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碂却是一怔,去见孙太后?他的便宜祖父要跟赵琮去见孙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前世里,据他所知,可没有这一出。
第17章 她不知,越压迫越容易激起反抗的道理吗?
染陶、福禄都随赵琮去了宝慈殿,临走前,赵琮没急着让赵十一回侧殿,只是对茶喜道:“你陪着小郎君,他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
魏郡王在一边看得心里尤为舒坦,这招走得妙啊!要真换他们家世元进宫,赵琮还真不一定看得上。再者,世元比赵琮还要年长几岁,进宫来做什么?也无身份可安置。
便是要这小的,弱的,才能得人同情。
赵十一留在正殿的正厅内,他看向赵琮刚刚坐着的首位。
桌上留有一碗与一茶盏,均是海棠红釉的。
茶喜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眼,说道:“陛下刚刚饮了酸梅汁子,小郎君要不要?陛下受不住凉,夏日里头,咱们殿里向来是不用冰的,小郎君怕是热了吧?”
这茶喜倒也有趣,真把他当主子了似的。不过赵琮对下人的确宽和,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说也能笑的宫女。
赵十一伸手指了指另一只茶盏。
“小郎君要喝茶?那是陛下喜爱的,与咱们素来喝的茶汤不同。”
赵十一再指了一次。
茶喜笑道:“婢子这便去准备。”
他想尝尝赵琮往日里总是喝的茶水与茶汤到底有何不同,偏偏赵琮在时,他不太好意思提起。他虽装傻子,但心中还是有底线。
孙太后摔了茶盏后,宫女跪了一地,谁也不敢说话。
最后是尚在自省的王姑姑赶来,才算解了围。青茗带着宫女们全部退了出去。王姑姑心疼地坐至榻边,似孙太后幼年时那般,伸手抱住她,轻手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大娘子,您又何必与自己置气?”她连孙太后闺中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孙太后埋在她的怀中,难得现出几分脆弱:“姑姑,我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不易,只有你知。他们当初那样待我,不问一声便将我送进宫来。我又为何始终怀不上孩子?!我不甘心一辈子只能做他们的棋子!我比他们差在哪里?为何只有男子可以称帝?为何我不能称帝?我要这天下所有人都当我的棋子!”
“大娘子,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赵琮眼看已长大,牛鬼蛇神全部冒了出来。姑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王姑姑还要再劝,青茗静静地走了进来。
孙太后往里避了避,没让青茗看到她红了的眼眶。
“有何事?”王姑姑问道。
“娘娘,陛下与魏郡王来了。”
王姑姑看了眼怀中的孙太后,说道:“娘娘今日不——”
孙太后却打断她的话:“我见!”
青茗应声退了下去。
王姑姑再叹气:“娘娘又何必?”
“当初我夺权,便知晓会有这一日。若连这般,我都无法面对,也无法应对,我又妄想当什么女皇帝?!再者,魏郡王所气的,不过是我,他向来将赵家的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当他真的看重赵琮?若当真看重,何必等到今日?”
“娘娘……”
“姑姑莫再劝,为我梳妆净面!”孙太后从王姑姑怀中直起身子,刚刚的几丝脆弱早已不翼而飞。
赵琮与魏郡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与往日一般的孙太后。
高贵、从容。
他与魏郡王一同行礼,孙太后笑道:“琮儿与郡王爷快起身。”
他们坐下后,不待开口,孙太后先道:“倒要与王爷说声对不住,我那侄女儿到底养得有几分娇惯。不过我已令人将她送去宋州静心,还望王爷与小郎君莫要怪她。”
魏郡王暗“哼”,往日里用得着他的时候,一句比一句说得天花乱坠,恨不得把他们郡王府捧上天。如今他不过就是去见了赵琮,瞧她这小心眼的样子!挤兑他们爷孙俩为难一个女娘?她又哪来的资本?魏郡王越发觉得他当初眼瞎,竟为了一时的太平,主动去被她灌那迷魂汤药。
既然脸皮已撕开,魏郡王笑道:“小孩子之间难免有些吵闹,今日燕国公与世子去我府中,我还提议,不如我家小十一娶了你家侄女儿。太后,你看如何?”
孙太后藏在袖中的手,一下抓紧,指甲陷进肉中。
魏郡王喝了口茶,跟他斗?!
孙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赵琮乐呵呵道:“朕瞧着,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只是咱们不比寻常人家,婚姻大事,总要问过孩子们的意思。总不能结成怨偶吧?表妹与小十一均还小,这事儿便往后拖一拖罢。”
赵琮解了围,孙太后才又松开手:“琮儿说得倒是。”她略过了赵琮的那声“朕”。
魏郡王则有些可惜:“我倒真喜欢孙家小娘子那劲儿!”
孙太后再度握紧手,他们大娘子是什么物什吗?被他这样评判?!
魏郡王才不管这些,他反正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既已站队,他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他直接又道:“太后,今日我与陛下同来此处,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孙太后暗道正事来了,但她也很好奇,好奇他们到底来做什么?
是想从她此处收回御宝?
若真如此,休想!
“太后也知,各国使臣至今还未踏上归程,依然住在京中各大驿馆里。大朝会那日,他们也说了,都想见见陛下。我瞧着,何必非得让他们等到陛下的万寿?既在京中,这便召进来见了我们陛下得了。总归咱们陛下今岁也将亲政,如今身子也很康健,太后,你说是也不是?”
孙太后说不出来“是”,却又不能说“不是”,她没想到魏郡王这个老滑头竟是一点颜面也不给她。
她恍惚了几息,看向赵琮:“琮儿觉得如何?”
赵琮腼腆微笑:“琮儿什么都不懂,全听娘娘与王叔的。”
魏郡王大笑几声:“陛下便是经事过少,不必惊慌,往后啊,见得多了,便熟练了。”他又看孙太后,再问一回,“太后,你说是也不是?”
孙太后双手握紧,咬牙微笑道:“是。”
“那便这般说定了,我虽不中用,替陛下传个信倒也使得。”
不待孙太后说话,赵琮赶紧道:“王叔哪能亲自去给使官传信?”
“陛下莫担忧,本王府中管家多的是。”
“那就多谢王叔了。”赵琮站起身,便是一个揖礼。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啊!”魏郡王赶紧也站起来,扶住他的双手。
已被忽视的孙太后,望着座下,已然是定下来的赵家叔侄,只能露出微笑。
魏郡王事儿办完,便想离去,这个女人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赵琮自然是跟着他一起走。
孙太后回过神来:“琮儿且留步。”
“娘娘?”赵琮诧异地看她。
“你且留下来,我也有事要与你商量。”
魏郡王挑眉,既然他已站队,便要一站到底。这个虽懦弱、愚笨却又过于好心的侄子,倒值得他护上一护,况且他还算计了这个侄子。他索性道:“不如本王也留下来听上一听?”
孙太后笑:“瞧王爷说的,我是要与琮儿商讨他纳妃的事儿呢。这,您也要听吗?”
魏郡王老脸一红,孙太后这个老虔婆!
皇侄儿要纳妃,他当然不能听不能管了!但孙太后显然是故意的!
他对赵琮行了礼,没再看孙太后,转身便大步往殿外而去。
孙太后朝赵琮招手:“来,琮儿坐我身旁。”
赵琮往年也不是没与孙太后扮过母子情深,只是近几年来,孙太后心里也怨他,不愿与他玩这个戏码。其实他倒觉得没什么,他笑着走到孙太后身边,坦然坐下。
孙太后细细打量着他,叹道:“琮儿果然是大了,我却老了。”
“娘娘胡说,那日宝宁还说,娘娘跟她姐姐似的。我将她训了一顿,却也觉得她说得也有理,娘娘正是好年华。”
“娘娘老啦,琮儿眼见着已是十六岁,朝内朝外,还需仰仗你。”
这又在试探他?那他就继续装好了。
赵琮立刻站起来,忐忑道:“娘娘怎能这般说!”
“瞧把你吓的。”孙太后将赵琮扶坐下,“我是瞧你长大了,想到咱们琮儿也到了纳妃的年纪,多了些感慨罢了。”
这是刚从魏郡王那里得了不痛快,不得不让他去见各国使官,想从其他地方再扳回一局?
孙太后把他赵琮想得也太过简单了,纳妃而已。
赵琮作出几分无措:“这,这——”
孙太后笑了起来,又将青茗叫进来,并对赵琮道:“我替你相了几个,但要你欢喜才是。原想先将皇后定下来,但挑来挑去,我竟没一个看得中的,琮儿别怨我就好。”
“琮儿怎会怨娘娘?我是由娘娘带大的。”
孙太后朝青茗道:“你将我挑好的人选,说给陛下听。”
青茗行了一礼,手捧一本册子,低首为赵琮读了一遍。
共有六位小娘子,长得什么模样,赵琮是一概不得知。但青茗为他读的时候,将六位小娘子的家世均读了一遍,没有一位是东京人士。家中父亲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知县。
赵琮不禁觉得孙太后也太小气了,你好歹也挑两个知州之女,好歹也遮一遮你那明晃晃的心思不是?
孙太后是有多怕他因此而得后妃娘家的势力。
她不知,越压迫越容易激起反抗的道理吗?
第18章 孙太后竟然把钱商的二女儿给赵琮做淑妃 ?
“如何?琮儿可有中意的?”孙太后出声问他。
他如何中意?他喜欢的是男儿,再者,这些小娘子又没个画像给他看,他如何选?
“全凭娘娘做主。”赵琮乖巧道。
孙太后很受用,自魏郡王进宫后生的那些气,在听与看到赵琮这一如从前的言语与举止时,便全部散了。赵琮果然还如从前那般好哄,怪只怪,旁的人心眼多了,便去鼓动赵琮。
她声音放柔:“琮儿不怪我为你选的小娘子家世太低?”
“娘娘做事,定有考量,琮儿相信娘娘。”
孙太后面露感动:“琮儿说的极是。因皇后还未立,我很怕纳了家世太好的小娘子进宫来,将来恐不利于后宫相处。待琮儿再大几岁,纳了皇后,便——”
赵琮懵懂状地看着孙太后,一副完全不懂的模样。
“瞧我,琮儿还小,我与你说这些,你又何尝懂?你放心,有娘娘在,定会替你打点好这些。”
“一切全靠娘娘。”
“既这般,这次便纳三位嫔妃,琮儿觉得如何?”
“娘娘说好便是好。”
“琮儿放心,这些小娘子我已见过一回,均是生得貌美的,且知书达理。她们的位份,琮儿可有思量?”
“琮儿不甚懂这些。”
“也罢,后宫中事,倒不勉强你知晓。我思量着,她们家世虽一般,倒也都是好孩子。便封她们做美人如何?”
赵琮点头:“可。”
孙太后露出慈母般的眼神,看着赵琮说道:“这些年来,我总是忙于政事,你我相处之时却比往日里少了许多。”
这是要打亲情牌了。
赵琮十分配合,将那鼻子一抽,眼圈立刻红了起来,他缓缓低头,不说话。
赵琮可是教演员表演的老师,他虽不演戏,倒是常去朋友的话剧院友情出演,演技那是殿堂级的。这番形态,看得孙太后倒真的心酸起来。她不禁想到赵琮初登基时,十岁的他,小小的个子,哭着对她说:“娘娘,我实在是不会治国。”
赵琮打小便生得好,肤白如瓷,又总是穿红衣,真跟个小玉人一般。那会儿,他眼圈通红地瞧着她,她一下便将赵琮抱进怀中一起哭起来。
孙太后不由再次哀叹,若赵琮是她的亲生儿子,那该多好?
若有这样一个亲生儿子,她当真愿意倾尽所有。
只可惜,这么好的孩子,终究不是她的。
她伸手,拍了拍赵琮的手背:“琮儿要记得,在这宫中,你与我才是最亲近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琮儿——”
赵琮急急抬头看她,哭着说道:“娘娘,琮儿都知道,都知道。王叔他们虽对我好,却有他们的思量。真正对我好,样样只为我思量的,永远只有娘娘。”
这哭得,孙太后不由自主地便落下泪来。这是赵琮年岁已大,否则孙太后真能抱住赵琮再大哭一场。
青茗上前来劝道:“陛下莫再哭了,前几天大娘子做了错事,娘娘自责得哭了好几晚呢。您再这么哭下去呀,娘娘又要哭上好几日。”
赵琮接过青茗递来的帕子,说道:“我没能护好表妹,我对不住娘娘。”
孙太后哀戚道:“这天下,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你我母子二人唯有同心协力,方能抵住所有的不怀好心。”
赵琮佩服到不行,什么叫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便是。
面对孙太后如此感人至极的话,赵琮只能哭得再伤心些,以表达他的决心。
孙太后却当她真的稳住了赵琮,擦去眼泪,说道:“瞧我,又将琮儿说得哭了起来。青茗,你带陛下去净面,再将陛下送回福宁殿,回去后好生休息,叫染陶他们伺候时小心些,切莫再惹得陛下难受。”
“是。”青茗说罢,便要去扶赵琮。
赵琮哭着抬头,说道:“娘娘,还有一事。”
孙太后心情正好,立即道:“琮儿直说,娘娘替你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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