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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与天鹅湖(近代现代)——关风月

时间:2018-04-07 10:43:01  作者:关风月
轮到他时,因为谢晓意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老师抱臂停留了片刻,镜框旁垂下的长链微微摇荡,她仔细地审视着他:“听面试的老师说,你脚背不错。”
谢晓意紧张地点了点头,他的足弓天生便是舞者的料子,但他此时还不了解这对一个芭蕾舞者来说有多引人羡艳,他只想拿到奖学金,好把书念完。
 
老师没有像他预想中一样用那根冰冷的教鞭敲打他,虽然这位穿着高领黑毛衣的女士仍然凛不可侵,但却向他颔首道:“好好努力,珍惜机会。”
而后老师先教他们如何站立,耳垂、手臂、肩膀,人体挺拔得直到成为一条直线,才能优雅地无限向上。谢晓意按照老师教的方法,将两手放在腰上,假装咳嗽几声,而后和同列的人相对一笑,感到了掌心真的有块肌肉在奇妙地震动,不由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老师唇边泛起笑意:“这就是要你们收腹的理由,不准挺胸凸肚,好好把腹横肌都利用起来,给自己找一个平衡发力的中心。”
谢晓意还听不太懂,但他忽然觉得跳舞这件事很有趣味,而且他做起来也轻而易举,看着别人惊讶的眼神令他开心。
 
谢晓意的进展很快,没过几天,课上老师教授动作时都会要他上前展示了。那时他正在做一组battement tendu,足尖轻盈地点地,缎子舞鞋自后向前,悠悠抬起,弧度光洁的脚弓瞬间离地,而后足尖又落下,全身的重量都寄托在这澎湃短促的动作里——
他绷紧了腰上酸痛得令他紧张的肌肉,竭力站直,咬牙令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他或许是成功的,或许不幸。因为梁公子忽发奇想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一只舒展羽翼的白天鹅。
梁鸿那时也小,对芭蕾的全部印象只有“胡桃夹子”“天鹅湖”,再加上谢晓意一张面庞精致得模糊性别,他立刻便呆在了原地。
 
面前的人像是音乐盒上旋转的人偶,因着他精准的动作和力度,他的每一寸身体线条都和无尽的光同化了。
这是古老艺术永不消失的回响,前来亲吻被它眷顾的人。
 
但谢晓意到底非人偶,他只会基本动作,连人间爱恨苦都没尝遍,还学不会表演。看着一个陌生的男孩推门而入,还看着自己直笑,一边鼓掌一边向自己走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慌张地去看老师。
谁想老师纵容了这个扰乱课堂的男孩,其他人也齐刷刷退开,只剩下了面前这个比自己略高些的小魔王。
 
谢晓意后来吃着冰淇淋在家无聊看偶像剧时,才发现这是个惯有的套路。
可惜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用金枷玉锁去套别人。
 
当时梁鸿忽然冲上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道:“我们做朋友吧!”
谢晓意怎能拒绝?怎能想到可以拒绝?
 
他被激动的梁鸿摇晃得有些结巴,磕磕绊绊地应了声:“……好,好啊。”
 
 
 
第04章 
 
梁鸿那日的确是一时无聊,长大了才猛然醒悟,自己那么小就有了风流阵里做先锋的觉悟,这可不就是见色起意。
以他的觉悟,还想不到被艺术感染的境界里去,从来只有他感染艺术,从古典舞到机械舞,数不清有多少貌美男女被他“感染”了个遍。
 
但他幼时确与谢晓意亲厚,他听说谢晓意能跳高高,特意拿了家里一根逗猫棒来,自己站在梯子上摇晃着逗猫棒下的羽毛和铃铛:“快来跳快来跳!”
谢晓意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东西是逗猫用的,但知道又能怎么样?
 
小天鹅,抑或未来的小羊羔,还是懵懵懂懂地跳了起来。
他在空中习惯性地扬起小腿,绷紧了腿肚,荡出流畅迤逦的弧线来——
那的确是一具精雕细琢的人体,每寸笔触都饱含着美神的灵思,若佳吉列夫复生,也该对这样一双足饱含爱意。
 
他没抓到逗猫棒,但这漂亮的一跃惊得梁鸿长大了嘴,仰面从梯子上滚了下来。
谢晓意吓坏了,看他摔在地上,他没发声,谢晓意倒是直哭。
 
梁鸿捏了一把他的腮边:“哭什么哭?真是个小姑娘,怪娇气的。”
谢晓意还是哭,摸着梁鸿头上红肿的大包,不知为何觉得比自己练功练到脚趾甲裂开还痛。
梁鸿便乐了,揉着他的头道:“好好,娇气也行,反正有我哄着你罩着你!”
 
梁鸿还带谢晓意逃课去吃冰淇淋,尽管后来两人都被打了手心,但那是谢晓意平生第一次吃到冰淇淋。
凉凉的,但却很柔软,吃得他偷偷地笑,脸上有浅浅的酒窝。他无知,生怕被梁鸿作乱的手指戳破了脸,还着急地去捂,更被梁鸿笑话。
 
梁鸿想起谢晓意反串跳天鹅湖的样子,灵机一动:“你的蓬蓬裙和冰淇淋很像,看着就有股软绵绵的甜味。”
谢晓意其时年纪只有十余岁,但外貌和心理却都很早熟,穿着足尖鞋也毫不怯场,盈盈立起足尖,昂首微笑,冰为骨玉为魂,穿着西方童话里公主的裙摆,却像一位小小的洛神。
 
天鹅公主那样纤巧,原该足不染尘,可是舞者的鞋底早就旧了,双脚也因频繁练习而疼痛。
美是一种恐惧,越畏惧要付出的代价,越能达到美的极限。
 
谢晓意在台上时完全没有想到害怕,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动作不熟练,扭伤了哪里,折损了生涯,他只想着台下梁鸿在看,那双被吸引的清澈眼睛和他们初遇时一般,只看着他。
隐隐约约,他想要梁鸿一直对自己笑,一直看着自己舞蹈。
 
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所有模糊而美好的景愿都像是冰淇淋,只需要享受嘴里的奶油和香草,谁会去费神思考乐园如何维持,如何再创造?
 
 
 
第05章 
 
梁鸿开荤得早,谢晓意倒是一直单纯,梁鸿几次动了念头,但不知为何又都压下去了。一直到谢晓意大学时,开了这窍主动示意,两人才确定了关系。
梁鸿想自己心里大约总是存着那么一个影子的,一个跳舞的身影,一首并不存在的八音盒里的歌。他一直没点破谢晓意对自己的幻想,还送了谢晓意很多八音盒,很多冰淇淋,豪气冲天地说:“胖了也不怕,我养你!”
 
谢晓意拨弄着八音盒上的人偶,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不用你养,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为我骄傲。”
“……才念了几天书,怎么就学得这么伟光正了?”梁鸿似真似假地调侃,他早晚要娶某位千金小姐,犯不上和情人计较未来。
谢晓意不解,梁鸿几次话到嘴边,想委婉劝他认清身份,到底还是没说,只道:“嗯,我相信你,小天才。”
 
这情话很甜,但天才老大,就很容易沦为庸才。
那时谢晓意已经可以跳离经叛道的男版天鹅湖,他跳那位被母亲威压得不能呼吸的懦弱王子,在清冷的冬夜公园里,遇到了俊美的天鹅。
 
他没有和母亲共处的印象,所以他演得出王子对天鹅的仰慕,却没办法和王太后共舞,怎么都觉得尴尬。
老师批评他:“你跳的王子太倔,王子要真像你这样,早就离家出走到西天了!”说罢又卷起手中的曲谱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还有,王子看到黑天鹅出现在舞会上,应该是想接近又害怕接近,最后也该是有些优柔寡断地和白天鹅们跳舞,然后才有了一瞬间的决绝,这样戏才好看,才缠绵。”
“时时刻刻记着你跳的是什么角色!”
 
不管老师对这出舞剧的指导有没有道理,老师确实看透了他。谢晓意确实习惯了独身一人,昂着头颅就敢冲进舞池拉住黑天鹅的手,大开大阖地和他一起共舞,甚至快要拉着黑天鹅冲出舞池,共创新天地了。
这份骨子里的执拗害他不浅。
 
最终他跳了白天鹅,可以跳得活泼勇敢些,因为生得这样,又让人觉得真像只洁白的天鹅,翅膀下还有层绒毛,还挺可爱。
梁鸿事后笑问他:“怎么不跳黑天鹅?小天才,你不是最爱炫技吗?”
“……老师说我不够性感。”
“来,哥哥这就教你怎么变成黑天鹅。”
梁鸿剥下他的薄裤,手掌直接包裹住了他汗湿的双臀,色情之极地用指尖挑开臀缝间的弹性窄布条,拉拨着将炽热的手指一根根伸入他体内,蛮横,却也性感极了。
 
谢晓意的舞姿不再像孩提时那样惊艳,但他跳舞时仍然是全情投入的,他跳得很高兴,哪怕开始遭遇冷眼也不在意。
梁鸿经常会问他,要不要帮忙,他只说不要,生怕自己这点可笑的执念被玷污了似的。
 
但很快他就跌落尘埃,有曾经嫉妒他的人往他舞鞋里放钉子,脚掌血肉模糊,他还听到旁人的嘲笑:“后悔没让梁少爷多睡你几天了吧?没准那时他还能把你送到莫斯科,捧成个国际明星呢!”
此后的无数个深夜里,梁鸿也曾喝醉了痛苦地给他打电话,只晓得无望地呻吟。谢晓意也自嘲,还不如当初就学聪明点,也不至于谈了场荒唐恋爱,就把这辈子所有憧憬都毁了——
从爱人,到梦想,都随着梁鸿一起坍塌在了少年时。
 
 
 
第06章 
 
冰淇淋化了的那日,是某个情人节。
 
梁鸿压着他在床榻上厮磨,没完没了地吮着他的肌肤,那肌肤光泽柔润,看似腰间肌肉看似纤瘦,实则弹动得富有肉感,充满了关于性和美的张力,让梁公子爱不释手。
再配合上小情人流泪的一张脸,真是最完美的情人节礼物。
 
然而梁夫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儿子早早学坏,毛还没长齐就懂得置别宅养情人了,气势汹汹便冲来管教。
她是不动声色地推开门的,心知自己选对了日子,情人节梁鸿肯定管不住脑子。
 
谢晓意还没从情欲中复苏,面庞泛着瑰丽的粉与红,乳头也湿润地硬了起来,便见梁鸿飞快地从自己身上退了下去,很有经验地开始穿裤子,接着拱手站在母亲面前低了头,一眼都没看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梁鸿每次办事前都要把裤子放在最好拿的地方很多心,接着他就明白了,这都是经验。
 
大家自然有大家的规矩,梁鸿见多了兄弟们被教训,也早想到应对,梁夫人见他认怂这样快,憋着火不好发作,只得冷冷瞥了慌张地用被单裹住自己的谢晓意一眼:“怎么,还等我请你?”
谢晓意腰发软,想站起来,又几次在床上滑倒,只不可思议地看着梁鸿:“我,我们……”
 
他真是最笨嘴拙舌的偷情者了,梁夫人夸过他跳得好,甚至还去看了男版天鹅湖,也不代表她真有那么开明。
梁夫人只冷笑,一句话也没说。梁鸿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谢晓意会撞上这个枪口,但壮士断腕,他还是亲自去扯了谢晓意,一把便将他扔到了门口,利落地推出门外,再落锁。
 
天气很冷,他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给谢晓意。
谢晓意在郊外马路牙子上冻出了病,躺在病床上听说了自己被原来的舞团开除,以及基金会撤除援助的消息。
点滴不停地往他身体里滴,眼泪也不停地从他眼睛里往外涌。他只想着,不会啊,梁夫人明明夸过我,她那么和蔼,只要肯好好解释……不会的,不会的。
 
护士递给他电话,一个无名的号码。
谢晓意生怕是旧日恩师打来痛斥,咬牙瑟缩着接了,脸色青寒得像染了绝症:“……您好,我是谢晓意。”
他到底还是咬着牙清晰地、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想要说什么动人的话。但就算以谢晓意的虚弱,也能清楚听到还有“砰砰”拍门声,夹杂着愤怒:“梁鸿!立刻出来!”
也许说要罩他一辈子的梁公子,才是那位王子。
 
“母亲就在门外,我只能说一句。”梁鸿已经听到了开门声,不得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酷:“我不后悔那样对你,所以我也不道歉。我只后悔,没早点告诉你你的身份。”
“——再见。”
 
对面很快便挂了,甚至比梁鸿挂得还快。梁公子还没来得及心痛,便不得不堆出笑容向母亲道:“儿子知错了,我正挨个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关系,您也知道这些人,不说得清楚点,他们还要缠上来的……”
 
窗外又是一年炎夏如瀑布,尽管后来他们还是在联系,但从那年起,两人都忘了冰淇淋是什么滋味——
醋栗、香草、巧克力,人间所有缤纷,融化成了一滩无味果泥。
 
第07章 
 
谢晓意如期来赴梁鸿的约,梁公子早就学得狡兔三窟,在酒店里长久地订下了房间,既免去东躲西藏,还省得费心打理房子。
但谢晓意实在受够了做他的地下情人。
 
自那件“意外”之后,梁鸿冷落了他很久,谢晓意也没有那个脸再凑上去,只默默练习,在群舞里跳好属于自己的那几秒,然后背着黑蓝色运动包穿过熙熙攘攘街头,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有很多人向他伸出橄榄枝,一开始他也以为是欣赏,但酒没喝几杯,腰上就多了一只手。有些艺术家有种近乎阴毒的矜持,舞团里风言风语到处都是,却没有一个人会真正承认,仿佛这是种默认行规。
 
如果他真能硬起面皮,走到万人之上去,几句闲话也伤不了他,但他总是推辞。老师说得对,他有一股憨气。
于是他混得越来越不如意,被他拒绝的人当然不会说“老子肯让你陪睡是赏脸”,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只会弹一弹印花手帕上溅落的哈瓦那雪茄,遗憾摇头:“小谢不专心,不开窍,缺了点灵性,没有为艺术奉献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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