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不能辨别出老爷子的真意了。
似乎是注意到梵以的踌躇,梵敏善道:“只管说实话吧。”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梵以回答道:“在您昏迷的第二年,被诛心教教主……不,是曾经的天玄四圣之一,也是现在的诛心教教主,白也,所杀。”
白也。
梵敏善不由叹气。
上天真是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
“我昏迷了几年?”
梵以有些迷茫,敢情老爷子连时间都没弄清啊。
“是第六年。”
“慕容青是怎么死的?”
“天玄教里给出的消息是正常的羽化登仙。但事实为何我们都不知道。毕竟天玄山没有闲杂人等,连探口风的机会也没有。”
梵敏善了然的笑笑,抬步向前。
“都是造化弄人啊……”
梵以不明所以的微微摇了摇头。
而在不远处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几个朦胧的影子一闪而逝,速度快到让人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只消一瞬,竹林就只剩下梵氏父子俩的背影。
天玄山。
自从玉抚尘苏醒,丘情就很少再出现了,只在有时玉抚尘状态不好时出面一两次。所以,当玉抚尘完全恢复之后,丘情再没有了留下的理由,收拾了一下医箱就要离开。
对于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天玄教一向敬而远之。玉抚尘已无大碍,丘情提出要走自然无人有异议。几日后的一个清晨,玉抚尘在山上与他道了别。
“丘先生以后若有苦处,尽管向我们天玄教提,在下定当勉力相助。”
丘情笑了笑,对着玉抚尘抱了抱拳,转身下山。
“师兄,我去送客吧。”池秋水道。
玉抚尘望着池秋水,意味深长之意深掩在眼底。
“那好,你去罢。万不可怠慢了丘先生。”
“是。”
送别各怀鬼胎的两人,玉抚尘就看到了在一边探头探脑的钟愿。
“愿儿,在那里干什么。快出来。”
钟愿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四处张望了一番,继而走出来对玉抚尘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
???
玉抚尘一脸问号,直到在后山的隐蔽处见到钟愿身边的黑衣女子。
梵敏。
玉抚尘对此人的印象并不好,毕竟她曾对白也起过杀心。但现在,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大胆地越过天玄山山脚的禁制。
“师兄,我的错你先别说 ,现在有要紧事。”见自家师兄脸色微沉,钟愿道。
听到这儿,梵敏直视玉抚尘的眼睛,攥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啊(?ˇ?ˇ?)
第23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11)
梵敏深吸一口气道:“玉掌门,前些日子是我不对,还请多见谅。”
“无碍,先说说你有什么事吧。”玉抚尘摆了摆手。
“我家老爷子请您立即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还有,请不要告诉池秋水,您自己去就好。”
玉抚尘眯起了眼:“梵长辈醒了?”
“是。”
“为何不能告诉秋水?”
梵敏的额头上渗出薄汗:“我也不知道。老爷子的决定我们一向是不敢过问的。”
梵敏感受着空气中的压迫感,心里升起恐惧。
仙门大会中的玉抚尘给她的震撼太大了。那是一种力量上的天壤之别,让人心颤。
“你要保证你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玉抚尘道:“若是如此,那便走吧。”
“那池师兄那边怎么办?”钟愿见玉抚尘想要离开,急道。
“那边你来处理,我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他的语气生硬而冷漠,像是变了一个人。
钟愿呆愣的点点头,对于这样的玉抚尘有些陌生。
这时,玉抚尘突然觉得心脏猛的一疼。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痛感就消失不见了,像是被什么带走了一般。
回首看着天边,那里突然阴沉下来。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离真相不远了。
而且真相,并不会遂人心意。
焦灼之感油然而生,玉抚尘压抑不住情绪了。
那到底是什么。
“梵敏善醒了?”白也从床榻上猛的坐起,惊道。
“是。”竹半跪在地下,冷汗直流。
这些日子白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威压了,只要情绪波动就会给周围的施加压力。修为差距过大,没有人能抵挡的了。就连修为最高的三大护法对此也颇为忌惮。
“你们怎么进的皇城?”
“是皇城里的暗线传出消息的。”
老爷子有危险了。
白也深吸一口气,下榻打开房门。
风吹开他的额发,露出一双流转如星的眸。
“听我命令,即刻调派三千死士,前往皇城暗中保护梵敏善,还有,不要让他发现。”说着,他转回身看向竹:“你们三人也一起去,现在,马上,立刻,快点!”
“是!”竹慌忙应了一声,快速的消失了。
“呼……呼……”
只剩下白也一人后,他跪倒在地上,手紧紧抓住胸口,痛苦地喘息起来,双目赤红到仿佛能滴出血。
蛊毒发作了。
他开始察觉了么?
心脏处的绞痛一阵阵袭来,白也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这蛊毒果然厉害。
嘴角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所有痛苦,都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吧。
白也眸子渐渐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灰暗。
呵,这诛心的世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刚画完一张色彩,要死了(?`⊿?)?
第24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12)
皇城真的是表面上那么安稳肃穆吗?
看上去的确如此,但其中暗藏的汹涌杀机,却很少有人能够知晓。
什么争权夺利,什么尔虞我诈,又或者是刺杀投毒……这一切在皇城里都不少见。
或者说,能够在皇城中活下来并安定的居住的人,都对此颇为熟悉。
所以梵敏忠在听到竹林边的动静时并没有分毫的意外。
历代皇帝都将无悲教设在皇城的内部。看似是重视它,想要保护,但实际上,这其实是一种禁锢,也是一种警醒。
让无悲教的人世世代代都活在皇室的掌控之下,活在阴暗和争斗之下。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无悲教彻底归属皇室。从而更好的为皇室服务。
不过梵敏忠并不认为这次来的人是皇室的走狗,他死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池秋水。
果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吗?
梵敏忠低低轻叹一声:“过完这几日,把无悲教内部好好整顿吧,看来奸细不少。”
“是。”梵以不明所以地应声道,不清楚老爷子为什么突然扯到这里来了。
梵敏忠也没解释,事实上他也没有功夫解释了。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向一片虚无的身后。
“出来吧,没必要躲躲藏的了。”
梵以蒙了,顺着自家老爷子的目光看去。
竹影幢幢,将日光尽数遮挡隐去。一些若隐若现的影子渐渐的变得清晰。
什么时候出现的?
“以儿,为父教你几件事。”
“是,父亲。”
“第一,皇城,绝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样安全。”
未等梵以有所反应,他凭空挥出一把气状的剑。
见他拼死一搏的气势,对面的人有些戒备,忌惮他的实力而踌躇着没有马上上前。
外行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可能会被唬住,但梵以自幼修习无悲教的要义,对这个烂熟于心。
这一招,无非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晃人招数,可以说是半分威力都没有。
老爷子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第二,要学会唬人。”
“哈?”
敌不动,我不动,这似乎是梵敏忠的战术,但他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
似乎是在印证这个猜想,竹林外又来了一波人。
见他们缠斗在一起,梵敏忠道:“走!”
“第三,见好就收。”
作者有话要说: 去上学了
第25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13)
竹林尽头是一堵墙。
“父亲,该往哪里走。”梵以道。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梵敏忠念了个诀,墙的下方豁然开启了一道石门。
“无悲教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狭小荒芜。这片土地上有许多密道,但我没办法告诉你了。等我死后,会有长老告知你。”
梵以这才注意到,老爷子脸上的异色退去了,脸色很红润,气色也很健康,这分明就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父……父亲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了。”梵敏忠打断儿子的话,道:“就是这里。”
“敢问梵姑娘,令尊确有何事?”在前往皇城的马车上,玉抚尘看着梵敏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道。
这一路上那种揪心的疼痛已经侵袭而来好几次了,这让玉抚尘想起丘情所说的关于转移蛊毒之痛的一番话。
如果那话是真的,那么如今的小也会怎样?
他不敢想,却也清楚:小也在承受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痛苦。
梵敏被吓了一跳,回神后却有些恍惚:“父亲,父亲他要走了……”
走了?
这个词可以有很多意思,但放在梵敏善身上却只能有一种解释。
死亡。
其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梵敏善一把年纪,又被魔修重创,能醒来已属不易,更不要期望他活多久了。
玉抚尘看着梵敏感伤的模样,一时失语。
是该说节哀顺变么?
他不知道。
天玄教不重生死,他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所以玉抚尘选择什么也不说,点了点头后就不再言语。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人一种漠然之感。梵敏本身对他忌惮,便也不敢说话。两人就无言地坐在马车里 ,听着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细碎声响。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对于很多事情会漠然以对,但当灾难发生到自己或自己最珍视的人身上后才能体味到其中的悲恸。
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多的悲恸也无济于事了。
天玄山。
池秋水目光阴戾地望着皇城的方向,身边的人则有些惊恐。
“哥,你下的是……”
“是的。可那又怎样?”池秋水道:“丘情你别忘了,整个天玄山都罪有应得,他们都该为了我们失去的付出一切。”
他身边的人,俨然是本该离去的丘情。
“可那可是玉抚尘,你不是对他……”
“是啊……”池秋水喟叹一声:“我对他,早已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师兄不会死,我只会杀了白也。”
“哥!”丘情神色激动:“你是不是疯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你做这些有何意义!白也是谁你还不知道?他死了,你以为玉抚尘会放过你么!”
“你懂什么?”池秋水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马上就要完成了,不是吗?”他看向不远处的草丛。
那里躺着一个女孩儿。她秀美的容颜一片死寂,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梦境。
“钟愿怎么办?”似乎是放弃了争执,丘情道。
“等师兄回来再弄醒她,杀了会麻烦。反正她什么也记不起了。”说着,池秋水转身回屋:“别忘了催那些人动作快点。梵敏善这个老东西,留不得。”
“好。”应了一声,丘情垂下眼睑,被袖子遮挡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个人早已不是原本的那个池秋水了,他已经在陈星延给他规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说来也是,被盲目的情绪支配的人可能一成不变吗?
痴念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快写完了。
第26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14)
似乎是觉得马车行进速度慢,梵敏便开了缩地千里,不出一柱□□夫,皇城就近在眼前。
下了马车,梵敏吐了一口血,面如金纸。
“玉掌门请随我来吧。”
缩地千里是早已失传的仙门秘术,不想无悲教却有传承。不过这个传承也不甚令人满意,使用一次便会大折寿元和修为。
这个样子的梵敏像极了白也。
固执而顽强。为了某个目标,拼尽一切。
玉抚尘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么,请。”
“父亲?”
看着眼前的景象,梵以不由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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