,当时赌船被占领后,引航回国,负责清查的另有其人。
侯岳哑声,很久又问:“舅,连累你了对吧。”不是问句,他肯定刘昊受牵连了。
的确是这样,刘昊被调查了四个月。即便与他无关,但他终究这个案子重大消息的来源。“猴崽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再有这么一出,你以后就给我送饭吧!”
侯岳屏气,喉结滚动:“对……”他想道歉,但有个屁用!
“拉倒!你呀,跟我一个臭德行!”刘昊馋的开始嚼烟丝,“任务的确是我出的,可是我除了带兵,对其他一无所知,侯岳,舅能帮一定帮,……你也该醒醒了。”
侯岳苦笑:“谢谢你,舅!”
刘五手掌按在侯岳头顶起身,几乎把侯岳按进了花盆里。
侯岳保持抱着花,脸埋进花里,鼻尖抵着湿润的花土,两鼻孔里钻进去的都是泥土的气息。
他现在特别想做一只鸵鸟,脑袋往大花盆一扎,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待到雨过天晴,他再出来……
入秋后,二四五门前街道上两排银杏树扎了侯岳的眼,也扎了他的心。
耿胖子终于打听到有用的信息:“李国栋知道吧?据说这人是伍强的手下,还是伍强托孤的把兄弟。阳城那场声势浩大惊天动地的葬礼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侯岳当然知道这个人,他记恨着呢,“他怎么了?”
耿胖子神秘兮兮的凑到侯岳耳边:“死刑,前几天的事儿,也是阳城一个哥们儿说的,捂的特别严实。”
侯岳一怔,没了魂儿似的两眼空洞。
耿胖子吓的差点围着他跳大神。
“哎?这是怎么了?傻了啊!猴儿,诶!我靠……”
李国栋!这个人不是伍阳和刘五的终极目标吗?!
如果这个人完了,那刘五呢?!
侯岳霍然起身,两只手在兜里胡乱翻,钥匙,手机,钱包,纸巾杂七杂八的东西从海棠苑门口一直掉到二四五门前。
耿胖子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这么大威力,直接把人刺激傻了。侯岳一路掉东西,他一路捡,侯岳一个狗啃|屎差点扑倒在台阶上,耿胖子拽住人后说:“这是我打听来的消息,可是无从考证呀,你问问,问问那谁,他哥,他哥不比我这……”
侯岳终于回神儿,不等耿胖子说完又开始找手机,翻了上下四个兜,也没找到手机,转回身冲着耿胖子咆哮:“我手机呢?!!”
耿胖子被吼的偏头闭眼,伸手递过去手机,侯岳抓过手机往车边走。
他要去阳城,刘五如果被抓一定会被返回原籍。
他要见伍阳,就算把伍阳打个半死他也要问出点什么!
伍阳:“喂……”
“刘五在哪儿?!”侯岳坐在车里,压制住浑身的颤栗。
伍阳沉默的特别不是时候,侯岳一秒都等不了:“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我现在就去阳城!你等着!”
伍阳的声音很平静:“不用来,他没在阳城,他跑了。”
侯岳一颗心忽冷忽热忽高忽低马上要玩儿完了:“他在哪儿?!跑哪儿去了?!”
伍阳叹气:“你跟他多久了?还摸不清他的秉性,他想消失,谁能找到?”
侯岳忽然静了,这是一句诛心的话。
“你听到了什么?”
“李国栋被抓了。”
伍阳哈哈笑,好像李国栋被抓让他很开心:“不错是被抓了,年后就被抓了,已经半年多了。”
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半年多了!
所以,刘五已经跑了半年了!半年都没联系过他!半年都没回来!
……还是回不来?也联系不到他?
“砰!”电话砸在前挡风玻璃上,玻璃瞬间变成一片蛛网,手机碎片蹦在侯岳脸上,划出一条血道。
伍阳被挂了电话,捏着眉心出了门,见到刘五不忘了告状。
“单间住着怎么样?你可给我在里面好好的,你那小男朋友简直要吃人!”
刘五本来兴致缺缺,闻言猛地抬起他寸草不生的光头:“他怎么了?”
伍阳只觉眼前一道光闪过,差点被自己弟弟的光头闪瞎双眼!
“看你那儿熊样儿!他能怎么,估计是打听到了什么,李国栋死刑这事儿也算是普天同庆了,肯定有人知道,所以他知道也不是没可能,幸好你匿名进来的,否则他找关系在系统上一查,你也要不得安宁了。”
伍阳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刘五也犯愁,侯岳要知道他蹲了监狱,指不定怎么折腾呢,他在里面不得安宁,估计侯岳那一大家子不论姓刘还是姓候的都不得安宁。
头疼!心累!他家猴儿太爱他,也是件麻烦事儿!
刘五跟伍阳隔着玻璃,对着掐眉心。
伍阳是心烦小马还没醒,刘五的终审马上到了。“小马是不是几辈子没睡过觉了,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这他妈半年了还不醒。”
刘五不在意这个,他有个不着消停的男朋友坐牢都坐不安稳,他心烦这个,“有什么好急的,是我的跑不了。”
伍阳一拍玻璃窗:“你的求情期限快到了,最终判决就差这么一哆嗦,过了这村,小马再他妈醒来也没用了!”
刘五让他喊得更闹心了:“这事儿不急,侯岳那边儿你千万别露馅儿,打死不能说。”
伍阳心虚:“你以为他不敢打死我,他就算不能打死我,再有这么两回我也该让他吓死了,那气势!不是,你喜欢他什么,找个乖巧可爱的不行吗?”
刘五仰头笑的嘚瑟又色气,舔着唇回味:“就喜欢他够野!够狂!够拽!够漂亮!”屁股蛋儿……啧啧!
伍阳不等刘五骄傲完,挂了电话,起身走了,边走边骂:“监狱高墙都他妈关不住你的骚气冲天!”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是不是都当BE看了~~~
第63章 快乐与卑鄙
这一年的秋天,侯岳没回过二四五,酒吧托给左佑和小二管着。他在家住,去姥姥家住,就是不回二四五。
整条街,金黄的银杏树叶太扎他的眼,还特么扎他的心!
想视而不见都不行,原本就是旅游景点,结果一入秋从早到晚整条街都是小情侣。
侯岳没事儿就骚扰他舅和耿胖子,如今也就只有这两个人能帮他,刘仙儿和候添锦都算不上一个系统的人,帮忙还要绕弯,更何况他还没胆儿肥的敢现在和盘托出。
他知道她亲妈和大爸爸眼里,最容不得刘五这类人。
耿胖子攒局儿,让侯岳活动关系,找了公安系统的人帮忙查了近半年入狱的人,津市也好阳城也好,周边的城市都翻了,不论是伍凌还是刘五都没有这么一个人。
连名字重复的都没有。
类似李国栋和钱九州这类人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就好像这些人曾经的“光荣”事迹原本只是传说,听过就听过了,仿佛他们根本没真实的存在过。
来时轰轰烈烈,走的却悄无声息。
侯岳惶惶不安的过完了一秋,他放佛进入了第五个季节,把自己隔绝了,过去的一秋,眼下的一冬,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天空何时飘起了雪,他都没注意。
他挺怕,连刘五也一样,来时不打商量,走时也不跟他商量,从此以后这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许多年以后,他也许只会在看见“刘五”两个字的时候,和特定的日子里才会记起这个人曾经在他生命力短暂的停留过一年。
一年,对于一生太短了!
飘着雪的黄昏,三个人从图书馆出来,校园里的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雪地里嬉戏打闹,人流向食堂和寝室的方向移动。
周孟的脸从厚实的毛领帽子里伸出来说:“吃羊肉锅吧,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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