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能怎么办呢?”逸景声音飘渺地问他,“我一人之力无能作为,可放任宁武军中权钱交易,今后定然崩溃瓦解,不堪一击啊!没钱的人想要钱,有钱的人想要更多,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知道素来如此……可我只能禁止……”
行晟同样苦笑道:“清廉奉公之人潜身缩首,贪赃枉法之人昂首挺胸,分明做对了事情,却比做错了还落得凄惨。”
“罢了……传本官命令,将长铭放出大牢,削去营长职权,左右宁武也不缺一个看大门的。”
“你终于想通了?”
“我想不通又能怎么办?甘仪始终虎视眈眈,顾大人也不会允许因为这等事情将长铭罢免,但少不得小惩大诫。”
“何必呢?分明心疼,还故作无事。”行晟扁了扁嘴,突然想起什么:“朝堂上这些天似乎风平浪静,难道甘仪的眼睛只看着西北吗?”
“怎么可能”,行晟之言引起逸景思量,“若是以往,他早该动手了,莫非又在筹划他事?”
行晟也不打算继续言说,而是准备前往大牢放出长铭,不料才走了两步,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回头看去,逸景竟然摔在了地上!
“大军长!”
长铭当真没想到,自己到了这牢中,不过一天时间,便进来了这许多人,又是东边哭又是西边喊的,好不热闹,当真令他啼笑皆非,思来想去也没有开口,只得百无聊赖地躺在石床上,等着逸景什么时候再来。
可没等到逸景,倒是行色匆匆的长兄拎着钥匙就冲进了牢房,手忙脚乱地为他打开铁锁链。
“你着急什么啊,难道是劫牢?”长铭问他。
行晟瞪他一眼,道:“大军长前脚同意放你出门,后脚他自己就晕倒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啊?!”长铭惊叫道:“怎么回事?如何就突然晕倒了?!”
“先回去再说。”
等两人回了逸景住所,闾丘尔阳也满头大汗自房里出来,对长铭眨了眨眼睛。
“眨眼睛干嘛,好好说话!”长铭心急如焚训道,“他怎么回事?怎么就晕倒了?现在如何了?”
“他腰腹本来就有伤,今天大概太阳晒得多了,所以伤口开裂,晕倒了,有些发烧,不过已经换药止血,我开点药就没事了。”
“那我去熬药”,长铭说着就要去拿闾丘尔阳手上的药方,吓得闾丘尔阳一把将他推开到一边去。
“你熬什么药啊!他在里面醒着呢,进去看看他,熬药多的是人,轮不到你呢。”
“哦……”长铭讪讪答应。
闾丘尔阳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君卿啊,还年轻呢,不要什么事都那么冲动是不是,好好说话,别打架啊。”
长铭叉腰看他:“我年纪不算小,倒是你,比我小了好几岁。”
闾丘尔阳白了他一眼,出门熬药去了。
行晟是机智的,他知道自己罢工柳叶东就要搞事,但是没想到柳叶东一搞就搞出这么大一件事,还顺带把一干人等拖下水,连大军长都憔悴了,行晟不是故意的。
第110章 第一百零五章 恃宠而骄
长铭:老司机教你怎么哄男人。
长铭匆匆进得门去,越过屏风撩开帘帐,果然看到逸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再经打量,才发觉逸景手臂上有着些许擦伤,腰腹上裹着厚厚的绷带,隐约可见那缕缕血丝,当即将长铭吓得惊呼。
“你这是怎么了?!谁将你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长铭说着就去翻箱倒柜,将大瓶小罐的伤药都找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放在床边的小凳上,就要给逸景上药。
可逸景就是轻哼了一声,也不答应他,见他开了瓶罐沾了棉花,更是把头都扭过一边去了。
长铭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神情,反而唠叨道:“回来就冷着一张脸,还不安分,走这边看那边,有伤不说也不休息,你都大年纪了还不知道保重身体……”
说着将棉花轻轻碰了碰逸景手上的伤处,见逸景手指微微动了一动,正要劝他两声,没想逸景身体一动,翻身对墙,只给他留个后背。
“不要你管,看你的大门去。”
长铭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就要骂人,可一想这其中前因后果,又消了满腹火气,好生说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再不高兴也不能这样随便动来动去的,万一又把伤口撕裂了,闾丘先生……”
“哼!”这一声可让长铭听得千真万确。
长铭默默地蹭上前去,摸着他的手臂,心虚小声地问道:“你在生我的气?”
“不然还能是谁!”逸景没好气地答道。
长铭心里想着如果不是你身上带伤,非得将你打得面目全非让你知道和老子顶嘴是个什么下场。
“好啦好啦,还带着伤,再动气得什么时候才能好?”长铭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这般温言软语哄过谁,“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的,我乖乖守大门还不行吗?快躺好我给你上药。”
“哼!”又是这一声。
“好好好,不上药,都这么晚了,吃了餐饭没有?我去给你准备?”
“你做的饭菜是人吃的吗?”逸景扯着嗓子嘲讽他。
“那我不做饭菜我去给你寻点回来还不行吗?我把行晟辰盈都拖起来给你做饭还不行吗?”
“他们才不搭理你。”
“那我动手打人行了吧?”长铭哭笑不得道:“再要不然把他儿子女儿都给绑了让他们做饭!说吧你想吃什么?”
逸景这才愿意回过半个脑袋来看他。
“我要吃兔子,有红油的,够辣的!”
“那不行!”长铭断然否决,“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敢吃辛辣!只能吃清淡的!”
逸景又气呼呼地把头扭回去了。
“你不心疼我!连兔子都不让我吃!”
“我怎么就不心疼了你!”长铭气结,豁然站起,“我这不是好声好气的哄着你,行晟把我从小带大,我都没这么跟他说过话!”
“那你还不让我吃兔子!”
“你有伤不能吃辣的啊!”长铭恨不得用头去撞墙,“我去抓兔子,煮兔子汤好不好?”
“兔子汤没味道,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心疼我!”逸景连眼睛都不转回来,声音倒是越说越委屈。
长铭垂头丧气地坐回床边,想着伸手去摸逸景的脸颊,半路还被逸景一挥手给打了回来,只好按着他的肩膀强行把人翻过来看着自己。
“天可怜见啊,你去把行晟挖过来,他如果知道我是这么哄你的,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听我的一次,吃点清淡了,等你伤好了想吃老虎肉我都给你抓来。”
逸景扁着嘴看了他半响,还是倔强地扭过头去。
长铭觉得自己没辙了。
“还说你那个长兄!他说他什么都知道,可你还不愿意和我说一句心里话,你就这么心疼你君人的啊?”
“我是真的没办法开口……”长铭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对逸景说道,可抬眼看了对方那满腹辛酸的模样,只好长叹一声:“你叫我怎么开口?我难道要说就因为我是个绛元营长,我不讨人喜欢,叶襄不过是因为听从我的命令好好训练就要受人这样冤枉……”
再多的话,长铭也说不下去了,换成是他背过身去不看逸景。
“所以心中愧疚了?”逸景问他。
长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逸景自背后伸手,抓上他的手腕,再同他十指交握。
“你在我面前又何必故作强势呢?难道你说一句你累了你难过了我还会责备你吗?”
“七营长哪里有什么难过疲累……可那些事情,我越是想,我……”长铭越说越是说不出话来。
逸景撑着床沿坐起身来,将人抱回自己怀里。
“我想了许久,不忍伯仁因你而伤因你而死,事急从权,你没有什么不对。是别人将你逼迫到了如此地步,可盗印冒名,你也并非无错,大军长不能偏私,眼下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大军长只能看着你委屈了……”
“我知道……”长铭闷声说着,在他胸膛上吃吃啃了一口。
“一辈子活那么长,谁还没有受委屈的时候?你就算在路边踢了一颗石子心里就不好受了,回家怎么就不能告诉我?”
“长这么大了,因为一点小事这也委屈那也委屈,岂不是和行晟一样没出息了。”
逸景心中明白,长铭最大的委屈,就是即便有了惊天动地的变故,也只能说成微不足道。
“也不算什么没出息,谁都有这种时候,你们资历算点什么?我经历的小风大浪,不计其数,还能不体谅你吗?”
“这是什么话”,长铭一把将他推开,“说得你像是久病成医似的。”
“对于你们而言我就是”,逸景一脸恬不知耻地说道,“能有什么经历你是有过我没有的?”
“你被人睡过吗?”长铭信手就捻来一个,“被标记会生孩子的那种。”
逸景又气得不想理他了。
“自己胡说八道还不让人戳穿啊!”
“哼!”
“好了别哼哼了”,长铭又蹭上去扒拉他,“我错了别生气了……”
两人你拉我扯的又折腾了一会儿,长铭终于将这只大猫捋顺了毛,然而那只大猫恬不知耻地还翻身露出肚皮要长铭给他挠挠,长铭也只能放任他挂在自己身上。
“但是你一个兴主哪里有过这等遭遇。”长铭撇嘴道。
“怎么就没有”,逸景左右活动自己肩膀,“他们能用自己的条条框框来干涉绛元,当然也能干涉兴主。就像是绛元必须对兴主言听计从的谬论一般,他们也会说兴主就该大作为当坚强,知晓万事,不可低头请教——但我不得不承认因为是兴主,就算干了不少错事都能用这个借口搪塞躲避。”
长铭见状便将他转过身去,给他揉揉肩膀。
“这个世道素来如此,若有言语威胁谁要软弱,便有言语逼迫谁该坚强。可兴主不过是人,就算甘仪位极人臣,也疏漏武艺,即便对兴主王子严加管教,也躲不过一失足成千古恨,谁又能想得到当年一个最普通的和生,将皇室兴主杀得干净,荣登大统。”
“这就是你们两半夜三更把我挖起来的原因”
“不然呢?”长铭把热汤面推到逸景面前,再起身给他去拿碗筷,行晟在他背后翻了一个白眼,抬脚就要出门。
“哎,这是去哪里啊?”逸景接过筷子准备捞面条。
“柳叶东那烂摊子还没收拾妥当,我还得回去和营长一同整理,倒是你们,拿一个什么我儿子高烧的借口,就为了喊我煮面条?断绝吧,没办法做亲家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就让长铭拖了回来按在椅子上:“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你这面煮的连根葱都不放,算是扯平了。”
说着逸景给他夹了一筷子剥了皮的虾仁,长铭看都不看张开就咬,行晟伸手就要去抢回自己的面条。
“好了好了,不闹了,有正事问你。”逸景一边一个将两人分开,对行晟说道:“最近令军侯府可有甘仪相府的消息?”
他之所言让行晟先是一愣,继而苦恼摇头:“没有任何消息,难道他会消息闭塞还是对长铭这个绛元少了兴趣”
“不应如此啊……”逸景缓缓放下筷子,言道:“我亦无其他消息,倒是顾大人就长铭这件事书信都来了几回,催促我将长铭官复原职。”
长铭在他身边耸耸肩膀。
“罢了,我在加派人手前往打探,倒是侯爷伤情如何?”
“前几日苏醒了,高烧也退了,只是还需要卧床休息,不可胡乱行动……一直没有时间问个清楚,你们究竟遇见了谁?为何如此狼狈”
逸景动了动眉毛,面上表情却没有变化,不过说了一句:“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可有些事情千万不能知道。”
“连花军长都不能说”
“你见到他了?”
“他曾过府探望父君。”
“不知道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不再提起,耽于遗忘,也是解脱。”
行晟轻叹一声,起身出门,准备继续那些文山卷海的军务无穷。
“柳叶东都没了,蓝营长也选不得别人了吧?”长铭抱臂倚门道。
“或许吧。他不过是想着柳叶东自有破绽,却料不及此事闹出如此动静,接连几人下狱。”逸景在他身后收拾起碗筷。
“世事本就难预料,我明天也得守门去了。”长铭伸了伸懒腰。
“秦左奚让你守哪个门?”
长铭奸诈一笑:“你说呢?”
于是逸景第二天在宣武阁之外看到了四下看风景的李长铭,当即吓得魂不附体。
没错,红油兔子,是长铭的爱,不是逸景的爱。
第111章 第一百零六章 暗度陈仓
顾小舞:你俩不秀恩爱能死吗?!
长铭:值此圣诞之际,大军长有何作为?
蓝莫领着行晟前来求见大军长之时,一眼看到了曾经的七营长守在宣武阁门外,立时吓得一个趔趄,险些磕在台阶上,若非行晟眼明手快扶了一把,可真成了还没进门就给军长行大礼。
长铭略有揶揄地窥了他们一眼,正要开口通报,没想到对面一同看门的早他一步对着宣武阁内喊道:“大军长,第六营长携部属求见。”
86/152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