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正事。哥,我拿到角色了! ” 林染强撑一副正经神色,开口却忍不住有些磕巴,陈弈白笑笑,轻描淡写的一个“哦”,意料之中。
陈弈白见他耳朵染粉如绯玉,便伸手又去捏他耳垂,边问道:“什么时候开机?”
林染神情暗下来,这回也不挣了,恹恹地说:“下周就走了……要在云南呆好久。”
这戏各方多数早已就位,就差林染的角色一直找不见合适的演员。陈弈白了然,因此并不觉得仓促。见林染这般暗淡神色,转而去捏他脸蛋儿,说:“乖乖的,我一得空就去看你。”
林染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把陈弈白蹂躏他脸蛋的手抓下来住握在双手里晃啊晃:“说好了!可不许忘了。”
陈弈白只看着他笑,并不说话,等把林染看得又不好意思起来,才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缀在身后,把人往书房领。
“有些人是可以做朋友的。” 陈弈白从大书柜里挑出几本书,递到林染手里,“有些事是不能错过的。” 林染翻看着手上这些半新不旧的资料,有那个年代的相关历史文献,也有《少将》第一部 的人物小传剖析,有些页面标有折痕与笔记,正是他陈老师的字迹。
陈弈白给他顺了顺刘海:“想去就去吧。” 郑导团队的吸引力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林染这段经历会是值得的。
“看这些应该就够了。程编不喜欢演员自己看太多,各家解说纷纭,容易乱了人物的一致性和协调感。拍戏时他会全程跟组,哪里想不明白,多去问问他,或者郑导。” 陈弈白说着,转眼看见林染亮晶晶的眼神里灼灼闪烁着期待,以及几分抑制不住的崇拜和依赖,不禁心头一热,抬手覆上了林染的双眼,将人抵在书柜上,好生看了一阵儿,垂下头去,由浅入深地吻他。
林染自己接了戏这事儿,苏见青是有心理建设的,因此当林染小心翼翼紧张兮兮地告诉他的时候,苏见青反而舒了一口气,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能断了。
他不说话,也不看林染,就那么沉默着,直等到指间夹着的那根烟烧完了,才弹了弹烟灰,说:“想去就去吧。”
林染少见他这么沉默的时候,正后悔着自己这次是不是不该忤逆苏叔叔,老老实实去演那个上海滩小少爷,却听苏见青说:“注意安全。”
林染明白了,苏叔叔这是担心他吃苦。
试戏(二十一)-进组(下)
按照惯例,新戏开机,择良辰吉日,烧香拜佛,以期大吉。
林染到组的时候,其他演员大多已经就位了。和沈墨一样,程编程之永擅写群像戏,他和郑导是老搭档了,都喜欢用熟人,因此许多演员是沿用了上部《少将》的原班人马,彼此之间各自相熟,此时三三两两谈话逗趣,好不热闹。主演中的一干角色,算起来只有林染和卓一苇是首次与这个团队合作。再者,林染对卓一苇敬慕有加,因此与组里各位前辈一一见过礼后,自然而然站到了卓一苇身边。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圈里称为“戏妖”的卓一苇反倒是个十分沉默的人,站在那里垂头捧着个手机,两个拇指飞快的敲着键盘,看着像是在与谁聊天,一副淡然悠远的模样,与之平日在戏里的妖孽形象相去甚远。
然而等他一抬眼一开口,林染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印象是有多不靠谱。
只见卓一苇先是瞟了他一眼,用兴趣盎然地眼神把林染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而后点点头,啧啧道:“嗯,小伙子不错。” 林染刚有些不好意思,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敬慕之意,却听卓一苇转用一种堪称色气的语气: “我看上你了。”
林染错愕。
心里练了好几遍的敬语此刻全忘了,林染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发出一个“嗯?”
“哈哈哈哈哈真可爱。”卓一苇笑得几乎捧腹,引得周围同行纷纷侧目,林染摸不着头脑,心里叹气,眼前这位男神形象碎了一地,怕是黏不回来了。
卓一苇看见林染的表情,强忍着笑解释:“这是老程新加的一场戏,刚改的剧本。” 可惜还是没忍住破了功,拍着林染的肩膀:“哈哈哈哈,这么看来效果不错啊。”
林染虚惊一场,陪着干笑两声,心里默默想着,程编的戏词风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奇了。还有这个卓老师……说好的老艺术家高冷男神呢?
然而开机几场戏后,林染对卓一苇的印象又改观了,圈里人称之为“戏妖“并非是妄言。林染看剧本的时候,就在想着,这么个非常规的,地痞流氓一般却多智近妖的主角,究竟会被怎么处理如何呈现,直到看到了卓一苇的诠释,他才相信,这么个虚构的人物,竟然也是可以有“灵魂”的。
“他厉害吧。” 靠过来说话的是剧里唯一的女演员刘娉婷,比林染大不了几岁,却已出道多年了,主要活跃于话剧舞台,实力自是有的,但影视作品不多,也没什么曝光度,因此并不怎么出名。
刘娉婷压低了声音,露出八卦重症患者标配的“自以为神秘”式表情,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据说啊,程编就是看了他之前演的某个角色,觉得这戏的灵魂人物是可以表演出来被观众感知的,才敢下笔完成这个剧本。”
林染看着打光板下走戏的卓一苇,点点头:“他确实值得。”
因两人对手戏较多,他进组之前,特地将卓一苇的作品补了一遍,这几日看下来,越来越觉得此人独具特色。其实仔细看来,卓一苇这样的演员,所有的角色都是基于同一个根——他自身的某种特质,但是细腻之处,于每个角色身上又衍生出种种变化来,因此塑造的人物都有着一种特殊的说服力。
林染发现,其实不止是卓一苇,在这个戏里,似乎其他的演员也都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起初林染惊叹,选角副导演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这些演员,有一个是一个,人物背后的那条线都十分明确,每个人单独展开几乎都可以写出一场主角戏来。哪怕是群众演员,放在那儿也一点不露怯。后来他才渐渐琢磨出来,为什么说程编是鬼才了。一般编剧写戏,都是以自己心中所想的人物为先,写好了去挑演员。而程编的不同在于,他会根据演员自身的特质来改,甚至是写剧本,这也是为什么他喜欢用熟人演戏。
程编是个资深军迷,写的本子几乎都是战争背景。战争戏拍着有多苦是众所周知的,再加上偏爱悲剧,人物命运各个“凄惨”,反正把一众演员虐得身心受创哭爹喊娘,恨编剧导演恨得牙痒痒,但是一说程编有本子要拍戏,还都又忙不迭地把自己来了,可以说是典型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
而郑大导演,用程编的话来说,可谓是他的“知音”。能把自己在剧本里想要表达的东西几近完美拍出来,甚至偶尔能再些许升华的导演,这么多年来,他只遇见过郑导这么一位。
在这样的团队里,林染作为新人,表演经验又少,压力自然是不会小。然而,他也越来越明白陈弈白的那两句话。
“有些人是可以交朋友的。”
“有些事是不能错过的。”
试戏(二十二)—— 探班(上)
陈弈白来探班的时候,林染正被程编一通批评。
其实林染心里清楚,也不怪程编说他,这几天来他确实状态不太好,本来演得挺顺的戏,现在是越来越拧巴了。积压到今日,正拍着与卓一苇的对手戏,导演还没说什么,程编倒是忍不住喊了cut。
“你说你……唉! ” 程编是个老烟枪,此刻仍是烟不离手,刚吐了一口烟雾,酝酿了情绪准备接着说他,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陈弈白,立马换上笑脸:“呦!看看谁来了。” 说着张开手做出一个要拥抱老友的样子,等快走到陈弈白身边,又把手放下来,说:“唉忘了,这拿着烟呢,别把你这衣服烧了,我可赔不起。”
陈弈白知道他这典型的表演型人格,有时候比演员还戏精,伸手把他的烟掐了:“差不多行了。” 见林染呆呆站在那儿,一副犯了错的表情,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陈弈白眉头微微皱起,转过头紧紧看着程编,以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这眼神里隐隐有些压迫感,程编被掐了烟,反而心虚不自在,想来又觉得自己这怯露得没道理,于是更没好气地说:“ 还不是跟你混久了?这孩子跟你当年是一个毛病。”
林染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好奇得看着陈弈白。
陈弈白心中了然,干脆利落一颔首,说:“行吧,我来负责。” 说着将林染从片场拉走了。经过目瞪口呆的程编时,还不忘留下一句 “十分钟,我给他讲明白”。
“不是……” 程编反应过来,看向从刚才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卓一苇和郑导。可惜这两人并不想与他共情同他解释,卓一苇本坐在躺椅上,此刻往后一靠,默默拉下头上的帽子盖在脸上。郑导手上没有道具,程编又不怕“杀熟”,躲不掉,只得看着他,郑重地点头:“嗯”。
“嗯……嗯什么? ” 程编觉得自己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更糊涂了。
郑导一副“你这人平时这么聪明为什么非要我说出来”的表情,无奈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也不再说什么,逃回保姆车里拿水去了。
程编:“……” 他想的哪样?
卓一苇见郑导溜了,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拍了拍程编的肩膀,似乎带着一种比他早日窥见这个秘密的优越感,故意有些同情地说:“十分钟。” 然后就丢下程编一个人风中凌乱,自己溜达去了。
这厢陈弈白把林染带回了他的化妆间,却也不着急“讲明白”,他拉着林染坐下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林染虽与他相处这么久了,此时被他这般看着,仍觉得不好意思。他这几日心里郁郁,口舌生燥,嘴唇都干得起皮了,正隐隐有些痒,林染不由得就想去舔,却见陈弈白眼神一暗,俯身似要亲吻。林染忙伸手捂在唇上:“不行…这里有监控。” 说着抬手指了指屋顶一角。
陈弈白不甚在意看了一眼,把林染的手拉下来,用口型说到:“先放过你。”
然后他轻车熟路拿起化妆台上一管透明无色的润唇膏,又拿过两根棉签沾了沾膏体,扳过林染的下巴,仔仔细细涂了起来。
组里演员忙起来几乎连水都喝不上,林染又是个不怎么爱喝水的,因此化妆组便多给他准备了两管润唇膏。林染嫌涂上黏糊糊的,总是故意忘了涂,平日里老是被化妆师大姐威胁:“你还是不是小鲜肉啊?再不听话,我可去找郑导告状了啊。” 林染每次都答应地好好的,“我涂! ” 然后依旧是“阳奉阴违”。
嘴唇上的黏膜本就敏感,此刻被陈弈白这样温柔地用棉签擦拭,林染努力轻缓了呼吸,心跳却越来越快,忍不住就想往后躲。
“别动,说正事。” 陈弈白却不容拒绝地把他的脸扶正,一边用棉签轻轻按压着唇上的干裂起皮处,一边问林染:“刚才程编为什么说你,知道原因吗?” 那语气是十万分的认真,仿佛此刻这么挑逗林染的不是他。
林染果然不动了,他此刻不便说话,只好眨了眨眼睛,等着陈弈白的下文。
“小染,你想的太多了。” 陈弈白说着,却也不看他的眼睛,依旧注视着他的嘴唇,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林染努力想集中精神听他陈老师说话,然而这个氛围实在是太过暧昧,想要不分心实在是太难,他不由得又想躲开陈弈白的手……当然又没能成功。
“听话,上课呢专心点。” 陈弈白那语气,听起来是有潜台词的,比如:你看吧,说你想的太多了,不算冤枉你吧。
林染实力委屈,当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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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戏(二十二)—— 探班(下)
“剧本已经都记熟了吧?” 陈弈白见他这委屈的小模样,终于还是停了手。
林染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见陈弈白手里的棉签老实地放下了,马上伸手过去,装作不经意间把棉签拿走,十分乖巧地点点头:“嗯。 ”
陈弈白把他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一笑,顺了他的小心思。
“小染,你很聪明。做事情喜欢先纵览全局再观细节……这种思维其实是偏编剧式的。”一听陈老师说起正事,林染马上认真地看着他,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了。他知道,这句话是欲抑先扬,重点都在后面。
“但是这个戏,前喜后悲,强调的正是这么个反差。这也是程编的一贯风格。” 陈弈白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后面的剧情都先忘掉。”
林染眼睛亮了一下,陈弈白就知道他是一点就透的。
陈弈白接着说:“你知道历史的走向,但不要为人物的将来惋惜过多,思虑过重。用程编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你活在40年代,何必去想80年代的事情?明白了么?”
林染点点头:“我试试看......谢谢陈老师。”
陈弈白尾调上扬:“谢谢谁?”
林染连忙笑着改口:“谢谢哥!”
陈弈白这才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吧。”
再开拍时,林染的状态果然好了许多。
陈弈白坐在郑导旁边,陪着看监视器。至于程编看过来的好奇又幽怨的眼神,两人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一段戏的间隔,陈弈白看看天色,问郑导:“你们今天几点收工?”
郑导看他一眼,自然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没太好气道:“林染还有两条。这不看你大老远跑来了,晚上还得走,我刚让 ‘小情侣’ 去准备了,今天先拍他们的戏。嘿,老哥对你够意思吧。”
确实是够意思了,陈弈白十分配合地拱拱手:“大恩不言谢。”
郑导不为所动:“来点实际的。”
陈弈白:“82年的拉菲还是83年的茅台?”
郑导作势踹他凳子,笑骂:“去你的。” 然后神态一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个…… 老弟,这两个月,什么时候有档期了,来给我客串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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