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玮的眼珠子转了转,“愿闻其详。”
“大人以为,甘相如今权势遮天,难道一两封奏折就能将其一举打垮吗?”
“定是不能。”周玮断然道。
“所以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逸景眨了眨眼睛,“大人本是兵部郎中,现在甘仪为了中饱私囊,便将大人弹劾贬职,到了现在这般尴尬,何况兵部员外郎虽然在此时能寻的一些‘机缘’,奈何所有得益,不过是甘仪一人,大人分文不得,还让圣人不喜,这般雨打浮萍,身不由己,实在令人扼腕。”
周玮狠狠拧眉,咬牙问道:“大军长的意思是……”
“不过为求武举一笔钱财,就让大人前途为难,难道对于权倾朝野的甘仪而言,再提拔一人来做这员外郎很为难吗?为何就是大人委屈?犹记得那个被甘仪一封奏折满门抄斩的夏城太守,鼠目寸光之人为相,殃及池鱼啊……”逸景将尾音拖长,目光不移周玮面容,以斜视悄无声息打量,见他面上有动摇之色,心里不由得窃笑。
“本官看如今情势,武举结束,此番选拔之后,甘仪恐怕另有安排于大人,多事之秋,奈何奸人势大,思来想去,只能劝大人急流勇退,明哲保身,待得风雨之后,重返朝堂。”
这话一说,周玮整个人就愣住了。
逸景对他难以置信的双眼视而不见,道:“这批金银足够大人这辈子衣食无忧,只要大人答应本官的要求,不但可保的一家无虞,更有重谢。”
“不是,我……”周玮惊吓不小,连自谦都忘记了,一开始只是针对甘仪而已,没想到现在逸景给他的主意居然是辞官返乡,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怀疑这大军长脑子有病——说起来头头是道满口道理,但是没人会被这种理由说服。
“大军长言之有理,还请容下官思量一二。”周玮立刻换了一张脸,显出不耐烦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无礼。
逸景却不怒反笑:“大人以为本官危言耸听不足为惧……可曾想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又或者,在安排好新进武生之前,就狼狈离开,本官可无能为力了。”
周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甘仪如此安排,就算要兔死狗烹,哪有说如此之早便被赶出朝廷……赶出朝廷……再仔细一思量,逸景所言不差,甘相只知晓自己利益,自己不过是无名小卒般的棋子罢了,阿谀奉承,分文不得……
“最近朝觐述职,几位军长陆续到了王城,本官也该去叙旧了,便不打扰大人了。”逸景起身,收起盒子,幽幽道:“说起来,大人任职兵部,应该和这些军长们多有接触,前不久听得其中一人抱怨,大人私吞军饷,想来这其中不会是甘相收益,奈何军长们暴跳如雷,正少了几个代笔之人。”
周玮顿时两腿发软,无力起身给他行礼送别。
有人曾提醒他,逸景同不少武官往来交好,故而这些年来,在朝中小风大浪,也只是有惊无险,意图动手驱逐一个兵部员外郎自然不是难事——只要不引火于甘相。
“大军长有何吩咐?尽管说来,下官自当尽力而为!”周玮连忙起身去拦下逸景。
“听从吏部的指示,将那个叫南荣行晟的人,遣到宁武军。”逸景挑了挑嘴角,双眼却没有笑意,反而威严非常,“奉劝大人莫要泄露此事,事成之后,便立刻请辞返乡,莫要耽搁,如此方可保全。”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的信,我为何要封口?”这句话逸景也对长铭说过,嗯
甘仪见到一个考试差点不及格的侯爷儿子,内心也是无奈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旧人重逢
行晟和辰盈才经历完国试武举,回家便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于是英明神武的南荣行晟二话不说拉上自己卿子就奔出了王城往书城躲清闲去了。
眼下他在百无聊赖地排队买杏花糕,看着人来人往,慢吞吞的挪动步子,忽而听得耳边传来一阵短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很是熟悉,便下意识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的逸景。
“你怎么在这里?”逸景好奇问道。
“排队买杏花糕,辰盈喝茶去了。”
逸景看了看大排长龙的一群人,又看了看行晟,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及交给他:“反正在排队,帮我买点。”
行晟低头一看,理所应当地收起铜板,对逸景一本正经到:“再给一两银子的跑腿费。”
“砰!”
逸景一个爆栗子敲过去,顺手抢走了那几个铜板。
“不付钱了,你自己垫钱去。”
行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逸景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再看他,反而神游天外。
“怎么,又是重金又是好言再是威胁,解决不了?”行晟开口问道。
逸景旋即便知道他说的是周玮那件事,行晟对他过于了解,一举一动时常能被预料,或者说……是行晟太过机敏。
“解决了,但是太过顺利,不过三言两语而已,比我想象中要简单。”
“哦?”行晟动了动眉毛。
一切顺利,赫连姐弟和行晟辰盈一并到了涧河谷。
按照老规矩,自当有一位营长主持将这些人再训练一次,根据情况归于左右两部。
逸景立于高台之上,俯瞰脚下众人,继而朗声道:“本官无意废话,既然入得涧河谷,就当知晓保家卫国,军令如山,百战不殆,不得贿赂。有违本官令者,轻则杖责,重则立斩!”
他见得台下之人各自相视一眼,却无一人出声,便满意地颌首,目光在六位营长之中逡巡来回,最终说道:“此番训练交秦左奚全权负责。”
长铭面不改色,实则内心一阵失落。
他在宁武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看着逸景任命过几次营长,新兵入谷一事历来交由新晋营长负责,此事却无关自己,然而逸景所思所想,难以猜度,他只得在众人散去之后,往宣武阁而去。
“可是有事?”见长铭前来,逸景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唯恐自己不能和他交代,但是自己是军长,他是营长,有什么可交代的?
长铭踌躇一番,几次犹豫,还是按照行晟所叮嘱开口:“禀大军长,赫连弦轻和赫连轻弦同下官有旧,若是有幸,敢情将他二人调遣七营。”
此话换来逸景的沉默,长铭立于堂下,不敢看他的表情。宁武军中无人敢收受贿赂,即便逸景在外没少收钱,却从来不打自己部署的主意,万事秉公处理,依法而治,这般上行下效,营长们只得兢兢业业,眼下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情感主事,逸景素来不喜。
出乎意料,长铭听到逸景深吸一口气,说道:“好,本官答应你。”
没等到什么训斥教诲,而是爽利答应,也许喜出望外说不上,倒是有点晴天霹雳的味道。
行晟身边的阮辰盈一边漫步行走一边东张西望,突然目光定于一点,走不动了。
行晟好奇之下也一并站住脚步,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见到好俊的一对男女,像是孪生兄妹或者姐弟。”
行晟抬眼望去,见众人之中,一男一女傲然立于其中,虽说众人皆是一样的服制,奈何这两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过于光彩夺目,当真一派天人之姿,令人见之忘俗,周围一干人等路过,或听得出声羡慕,或有人咬牙切齿,那两人倒是面无表情,似是见惯不怪了。
“赫连弦轻是姐姐,赫连轻弦是弟弟,这就是长铭提及的那对赫连姐弟。”
阮辰盈一副恍然大悟状。
洛江红一见长铭,便上前几步将他连人带大氅牢牢保住,说什么都不肯松开,耳鬓厮磨,眷恋不已。
“好了,放开我。”长铭窝在他怀里咯咯笑道。
“不放……”洛江红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委屈道:“几个月不见你了,还不能写信,我可想念得紧。”
“没办法,国试武举,不得怠慢。”长铭终于从他怀里钻出来,忙碌了好些时日,脖子肩膀都酸胀得厉害,长铭便下意识地活动了一番。
“是不是累了”,洛江红柔声问道,“我给你揉揉肩?”
长铭欣然答应。
洛江红显然不长于此道,毕竟他是文官,受伤跌打都少,然后即便如此,长铭也甘之如饴,正想同洛江红说点其他的事情,却发现对方手上忽然放轻了力道,神游天外。
“怎么了?你累了?坐下来吧。”
“没事没事”,洛江红连忙回应道,又恢复了手上的力度。
逸景为自己儿子理好身上的大氅,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意:“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此番去了花军长的安戊,可不由得你的江湖情义了。”
萧听雪乖乖地点头,上马之后还不忘回头看自己的父君一眼。
“走吧。”逸景想起十几年前,自己的长兄站在花城的城墙前,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得空之时,常有来信就好。”到如今,他一字不落地送自己儿子离开。
萧听雪最终还是策马离去。
“你不见见他?”逸景对着路边的一颗老树说道。
老树之后那人说:“见了我,难免叙旧,还是免了吧……他似乎在外游历回来,没有好好叙旧几天,又要离家了。”
逸景笑道:“等你一儿一女长大,你便会明白,回头的孩子是走不远的。”
秦左奚照常监督训练,突然听得有人来报,说赫连轻弦心起歹念,将赵海推入河中,若非救援及时,只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问询赶去之时,河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了不少人,中心正是赫连轻弦与咳嗽不停的赵海,赫连轻弦握紧了手中的□□,双眼凶光不减,难有人与之直视。
“此为何事?”秦左奚看了两人一眼。
“大人,赵海自己不慎落水,下官好心将他救起,没想到上岸便污蔑下官将他推入河水之中。”
“咳咳咳……”赵海咳嗽不止,另一边有人好心给他拍背顺气,却被赫连轻弦的眼神吓得缩回人群,赵海半天才吞吐道:“这人……赫连他嫉妒下官武艺,与下官一言不合便一怒之下将下官推入河中,又恐有人将下官救起,逃脱死劫,告他一状,这才假做好人救下官上岸,意图蒙蔽视听啊!”
“呵……”赫连轻弦冷冷一笑,没有面红耳赤的争辩,而是不屑一顾的蔑视。
秦左奚环视一周,问道:“可有谁知晓其中内情。”
“下官可以作证”,赫连弦轻忙上前一步到,“赫连轻弦只是见他落水好心相救,并未将他推落水中。”
“你是他孪生姐姐,自当袒护!”赵海怒道。
“可还有人作证?”秦左奚再问了一次,环视左右,眼见面面相觑,耳听窃窃私语,却无一人上前,赫连弦轻也微微皱眉。
“下官可以为证。”一人排众而出,立于秦左奚身前,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赫连弦轻还是看到了秦左奚脸上的诧异神色,不由得回头看一眼这个证人。
且不说他丰神俊朗,引起赫连弦轻注意的,倒是他右手持剑,赫连轻弦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目光落在他的长剑上。
“下官可以作证,赫连轻弦并未推人落水,而是好心相救。”那人淡淡道。
“你又是何人?”赵海眉眼狠厉,那人视而不见,“莫非也是一丘之貉?”
那人看他一眼,从容问道:“听你之意,你并不会水,为赫连轻弦推入河中,险些丧命?”
“正是……”这人说话不轻不重,然而赵海却觉得心中莫名惶恐,只得胡乱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撇开视线。
“但是方才听你言语缓和,中气十足,不似肺部积水。若是不通水性之人落水,无论是不是有意将你推入水中,赫连轻弦相救只能等待你精疲力竭之时。不善闭气,呛水必定不少,请军医前来诊治一二便可知晓。”
赵海顿时脸色惨白,秦左奚心中已有计较,命人且将其押入牢中,听候处罚。
“方才多谢仗义。”赫连轻弦对那人道谢,面色依旧冷俊,不见亲近之意,“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行晟见这姐弟天生俊秀,引人心动,奈何不随意同人密切,心中暗想长铭见这两姐弟必定是高兴得很,便浅笑道:“在下南荣行晟。”
赫连轻弦下意识又看了他右手的长剑一眼。
不久之后赫连姐弟才知晓,令军侯的大少爷不是因为不通武艺才右手提剑,而是——他长于左手用剑。
“砰!——”
逸景埋首军务,突然宣武阁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险些把作案两边堆积如山的文书震到坍塌,抬眼一看却是秦左奚。
“大军长!”秦左奚顾不上什么行礼恭谦,站在门口就大喊了一声。
“本官知道了。”不用于秦左奚的诧异于喜悦,逸景看着手中的文书淡淡道。
秦左奚见他如此,立时了然,逸景早已知晓此事,只是为顾全大局,从未提及。
长铭于半晚时分返回涧河谷,脸上笑意未敛,连风霜雨雪都全然不畏惧,而脚步轻快地前行,满心满脑都想着一个人,连身后脚步轻响都不曾留意。
伴随北风呼啸,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摔了个踉跄,背后一阵火辣的疼痛,似有所感一般,察觉背后生风,因双眼无法得见只能狼狈偏身闪过,在雪地上转开一圈,同时腰身翻转,握横刀于手中,恍然间才看清那是一柄厚重朴实的宝剑。
袭击之人不及长铭细看一二,沉肘扬剑,直刺长铭咽喉,长铭随手举刀格挡,手腕扭转之下,剑锋沿着刀鞘划过一道火花,随后横刀挥下,向着长剑剑身砍去,这雷霆万钧的一式,凡铁之兵必定摧折,却没想那长剑如游鱼一般,倏忽闪过,长铭眼看着自己刀锋紧贴对方剑身,却难以施力,值得跟随对方长剑虚晃,卸去周身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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