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达哭的伤心,张立山心一动,言语上也软了三分:“你肯偷偷给秋实烧纸,可见也是个忠心的,有什么话尽管说,老爷为你做主。”
张达又抽泣了几下,才道:“小的总觉得二爷死的蹊跷。”
“哪里蹊跷?”
得到鼓舞,张达看着张立山的脸色,试探着道:“小的听大爷那边的人说,二爷其实是中春/药死的。”见张立山脸色气得发黑却没有对自己发作,张达的胆子也大了些:“小的就是觉得奇怪!二爷中的是春/药,又不是迷药,就算半夜发现不对劲,及时找个侍妾来不就没事了!就算那春/药药力太强,二爷也会死在求助的路上,绝不会躺在床上等死呀!”
听他这样说,张立山心里一惊:对呀,秋实说了,那药本是用来对付苏琴那种病秧子,正常人只要及时发泄就不会有事。秋实为什么不去求救反而在床上等死,难道除了春/药,秋实还中了迷药不成?
“而且。”张达接着道:“小的发现二爷尸体时,曾看见爷手里紧紧攥了条粉色丝帕,一角上好像绣着个‘如’字。但后来县衙来验尸时,那条丝帕就不见了!小的服侍二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二爷用这个颜色的丝帕,二爷的那些个姬妾们,也没有叫‘如’的。”
张达说完又继续哭起来,“二爷遇害的头天晚上,我无意间看见云裳居赵姨娘身边的丫头佩儿偷偷摸摸的和二爷相见,一定是她们悄悄把二爷约出去给害了。”
“这事为什么当时不说。”张立山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小的,当时小的自己也有嫌疑,哪敢乱讲话!再说,佩儿是云裳居的丫头,又是赵姨娘的侍婢,小的一个下人,无凭无据的,怎么敢跟大爷作对!”
张立山气的脸色发黑,这么多年,能让儿子动心的只有赵婉如那个贱人,难道,难道真的是她和苏秋宝合谋害死秋实!他们怎么会知道秋实的具体计划?是秋实告诉赵氏的?还是,自己身边一直有奸细?想到这里,张立山不由得心惊,他回头看着张达,冷声道:“你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做什么做什么,一个字都不许向外透露!明白吗?”
“恩。”张达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张立山立马转身离去。他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颗槐树后,杜少康隐藏在黑暗中的苍白面孔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张立山回到霓裳居后,立马把原来张秋实房里的两个丫鬟叫了过来。自从张秋实死后,他的脾气阴晴不定,下面的人动辄得咎,连老管家张福都难以应对。两个丫头不知张立山的用意,战战兢兢的在低着头,不敢有大动静,生怕触了老爷的逆鳞。
张立山沉着脸盯了她们良久,才缓缓的道:“你们两个是最后见到秋实的人,当晚,他都做了些什么?”
听他主动提起张秋实死,两个丫头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小荷默默朝后躲了躲,低下头不做声。
张立山虎视眈眈在前,又不能不答。见小荷没有开口的意思,春兰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回道:“回老爷,那日二爷跟平时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奴婢看的出,当天二爷还是很高兴的。”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张立山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脸色也稍微柔和了很多。
看他没有发怒,春兰放心了些,缓缓道:“二爷说不用我们伺候了,让我们下去休息,还赏了奴婢们一人一个银豆子。”
“哦,还有吗?多说一些。”张立山继续道。
“二爷还吩咐奴婢把他那件藏青色的袍子找出来,应该是为了第二日出门穿的吧。”
“哦?襟摆上绣着蓝色花纹的那件吗?”张立山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张秋实出门是为了迎接苏霓裳的灵柩,肯定不会穿那么花哨的衣服。显然那件袍子不是为了第二日出门准备的。
张立山陷入的沉思,春兰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小荷连忙瞅准机会,笑着开口道:“对,就是那件袍子!而且春兰姐姐说的不对,女婢觉得那天,二爷蹊跷的很呢!”看着春兰和老爷一问一答聊得好不热闹,小荷暗恼自己刚刚一时胆小,让春兰露了脸,连忙抢着回答。
“哦,你倒是说说!”看着小荷发光的双眼,显然知道些什么,张立山连忙问。
“奴婢觉得二爷应该是在等人,因为他一直再问时辰。”
“哦。”这话仿佛勾起了张立山的兴致,他继续问:“那晚上有人来过吗?”
“这倒没有。”小荷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奴婢们送上参汤后,二爷就让我们下去了。”
听到“参汤”两个字,张立山的脸扭曲了一下。春兰连忙拉了小荷的衣袖,示意她少说话。
小荷没有注意张立山的脸色,不领情的白了春兰一眼,继续道:“不过奴婢看见二爷出去了。”
“出去?什么时候的事?”张立山看着小荷缓缓的问。
那几日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这件事情小荷一直藏在心里没敢提,没想到今日有些飘飘然了,一时说漏了嘴。看着张立山火辣辣盯着自己的目光,小荷咽了口吐沫,也只好大胆的道:“大概亥时吧。当时奴婢如厕,看见二爷出了小角门朝南边去了。至于干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哦。”张立山也没有过多的追问,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金豆子扔给小荷,“赏你的,以后想起二爷的事情,就来告诉我。”
“奴婢遵命。”小荷捧了金豆子,乐的合不拢嘴嘴。
张立山仿佛乏了,挥挥手让她下去。
小荷走了之后,张立山看着春兰道:“听说你之前跟过周妈?”
抬头迎上张立山犀利的双眼,春兰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在地上道:“老爷明察,奴婢只是进府时跟过周妈妈几天。自从派给二爷后,就尽心尽力的服侍二爷,绝对没做过糊涂事!求老爷明察!”
张立山淡淡的打断她的话:“告诉周妈,前几日她的口信我收到了,我要见她。”张立山留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去。
春兰跪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第54章 第二十章 亲娘来访
最近苏府一直大事频发,如果说卢国舅和解小侯爷亲自登门拜访是第一件事。那张秋实的意外横死就是第二件事。让大家惊讶的是,张秋实死了没多久,苏家的长孙苏通就被过继给了张秋实。张秋实是张家独子,又没有子女,苏锦绣毕竟和张家一脉所出,给张家留个后也在情理之中。这样想想,大家也就都释然了。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昨日,苏家忽然又传出消息,苏秋宝的姨娘赵氏将在下月初扶正。
这可在苏州引起一个小轰动,苏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家,虽然苏秋宝早就恶名在外,但还是有不少富商巴巴的把女儿往里送,但全都入不了李氏的眼。
赵氏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父母也只不过沾上苏家的裙带关系才在街面上有两间铺面,连普通的小门小户都算不上!这样的女人竟然能成苏家的少夫人?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羡慕的、嫉妒的、惋惜的、唏嘘的,夸赵氏聪明的、损赵氏阴险的,说什么的都有。
而赵婉如此刻正一派雍容的坐在厅里喝茶,两名婢女在她身后给她扇着扇子。
赵婉如的母亲王氏看着房里新添的家具以及女儿现在的做派,乐的合不拢嘴,“如儿呀,日子定下来了吗?”王氏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拿手帕擦着脸上流下的汗。心里暗叹这天越来越热了。
“嗯,公公说下月初八是个吉日。”赵氏凤眼一转,眼角的红痣比以往更红艳了。
王氏看着风情万种的女儿,心里格外满意:“我就知道如儿肯定是山疙瘩里飞出来的金凤凰,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了苏家正儿八经的夫人。”王氏拍了下大腿,“说到底还是如儿有远见!做妾也比嫁给那个乡下庄稼汉强多了!”
赵氏凤目一扫,王氏才惊觉失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佩儿此时正好进来,给王氏添上一碗凉茶。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要进来打扰。”赵氏淡淡的吩咐。
“是。”佩儿放下手中的茶壶,和两个拿扇子的婢女一起福身离开,并体贴的为她们带上门。
等她们的脚步声消失后,王氏才干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佩儿这丫头倒是越长越水灵了。不知现在姑爷还找她吗?”
看着赵氏瞬间变黑的脸,王氏知道又说错话了。但话已经说出口,现在收回好像是怕了女儿似得。况且自己说的也是事实!这云裳居里凡是有点姿色的丫头哪一个没有被苏秋宝染指过,若不是侧夫人李氏管的严,苏秋宝的姨娘侍妾恐怕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王氏小心的看着面色不善的女儿,硬着头皮继续道:“要说这丫头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替她瞒着,她早就像前几个勾引主子的丫头一样被侧夫人封了嘴买进妓院了。况且当初容下她只是权宜之计,也省的姑爷总是在外面胡闹!等你坐上正室的位子,想怎么料理这些小妖精还不随心!”王氏得意的笑笑。
赵婉如没有理会王氏的话,将攥紧的茶盅放下,忽然问道:“家乡的人,母亲还曾见过吗?”
王氏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问这个,不以为然的道:“自从我们全家搬出来以后,按照你的吩咐,已经断了联系,这一晃都七八年了,从没回去过。直到前几个月你弟弟做生意从老家路过,才和原来的亲戚有了些联系。”
王氏兴奋的道:“你还记得你表叔吗?自以为自己家里在镇上开了家酒馆,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听说我们现在在苏州发达了,每天巴巴的往你弟弟那儿跑,非要让你弟弟把他那个小儿子带出来见见世面,还想和我们结成亲家!”王氏不屑的哼了一声:“就他那闺女,又黑又丑,我才看不上呢!”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赵婉如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厉声的追问。
“怕什么?多大点事!现在咱们已经成贵人了,他们见了都是要行礼作揖的!你还别说,我还真想回去看看他们见到咱们的那副嘴脸。”王氏仿佛已经看到昔日踩在自己头上的人俯首帖耳巴结自己的场景,脸上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赵婉如咬牙切齿道:“不要张扬!不要张扬!现在刚刚有了点银子,你们就忙着回家炫耀。我们的底细,老家的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万一,万一将来有人来寻,传到侧夫人耳朵里……你,我,还有咱们到手的荣华富贵,就都完了!”
“有这么严重?”看着女儿气红的脸,王氏心里不由得发憷:“可听你弟弟说,那个老太婆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他们家里有没有别的人了,还会有谁来寻?”
看着女儿明显松了口气,王氏放宽了心,笑道:“放心,你弟弟没那么傻。况且张秋实也死了,连最后一个威胁你人都没了,这事姑爷又不会说,李氏那个疯婆娘绝对抓不住把柄。如儿呀,你可以安心了。”
“不是还有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吗!”赵婉如看着母亲的脸,冷冷的道。
看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仿佛在这热火的六月天里嘶嘶的冒着寒气。想起女儿的手段,王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如儿呀,你放心!你爹和你弟弟,母亲一定会管好,不会出去乱说的!”
看见赵婉如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王氏提着的心也平复了下来,腆着脸道:“如儿呀,你马上就要成苏家的少夫人了,是不是也挑几匹苏绣给我和你爹还有你弟弟做几身衣裳穿。”王氏小心的觑着赵婉如的脸色:“你现在身份贵重,娘家人穿的太寒碜,你脸上也没光不是!况且你弟弟也要成亲了,索性多给他扯几匹做被子。你要是忙的话可以给下面打声招呼,娘让你弟弟直接去苏家的铺子里拿。”
赵婉如刚刚缓和的脸又沉了下去,冷声道:“亏您想得出来!那是苏绣,不是街边的破布!你知道有多少大家世族抢着要吗!连公公都不舍得用苏绣做衣裳穿,您还要拿来做被子!”
没想到赵婉如生那么大的气,王氏心里也窝火:“哎呦,别跟我摆这个谱!才多大点事呀!值得你冲母亲大呼小叫的!我只不过给你要几匹布,又不是要金山银山。”王氏说着拿出帕子抹泪:“昨日你父亲去喝马员外家的续弦酒,人家还笑话他寒碜,女儿都快成苏夫人了,姑爷连块像样的苏绣都不肯拿来孝敬老丈人!我和你爹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争这些个干嘛,还不是为了给你充门面!”
看着王氏哭天抹泪的模样,赵婉如也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这事我想办法!”
“嗳!这才是像样的夫人嘛!”王氏立马破涕为笑,看着女儿颇为不喜的脸色,王氏细长的眼睛转了转,故作神秘的道:“如儿呀,母亲还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婉如以为她又向以前一样,听说了一些苏秋宝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情,巴巴的过来告诉自己,不由得黑了脸,没好气的道:“你要是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说了。”
没想到她会回绝,王氏讨了个没趣,一时讪讪的,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可是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只好期期艾艾的开口:“如儿呀,我就是担心。这个张秋实死了,你就确认姑爷会成为苏家的当家吗?”
“当然!这些年除了张秋实觊觎当家的位置,还有谁跟相公过不去!”赵婉如不耐的瞥了母亲一眼。
“可是,我听说最近苏家老爷认了一个亲戚,听说是当年苏二小姐的儿子。是不是真的?”看着女儿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王氏知道自己说对了,心里有了计量。
王氏连忙道:“张秋实就算再厉害,毕竟是个外姓人。可这二小姐的儿子,就是正儿八经的苏家人。从血缘上看,要比姑爷靠前多了!”
“这事,你从哪儿听说的?”赵婉如心里已经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
王氏没有觉察到她的不妥,继续眉飞色舞的道:“市面上都知道呀!昨日在马员外家的宴席上,很多人都向你爹打听呢,说是这位苏公子气度不凡,还跟京城的达官贵人交情深厚。”王氏停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他们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如儿呀,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成全自己。现在你已经是苏家大爷的正房妻子,我们家也不是从前的小门小户了!你妹妹也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不如就来个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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