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妖鬼寿命不及而立,何况他的寿命早已……如今一日尽数激发妖鬼之力,必定引发如此恶果”,南宫煜麒低头看着七越,声色沙哑道:“只能期望七越尽早苏醒,若是有幸得忆往事,或有一线生机。”
“你说谁?”长铭听得一个耳熟的名字,难以置信地看着师兄的背影,问道:“七越?”
“司福罗七越。”
“他不是……”一个在百年前早该死去的人。
“我不知他如何存活至今,可我若是能早一天知晓他尚且活着……司福罗一族又何来今日呢?”
“那这个青年人呢?他也有一双猩红的眼睛,难道也是司福罗一族?”
南宫煜麒沉吟半响,也不知其中真相,倒是七越苏醒得快。
“我记得你……”七越声音嘶哑地说道,目光缓缓落在了南宫煜麒身上。
“你记得我?”南宫煜麒惊喜说道,“你清醒了吗?”
“我不记得你了……”司福罗七越却又痛苦地摇头,“这张脸很熟悉,可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南宫煜麒。”
七越没有回应他。
“那你可想起了什么?”
“只有刀,和血,还有司福罗。”
“七越……先祖”,长铭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引得旁边两人回头,“他叫司福罗逸景,是司福罗一族的后辈,妖鬼之力激发之后,只剩下奄奄一息,您可有办法?”
“妖鬼……”七越听到这个称呼,微微眯起的双眼,对比他百年不老的尔容颜,逸景更像是那个蹉跎时光的人。
七越眼神微微一动,说道:“血。”
“血?”长铭与南宫煜麒异口同声地问道。
“饮血方可救妖鬼。”
南宫煜麒突然明白了这其中令人恐惧的真相。
忽觉柳暗花明的李长铭并未多想其中来去,而是断然右手抽出匕首,正欲朝自己左手刺下。
“没有用的。”
七越的声音阻止了他,一旁的南宫煜麒面上闪过一丝悲痛。
“你的血不够,要更多人,成百上千,他苏醒以后,每月若可生饮五桶人血,自当百年寿命,若是少了一碗一滴,他便逃不过癫狂疯魔,早日衰亡。”
“呯!——”
长铭怔怔地看着七越,右手竟因颤抖握不稳匕首而将其摔落在地,可那一声沉闷的声响换来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他只好选择将逸景埋葬。
“用我的血吧。”七越淡淡开口。
“七越!”南宫煜麒下意识伸手将他拦下,可又收回手。
“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还是不记得你的名字。”七越动了动嘴角,似乎想露出一种苦笑的表情,可岁月留在面容上的呆滞无神始终挥之不去。
“你的血也不够。”长铭死咬着下唇,艰难开口。
七越却说:“或许够。我才是寿命最长的妖鬼。”
“可……”南宫煜麒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我虽然不记得你,可我记得昔年司福罗一族为妖鬼做的一切努力……你将我打醒的时刻,那些哭泣和死去涌了上来……我活了一百余年,杀人如麻,饮血无数……彻底沦为心无悲悯的行尸走肉,我才该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
“你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南宫煜麒心如刀绞道,“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可我现在知道了。”七越语气平淡地对南宫煜麒说,自己撑起身体,意图向着逸景走去。
“别过来了!”
七越停住了脚步。
长铭终于是连自己的哭腔都藏不住,却还是将眼泪一并拭去,将额头抵上逸景的肩头,寻不到昔日温暖也只能低声的哭泣。
“活着吧……带着那个青年人去花城,去寻你们的族人,不会再有人折磨你了。”
长铭想着,今后的岁月,只能折磨我一个人了。
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南宫煜麒看着七越将长铭缓缓放下,问自己:“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李长铭。”
“那他呢?司福罗逸景吗?”
“对。”
“是景字辈的,他该是忘熙的叔叔。”七越轻笑一声,抽起长铭遗弃在地上的匕首,“我不知道他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如果还需要依靠人血而活,就让这一代的宗主将他关起来吧……或者暗中处死。”
七越抬头看着早已面无表情的南宫煜麒,对他道:“我还是未能想起你,或许过一会儿就会知道你究竟是谁……带着长铭和忘熙暂且离开,晚些再来接逸景。”
“你不是说过一会儿会想起我是谁吗?”
“不要怀有什么希望。走吧,别看着我死去。”
“七越呢?”忘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未细看眼前几人究竟是谁,便开口问道。
“他死了。”那人对他说道。
忘熙猛然自床上跳起。
南宫煜麒看他一眼,继而说道:“为了救你的叔叔。”
“我的叔叔?”
“若是还能走动,便随我来吧。”
出门转过一处回廊,两人先后停在一处门前,正听得里头一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可这该如何?总不能一见血便要红眼,这岂不是早晚为人察觉?”
“此事我另行办法”,南宫煜麒推门而入,顺手扶着行晟坐下,而逸景见了两人到来,勉强起身相迎,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对南宫煜麒说道:“我对先生,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那时候你尚且年幼。我偶经迷城,探望司福罗一族,而你家中君卿发觉妖鬼一事,请我相助。”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逸景深深行礼,可南宫煜麒却摇头摆手,只是问逸景可是识得忘熙。
“长铭同我说了”,逸景问忘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忘熙”,忘熙抬眼见他神情似有愧疚,便出言安慰道:“七越之事,南宫先生同我明说了,这样没什么不好……他死了,叔叔便好好活着吧,于他而言,未尝不是解脱。”
“此话何解?”逸景心中另有猜度,可又不敢言说出口,只得问他:“你家中君卿何在?可有其余族人?”
“司福罗一族,何曾愿有君卿见自己儿子成了这等双眼猩红的模样?”忘熙反问道:“若是能知晓昔日逃出生天的族人余生安逸,孕育后嗣,合家圆满,那些死去的人便是痛苦,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逸景正欲开口细问,长铭却走进门来告诉他:“成景大哥来了。”
当黄泉森林焚烧殆尽的消息传至花城,成景便日夜难安,最终辞别了纪流丹星夜而来,见得逸景之时,他尚且形容憔悴,那双猩红的眼睛更是让他满腹心酸。
行晟言道自己出门去看望楚广良,便不打扰这几人再说往事。
有人逃出生天,可也有人永堕无间。
“留下殿后的族人被晏骑国尽数抓捕,连七越也不例外。他们发现七越身上的妖鬼之力,在亡国之后,便带着司福罗族人藏于黄泉森林中,企图让那些族人为他们生育更多的妖鬼,指盼复国。”
“他们没有死去?”成景的心底传来一阵刺痛。
“没有死去,也没有活着”,忘熙口吻平淡,“那片与世隔绝的黄泉森林只有三种人,高高在上的人,为数不多的妖鬼,猪狗不如的司福罗——没有人记得谁叫什么名字,只是被人称作‘司福罗’。司福罗生来就被那些沉重的铁链捆绑着,就像是牛马落地便等来了牵绳,终其一生只有劳作和□□……司福罗的孩子越来越多,他们的铁链已经不够使用,便决定杀了那些不能再生育的人。”
满室只留下寂静,逸景却又听到了远处隐约传来的痛哭与期盼,他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幻听错觉,可忘熙平静的声音,就像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麻木,绝望,让人看不清左右,看不见自己,只是凭着眼睛寻觅的本能在四下张望,最后疲累地长眠。
“他们无意中发现,妖鬼如果在而立之年还未能饮下人血,必定癫狂死去,于是那些寿命长于三十岁的人就没必要浪费粮食,等来了一个妖鬼的降生,他们又发现妖鬼的眼睛在六岁以后就能觉醒,于是那些生来羸弱不利于生育的族人就活不过六岁,再后来他们发现妖鬼只能是兴主……”
“别说了!”长铭终于不忍再听。
忘熙看了他一眼,说:“他们每一次的惊喜,都是屠杀司福罗的刀。那些死去的人对着七越大喊大叫,希望七越饮下他们的血就能重新苏醒,可他们的血不过换来七越百年来的失魂落魄。”
“他活了一百多年……”南宫煜麒在旁低声道出了这个事实。
“对,一百多年”,忘熙牵动了嘴角,却是钻心刺骨的痛楚,“妖鬼本该活不过而立,可他早已被那些人折磨得全无意识,他不记得任何人,也不记得自己,凭着存活的本能饮血度日,延长了他的寿命,也成为了他们的骄傲,可只有一个七越还不够,想复国便需要更多的妖鬼。”
长铭有很多话想问他,想问问他,难道无路可逃?难道不可反抗?这些年又死去了多少人?
可他心里明白,何必再问。
他不知道忘熙说的日日夜夜是何等情形,也不愿得见那些鲜血淋漓,他下意识地看了垂首不语的逸景与成景,满心唯独想着两封辞呈,从此远走,无论是绛元入朝活着兴主当政,便作窗外风雨,就算是过着年幼之时受人白眼的日子也未尝不可。
即便此生他注定做一个不足为道任人欺辱的绛元,也不愿看着逸景成为第二个司福罗七越——朝廷若是得知此事,必定不能放任逸景。
往日驰骋疆场的时光让他可以高傲地死去,但是如今的天崩地裂让他乞求屈辱地活着。
可活着太难了。
整理一下思路:
1、妖鬼一般活不过三十岁,逸景现在都有四十岁了;
2、在早前说明过,南宫煜麒认识逸景,还帮助逸景抑制了他的天分,不然逸景也会疯癫嗜血,早夭而亡;
3、三个妖鬼凑一桌的时候,逸景的妖鬼之力立刻被完全激发,所以死得快,而忘熙没死是因为他不到30岁,七越不死是因为常年饮血;
4、一百年前的七越作为宗主送族人逃出生天,自己和一部分却为亡国者抓获,他自己可以跑,可是不能放任和他一同落难的族人不管,最后被折磨成了这样;
5、孟千对于黄泉森林的调查也是导火索之一。他派兵围住了黄泉森林,令其中司福罗一族的人以为自己要从旧朝的奴隶成为新朝的奴隶,他们意识到自己无法摆脱这个命运也无处逃脱,最后一把火与亡国者同归于尽,也了断了妖鬼的牵挂,让他们永远自由。
第120章 新春番外
在开始之前,先祝大家新春快乐,过年开心,多吃多睡,好喝好玩,钞票不停歇,买够衣包鞋!
本次番外是云卷山河的三个衍生背景,算是三个平行时空:
第一个,云卷山河结局之后,原背景,新故事,延续云卷山河的结局;
第二个,现代架空背景,大警官逸景与小混混长铭的精神病患者故事;
第三个,帝王架空背景,男宠逸景与皇帝长铭那些年不得不说的八卦;
好的,下面上文!
“啊!”
逸景猛然自梦中惊醒,下意识环顾四周,恍然发觉自己身处怀烈山庄,而并非金碧辉煌的深宫大院。
身边原本熟睡的长铭听得响动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是喊你守夜还是喊我喝药?”他语气含糊地问着逸景,一手支撑着床褥试图坐起身来。
逸景懊恼那个奇怪的梦境,忙俯下身去拍了拍长铭的肩背,低声哄道:“没人喊我们,你且好好睡着。”
长铭听得此话,又躺回了床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肚子,立时又清醒几分。
“可我一时半会又睡不着了。”
“哪处不舒服吗?孩子踢你了?还是腿有些酸了,我给你揉揉?”
逸景一边说着,一边抚摸长铭略有柔软的肚子,果不其然感受到孩子踢踏地回应他,那样的感觉令他心房都能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你别摸他。”长铭气鼓鼓地排掉逸景的手,“你一摸我肚子他就来劲,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就和你亲近了,长得像你一定得丑,还是我大女儿漂亮。”
“是是是……咱们家大小姐像你,当然漂亮。”逸景伸手抱住他,埋首在他脖颈间狠狠地吸嗅了绛元甜美的气息,随后满足地舔了舔长铭的耳后,发出餍足的叹息。
长铭并未伸手推开他,而是抬头蹭了蹭他的鬓角。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只是戌时,除夕夜还没过呢。”
因着长铭怀了孩子,成景与纪流丹急忙打发了二人早早休息,不得守夜,逸景也从善如流地将长铭抱回了房间。
“怎么没听得一点动静?”
“大哥不允许有人打扰你休息,自然也听不得什么动静。”
长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你方才为何这么大动作,你做恶梦了?”
逸景思索片刻,才言道:“算不得恶梦,就是离奇了些。”
“说来听听?”虽然灯火幽暗,但逸景仿佛见得长铭眼中光彩熠熠,只得老实交代:“梦见你成了皇帝,我成了你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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