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岁月静好
早上，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透过窗帘都可以看到屋外天已大亮。卧室门外有于洋和奶奶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闻瑾昨天晚上失眠了，不知道几点才睡着。他费劲儿的睁开眼看了看，旁边果然是空的，从桌子上摸过手机，居然已经11点了。
其实他在家里也常睡到中午，周末嘛。但住别人家还睡到这会儿才起床就比较不好意思了。
昨天穿着于洋的T恤和短裤就睡了，省去了慌乱的穿衣服的步骤。于是闻瑾捂着脸握着门把手思考了五分钟，自己要以怎样的表情出去和奶奶打招呼…
走廊上通往院子的门开着，一走出于洋的房间就能看到奶奶坐在院子里，于洋端着水杯站在旁边和她聊天。
老房子的门有些朽了，一推开就吱呀呀的响。听到动静，奶奶和于洋都回过头来，闻瑾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奶奶早…”
“哎呀小瑾真能睡啊，”奶奶笑眯眯道，“我本来想叫你起来吃早点，洋洋说你认床，昨天没睡好，让你多睡会儿。大小伙子还认床呐？”
他不认床，昨天于洋突然的举动让他心里打了一夜暴雷，能睡好就怪了。
想到这儿闻瑾脸又烧了，奶奶看着他笑的更开怀了，“害羞啦，奶奶逗你呢。去洗洗吧，再过一会儿能吃午饭了。”，接着又转头小声对于洋道，“小瑾脸皮儿薄是吧？”，偷笑的模样跟孩子似得。
吃饭的时候，奶奶看到了闻瑾手上的伤，“手怎么啦？”
闻瑾从黄焖羊肉里抬起头，笑道，“骑车摔了，在地上蹭的。”
奶奶撇撇嘴，“我也就是这么一问，真当我看不出来啊，打架了吧？”
闻瑾愣了，“啊…是，是…”
“你们小伙子，就是太冲动，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是…”闻瑾点头。
“来闻瑾，你也把筷子放下，听奶奶说。”
闻瑾立马放下筷子，手按膝盖坐的非常端正，嘴里还含着一团饭没敢嚼。
“于洋爷爷年轻那会儿跟你们一样，暴脾气呦…有一回厂里有人偷拿我们家粮票…”
奶奶的故事展开了来讲那真是一场大型连续剧，一场因一张粮票展开的爱恨纠葛…
闻瑾一边听一边点头说“是”，一边拿眼睛偷偷瞟在一旁扒饭偷笑的于洋。卧槽他居然幸灾乐祸？！我特么是为什么打的架？！
“当天晚上他爷爷就带着几个厂里的弟兄去人家里，提着修车的大扳手…那么长，你们现在都见不着这些东西了…”
一个例子举的奶奶喝了两杯水，闻瑾额角冒汗。
于洋终于当够了吃瓜群众，开口道：“奶奶，你让闻瑾好好吃饭吧。”
“哦哦，对，小瑾你吃啊，边吃边听我讲…最后他俩还是让我解决，我就给那人讲道理，我说同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闻瑾好脾气的笑笑，继续吃饭。
啊…好久没听人这么唠叨了…
于洋吃饱了，擦了嘴微微眯眼看着湛蓝的天——夏初的阳光明媚，院子里的苹果树枝繁叶茂，麻雀吱吱喳喳，奶奶滔滔不绝的给闻瑾讲着那些他听了无数次的故事…闻瑾小口的吃着饭，认真的听着，微笑着点头附和…
真好啊，这样的日子，岁月静好。
他垂眼听着，不愿去看那些啃食着果树的虫子，不愿去看奶奶日渐消瘦的手指，不愿倒数这样幸福的日子。
吃完饭，于洋刷碗，奶奶吃药，然后指挥闻瑾帮她缠毛线，“对，左一下右一下，一二一，一二一…”
“奶奶，这是在织毛衣吗？”闻瑾好奇的看着奶奶灵巧枯瘦的手，执着签子一针一线紧密的谱出一小片图案。
“是，于洋的毛衣都是我织的，那些买来的，都不暖和，唬人呢…”奶奶看了看闻瑾，“你妈肯定也会，没给你织过？”
闻瑾想了想，他妈应该是会的，模糊的记忆里，曾听爸爸夸过妈妈织的毛衣比外面买的还时尚…
“嗯，我妈太忙了。”闻瑾轻笑。
奶奶听了点点头，“是，现在的年轻人，工作都挺忙的。”，说罢又叹了口气，“洋洋小时候，织什么穿什么，亮亮堂堂的，现在，毛线的颜色都得是他选的，你看，不是黑的就是灰的…还不能有图案，难看…”
闻瑾笑了。
于洋洗完碗出来，看见这两人不知在聊什么，面对面的乐个不停，也不由的扬起了嘴角，“我帮你缠吧，让闻瑾写作业去，他写作业可慢了。”
“啊…”闻瑾一脸不情愿。
“不会的题先放着，一会儿给你讲。”于洋说着接过了他手中的毛钱，熟练的缠着。
这周作业也不少，闻瑾耷拉着眉毛回屋写作业去了。
于洋缠完毛线，又在院子里啃了个苹果才进来。闻瑾正在写数学，他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数学练习册，翻开摆在闻瑾旁边，“实在做不出来再看我的。看不懂再问我。”
“哦好…”
过了不到两分钟…
闻瑾指着他的练习册凑过来，“唉于洋，这个…”
于洋挑挑眉毛，“你自己思考了么？你得先试着研究一下我的步骤…”
“…不是，我认不出来你的字…”
于洋捂脸，“…我数学练习册是英语课上偷着做的，所以才比较乱。”
闻瑾笑了，“解释什么啊，谁不知道你字丑。”
于洋的作业基本都在课间写完了，悠闲的坐在旁边玩手机，某Q的滴滴声响了一次就没再响过，估计是被他调成静音了。
“你Q多少？”于洋问。
“没有，我不玩Q。”
“我去，真假的？”于洋震惊的从坐直了身子，“那你平时怎么跟人联系的？”
我平时没什么要联系的人。当然这话闻瑾没有说。
“发短信喽。”
“哇这什么年代了…你是活在2003年的人吧？”
闻瑾笑笑没说话。
闻瑾写到下午四点才把作业写完，平时“不属于”他的题于洋也都讲了一遍，虽然没太懂，但心理上觉得非常充实。
周末他妈不上班，他在犹豫今天回家了怎么解释，手揣兜里？还是继续住于洋家？
也许跟丈夫的牺牲有关，陈雅静极其痛恨闻瑾打架。
闻瑾无聊的时候会想，英雄在人们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是为人民牺牲的英雄自己究竟该骄傲还是难过？
他第一次跟人打架是在小学三年级，他爸牺牲的第二年。
“你爸牺牲了不起呀？全国牺牲的警察多了！你得意什么？”
年幼无知的一句争吵，往往因为年幼无知而恶毒的毫无遮拦。
闻瑾一椅子就抡了过去。
还好当时的椅子塑料的。
安全感缺失的最明显的表现，大概就是对伤害自己的人绝对零容忍。那时的闻瑾冷漠又敏感，暴躁又脆弱，孤僻打架是常态。
上了初中，不同于小学的小打小闹，在闻瑾第二次把人打进医院后陈雅静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耳光。
闻瑾记得那天，父亲去世都没在他面前流过泪的陈雅静眼睛通红，“闻瑾你记住，打架斗殴犯法，你爸是个警察，你别给他丢人。”
晚上陈雅静很晚才回来，喝的烂醉，把他从被窝里拉起来抱着他哭，“闻瑾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妈妈的错，对不起…闻瑾你是不是害怕？你是不是觉得没人保护你？妈妈在呢，妈妈可以保护你的，你别打架…你跟妈妈保证你以后不打架了…”
她本以为闻瑾只是太敏感，却没想到会发展成暴力倾向。
后来她带闻瑾看过几次心理医生，闻瑾很配合。架倒是再没打过，但内向孤僻的性格一直没变，从来没什么朋友，跟同学说话都会脸红。
昨天闻瑾给她打电话说自己要住同学家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欣喜到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两天明显能看出闻瑾脸上的表情比以前阳光多了，有时候还能听到他边写作业边唱歌。
闻瑾写完作业就懒洋洋的摊在于洋床上走神，奶奶说不舒服，回屋休息了，于洋去给她熬粥。
可能是做了太多题，脑力消耗比较大，闻瑾躺了一会儿意识居然有点模糊。
他听到于洋走了进来，也躺到了床上，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正想转身问问他为什么叹气，于洋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下巴挨着他的头顶，声音有些疲惫，“抱会儿。”
搭在腰上的那条胳膊沉沉甸甸的，让闻瑾浑身僵硬。
咚咚…
闻瑾再次悄悄按住了心口。啧…今天必须回家睡。
回到家，陈雅静正好有事去了医院，桌上有字条和做好的饭菜——妈妈有事去医院一趟。自己热菜吃，别懒，必须热。
闻瑾呼了口气，亏他回来的路上还想了几套对手上的伤的说辞。
难得作业这么早就写完了。闻瑾随便吃了几口饭，早早洗了澡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今天于洋笑他是活在2003年的人。
爬起来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Q…申请…”
昵称…
叫什么好呢？好像大家都不用真名。
啊，闻瑾笑了，认真的打字。
昵称: 鱼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天九点准时到更新。
啊哈。
第10章 每个人都比看上去精彩
周一升旗，下操早，于洋拉着闻瑾去学校食堂吃早点。
闻瑾要了份儿蒸饺和八宝粥，于洋吃烧麦和豆浆。
闻瑾夹了一只蒸饺伸到于洋面前，“要尝尝我的蒸饺吗？”
于洋摇摇头，“谢超说学校的蒸饺里有玉米。”
他不讨厌玉米，但把玉米包在饺子里他就非常不喜欢了。
闻瑾了然的点点头，把饺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期间于洋目不转睛的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样？真的有玉米吗？”
闻瑾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尝不出来，我张开嘴你自己看吧。”，说着就要张嘴。
于洋一把捏住了他的脸，“唉停停停停…”
闻瑾嘿嘿直笑，又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半，给于洋看了看里面的陷儿，“有玉米，鉴定完毕。”
闻瑾现在跟他越来越熟了。越是相处，于洋就越是发现闻瑾跟看上去不太一样——不冷漠，不娇气，不成熟，不神秘，甚至非常孩子气。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大多都是“高冷”，因为满脸写着礼貌和生人勿近，总是独来独往。然而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只是很腼腆，孤僻又害羞，大多数同学对他的了解也都只停留于此，对新同学的好奇心过去后便又各自忙碌了。
只有于洋知道，真的闻瑾比看上去色彩缤纷的多。
会飙车会打架会撒谎会保护朋友会半夜去买零食，会陪奶奶聊天听她讲那些陈年旧事…善良又敏感，温和也傲然。
一早上又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现在闻瑾已经成了于洋家的常驻选手，其实每天去蹭饭闻瑾总觉得不好意思，可于洋奶奶非常高兴，笑说“不就是多碗米的事么？”
多熟悉的话。
下午，体育课前闻瑾和于洋去了趟厕所，洗完手于洋想用纸擦一下，结果发现忘了带纸巾，便转头问闻瑾。
“带纸巾吗？”
闻瑾前一节物理课听的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点头，“嗯，带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递给于洋。
于洋看着手里的一包馍片久久没回过神来，“这是…？”
“怎么了…” 闻瑾盯睛一看，“卧槽，拿错了！”
他桌斗里总是放这各种零食，睡眼朦胧的把馍片当纸巾拿出来了。
于洋哈哈大笑的拿着那包馍片冲出卫生间，“谢超我给你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闻瑾把馍片当成纸巾带厕所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瑾在后面追着于洋打…
几个人打打闹闹的正要去上体育课，班长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看到于洋的时候叫住了他，“于洋，王老师找你。”
“哦，好的。”
于洋把篮球丢给闻瑾就走了，谢超和另外几个男生往前走了两步，见闻瑾没跟上来，回头喊他，“闻瑾，咱们先玩会儿去。”
“来了。” 闻瑾拍了两下球，把球扔给了他。
体育课没什么内容，跑完步就自由活动。谢超本打算五个人打个半场，结果于洋被班主任叫走了，陈欢是体育委员，被体育老师抓去打扫办公室了，李大乐一看就剩仨人了，干脆和女朋友溜操场去了。
于是篮球场上就只剩他和闻瑾两人投篮玩儿…
“你和于洋最近玩挺好的。”谢超投了个三分，没进，没话找话的说了句废话。
“啊，是。”闻瑾也投了个三分，也没进，于是回答了他的废话。
球又到了谢超手上，谢超低头拍了两下，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是不也知道于洋他爸的事了…？”
闻瑾愣了一下，“你知道？”
谢超像是松了口气，拍着篮球绕球场跑了一圈，“其实班里好多人都知道，但大家对于洋没有偏见，我看你最近和于洋也玩挺好的…”
闻瑾笑笑，“怕我知道了不和于洋玩了？”
“是。”谢超也笑了。
“你是他老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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