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向来谦虚,“成绩一般,您夸奖了。”
小云爸爸斜眼看他一眼,“夸奖个屁。我住院隔壁床那哥们,成天念叨着自己儿子多争气成绩多好,说今年考上四中重点班了,简直得意忘形!”
这话说得刻薄,李彧不好接嘴。
小云爸爸自己喋喋不休说了半天,不过是攻击人家爱炫耀,李彧硬着头皮听,也没过脑子。
闲聊了半天小云爸爸一拍大腿,冲着厨房吼:“刘慧!赶紧弄菜!李彧都等多久了!”
李彧从小耳濡目染,学到的都是李教授对夫人的包容尊重,在程殷家也是见到程爸对程妈的百般体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妻子呼来喝去的丈夫,心里有些不舒服。
于是劝道:“没关系,谢谢叔叔。我还不饿。”又大声对着厨房说了声:“刘姨你别急,慢慢来,小心别把手指切了。”
小云爸爸看他一眼,满脸的不赞同,“我跟你讲,女人就是要打要骂,她才怕你。宠不得爱不得,不然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这种逻辑李彧闻所未闻,他向来较真,便明着说了:“夫妻是平等的关系。以礼相待,以爱共处,才能够长久。”
小云爸爸立马嗤笑一声,“书读多了都读傻了,说话文绉绉的。”他拍拍李彧的肩,状似语重心长地说:“老婆,是娶来当老婆的,不是娶来爱的。我跑车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精明能干的大老板,他老婆照样得跑前跑后帮他应酬。”
说完还指一指桌上的茶杯,一副老大的派头。李彧心中念在对方是长辈又行动不便,帮他把杯子递了过来。
小云爸爸喝了一口茶,吐出一句:“明白吗?物尽其用,老婆也照样。”
看着他这幅洋洋得意的样子,李彧突然想起有一年冬天,爷爷奶奶是镇上的老师,他们过年回家陪爷爷奶奶。
坐车要坐很久,路况不好,兰岚娇生惯养受不了一路颠簸,李教授只好开一段车停一段,让她休息。
最后耽误得太久,还得开夜车赶路。路边一株孤单的梅花树,被车灯照着,别样的动人。
李教授当即在路边停下,风雪飞舞,没人愿意再耗时间在路上了。
李教授却顶着寒风到路边折了几枝梅花。
清冽幽香的梅花香气充满了整个车子,李教授鼻头通红,笑着对兰岚说:“绎如,闻着这香味是不是好多了?还闷吗?”
兰岚笑说:“路途虽然崎岖遥远,看了场雪中寒梅不算太亏。我好多了。”
李教授笑着转过头去发动车子,当着小儿子的面表白,“The course of true love never did run □□oothly.”
李彧想:如果夫妻之间的种种,只是物尽其用,那李教授的那几枝本能够继续绽放于枝头的梅花实在太冤。
刘姨的菜做得丰盛,满满一桌子,招呼李彧格外热情。小云乐颠颠地抱着饮料瓶给李彧倒。
小云爸爸怪不是滋味,阴阳怪气地说:“李彧挺招人喜欢嘛。”
李彧赶紧放下杯子,“谢谢叔叔阿姨招待。你们都别忙活了,快坐下吃吧。”
吃了没几筷子,小云爸爸又说:“给他倒什么饮料啊?喝酒呗!来来来,我们干一杯,这段时间这烦人的孩子麻烦你了。”
第一次有人叫他喝酒,李彧吓一跳,赶紧摇头,“谢谢叔叔。我只会喝啤酒。”
小云爸爸“切”一声,“不会喝学呗。男人出门在外哪儿不喝白酒?”
不容分说硬给他倒了一杯。刘姨劝道:“还是孩子呢。别让人家喝酒。喝瓶啤酒也行了。”
小云爸爸瞪她一眼,“你他妈别扫兴。”又笑着对李彧说:“喝。没事儿,住这么近醉了也没事,住这儿也行。”
李彧为难,还想再推辞,对方脸一板,“不给面子啊?是锻炼的机会啊。”
李彧无奈,但凡有人在言谈间提到“面子”二字,都十分让人难堪。不仅暴露自己的浅薄,更把别人至于一个举步维艰的境地。
李彧只好拿起杯子慢慢喝。
他最多只喝过红酒,白酒是第一次尝。这酒度数高,后劲儿大,喝了半杯李彧脸就发红了。
小云爸爸举着筷子,“你之前还帮我老婆看过摊子啊?”
李彧点头,“没关系的。不算累,举手之劳而已。”
小云爸爸嘿嘿笑了两声,又低头喝酒。
过了几分钟,小云正缠着李彧给他讲学校里的事儿,小云爸爸突然又开口了:“麻烦你了啊。那摊子人多,找钱收钱都很难算清啊。”
李彧正想说不麻烦,都是简单的算术。开口之际却看到小云爸爸飘忽的眼神,嘴里的话猛地就哽在了喉头。
他是在怀疑李彧,是否顺手牵羊。
李彧一边觉得很委屈。一边又要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只感觉被浇头泼了碗冷水,因酒而生的红晕全散了去。
刘姨忙说:“李彧就只帮过两次忙。小伙子聪明得厉害,棉花糖做得又快又好看,那么点小数目怎么会算不清楚。”
小云爸爸又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说:“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厉害。”
顿时空气都有些凝滞了,这话指向性太过明显了。
“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彧站起身,冷声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李彧厚道,不会出口伤人。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李彧对刘姨说:“谢谢您的招待。我有点喝多了,先回去了。”说完了径直往门口走去,小云不明所以,冲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小彧哥哥怎么了?”
他怯怯地看着李彧,虽然没听懂怎么回事,但是沉闷的气氛敏感的小孩儿都能察觉到。
李彧压抑着怒气,直要摔门而去。可是小云无辜单纯,李彧叹口气,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哥哥没事。快回去吃饭。”
刘姨站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彧冲她点点头,“我先走了。您别放在心上。”
说罢轻轻开了门,自己回去了。
坐在沙发上李彧额头开始冒汗。刚才没怎么吃饭,喝了一杯酒,头晕倒还好,胃疼得厉害,直犯恶心。
李彧俯下身,用手压住胃,软弱地想:李彧啊李彧,你是不是长了张不招人喜欢的脸?怎么去哪儿都不受待见。
这么想着难受了几分钟,程殷的话又冲进脑海,“我们都很喜欢你。”
李彧捂着胃站起来,行吧,别无病呻吟了。
不,别捂胃□□了。
想了想给程殷打了个电话,“程殷,那个你上次做的鸡汤面怎么做的?”
程殷无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这么晚还没吃饭?李爷爷怎么说的。”
李彧笑了下,怎么开口就训人。
程殷又接着说:“太晚了,做鸡汤面费时间。你到楼下去吃碗面吧,别耽搁太久免得又胃疼。”
李彧真的挺怀念那碗鸡汤面的味道的,“好吧。”
程殷听着他委屈巴巴的声音,心一软,“过两天我来给你做。”
李彧欢喜地应好。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李彧突然问道:“程殷,你不开心的时候怎么做?”
说完了有点尴尬。真是一句无敌白痴的话。
程殷笑了笑说:“买瓶可乐啊。跟它聊天,把不高兴的人和事都骂一圈,然后喝掉。”程殷突然又想到,这倒霉孩子不会听了真下去买瓶可乐吧?又忙说:“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我成熟了,不开心的时候就画画,要不吃点东西。”
李彧“嗯”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不高兴的。
程殷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高兴就给我打电话吧。说出来比憋着好。不说的话,打个电话,哭着骂着发泄也行。我绝对守口如瓶。”
李彧不自觉地慢慢笑开,程殷还真是……特别温柔。
下楼吃了碗酸菜肉丝面,李彧坐到书桌前准备写张卷子。卷子刚摊开,李彧又若有所思地停住。过了几分钟才又拿出稿纸来,一行行写下有力的字迹:
孩子在歌唱
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
黄沙漫漫落日正圆
沉进了地底的歌声扯动着大地的心脏
孩子在歌唱
在轻云蔽月时羞涩的山头上
风吹松涛树影婆娑
蝉和蛙伴着他的声响齐齐地唱
孩子在歌唱
采风者于是请孩子为他们的人民唱
车轮驶进了都城
又为他裁一段新衣裳
孩子有些慌张
为什么要藏进这布里去
采风者告诉他
人都要穿衣裳
底下这人群挤闹嘈杂个个蒙着千奇百怪的布料
孩子一开口
他们便吼 这哪里叫歌
孩子有些迷茫
他们请上最受欢迎的歌者
那个人昂着头一身鲜红
等到他开始手舞足蹈边跳边叫
人群里咯咯怪叫□□右倒
孩子于是明白
他们的歌唱只是发出声音来
他于是脱下厚重的壳子
趟过溪水,踏着石头
穿过山间雾气 一步步走回山头
磅礴的太阳冲着天的最高处升起来
孩子在歌唱
孩子在歌唱
而日光衣他以金色的华裳
李彧给这首诗取名为“真理”。写完了又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发给程殷。
程殷认真地看了很久,装模作样地点评到:孩子不穿衣裳,即光屁股的小孩儿,是在隐喻天使吧?
李彧想到鲍小姐,无声地笑起来,给他回复过去:因为真理总是□□裸的。
程殷捧着手机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诗写得很烂,但是既然写了,就贴上来吧。也不知道过段时间自己来看,会不会觉得喜欢。
第30章 第 30 章
周一出门前程殷对着镜子认真弄着头发,完事了臭美半天才抓起书包准备走,他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程殷!穿秋裤了没?都给你过了水晾干放衣柜里了!滚回去穿上!”
程殷思想斗争半天,还是乖乖进屋穿上他那条嫩黄色骚得无与伦比的秋裤。
他妈反正就觉得,这颜色别致,所以就叫潮。唉。
低帮袜遮不住秋裤,程殷想了个办法,把秋裤往里面卷起藏进去。
蹬了几下发现没掉,程殷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啧啧啧,不一样不一样,穿了秋裤真是感觉大不相同。
远远地就看到李彧,站在那儿手捏着一本小笔记本在背单词。
程殷扫了扫他的脚踝,嗯没露出来,也不知道穿没穿秋裤。走过去挡在他身前,刚准备叫他,没想到李彧像是嫌他挡着了光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程殷一愣,又笑着凑到他身边去。李彧几不可见地皱起眉,目光牢牢定在笔记本上,往旁边又躲了几步。
程殷明白了,李彧没跟他玩儿,只是太认真了压根儿没意识到是他来了!
程殷挫败地开口:“李彧!”
李彧被他突然一声吓一跳,转过头来又是一惊,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程殷觉得这个反应让他有点惴惴不安。他弯下腰替他捡起来,抿抿嘴,“有这么夸张吗?”
李彧舔了舔嘴唇,微张着嘴打量着面前的程殷:新发型非常惹眼,没剪得太短,样子随意帅气。重点是,这个自恋的人竟然染了头发!还是银白色。为了凹造型,高挺的鼻梁上还架上一副金丝平光眼镜。
程殷推了推眼镜,突然就有些羞涩了。昨晚在理发店里坐了三小时,屁股都木了,李彧不会觉得很难看吧?
李彧的内心话是:特别好看。他本身长得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看着像二十出头的。这发型衬得他更有一丝高冷范儿,皮肤不算太白,却胜在肤质好肤色均匀,银白色头发也并不突兀,甚至让他有了点禁欲的味道。
不过,李彧扯扯他后脑的毛,“你妈同意你染头发了?”还是这么个满城找不着几个的颜色。
毕竟这颜色太挑人。
程殷得意地露出嘴边小酒窝,“我妈看呆了,特别开心,头发做完她就拍照发朋友圈了。恨不得我立马出道,她明天就宣布:这个帅哥是我儿子。”
不能理解,他妈这么赶时髦一人居然坚持秋裤!
李彧为之震惊,程妈不愧是微博资深玩家。
程殷搂上他肩膀,“怎么样怎么样?理发店老板都想拍我一张照片挂店里宣传。”
李彧笑一笑,“挺好看的。等下进学校你离我远点。”
“哟!”程殷眉毛扬起,“怕我抢了你风头?”
李彧低头继续背单词,任凭他勾着自己走,“我怕挨打。”
事实证明打是没挨,眼刀受了不少。
一堆人盯着他看,有些女生还拿起手机悄悄拍了照。刚到教室门口就被一群人围住,方源爱演,立马跳到课桌上,目光缠绵向程殷伸出双手:“我的电我的光,你来啦!”
程殷冲他飞去一个飞吻,平光眼镜都挡不住他眼里的戏,“傻子!说了来,哥哥一定会做到!到我怀里来!”
全班哄堂大笑。
虽然出风头,不过也还好,没人讽他。程殷人缘不错,大家都挺待见他。长得帅这点都知道,也不那么在意。反而是羡慕他拽。
没高兴太久,早读课上到一半老杨气冲冲地走进来,“程殷,给我滚出来!”
全班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准备着看好戏。
程殷虽然忐忑,但是早想到有这么一出,于是抬头走出去面上还撑着一副坦然的神情,刻意走得帅气逼人,拿出来超模走秀的气场。开玩笑,打一顿训一顿换来一个帅炸天的头发,怎么都不亏。
老杨看他这毫无悔改之意的样子,气得手都哆嗦了,程殷一走近就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不把头发弄回来别给老子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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