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灼峰告别之后,白贺炜大跨步的迈出派出所,郑亦和母亲在后面跟着,上了车,白贺炜也不说话,把他们母子送到小超市前面。
停车后,白贺炜和和气气的对褚红霞说:“阿姨,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郑亦谈谈,麻烦您……”
褚红霞识相地下车,郑亦却分外忐忑,他惹了祸,白贺炜利用关系帮他摆脱了麻烦,他心里十分感激,可这一路上,他不禁担心起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和白贺炜的关系,毕竟此时此刻,白贺炜的面色看起来实在是不够好。
直到褚红霞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白贺炜才对郑亦说:“我看你现在是长能耐了,还会打架了,打得还是自己亲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郑亦低下头,不言语。
“你不打算对我说说你心里怎么想的吗?”
郑亦依然沉默,满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儿,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喊打喊杀的,这会儿怎么又不说话了?”
郑亦抬头看了白贺炜一眼,又把头低下了,终于吭哧瘪肚地开了口:“我,我就是……一时冲动。”
“呵。”白贺炜冷笑一声,不是十分相信,他踩了一脚油门,把车驶了出去。
车开走了一会儿,郑亦才反应过来,问:“学长,我们去哪儿?”
“你怎么不当哑巴了?”
“嗯。”
“吃饭。妈的,因为你这破事儿,我连晚饭都没吃,我快饿死了。”白贺炜没好气的说。
郑亦也急了,他大概能明白白贺炜这不开心有多半都来自于没吃饭。“那,那赶紧去吃。”
白贺炜在一家快餐厅门口停了车,也不喊郑亦,直接下去了。郑亦紧跟着,生怕白贺炜把自己给扔下。点好餐,郑亦抢着把钱付好,白贺炜也没打算跟他客套,拿了餐就去找地方,现在味道都不重要,只要能填饱肚子他才能想得明白事情。
郑亦还是心虚的,吃饭的过程中总是在偷瞄白贺炜,似乎想从白贺炜的表情中读懂他的心情。有了食物安抚之后的白贺炜,似乎真的变得柔软了一些,表情都没那么凌厉了。郑亦小心翼翼地问他:“学长,还来一块炸鸡吗?”狗腿子一样的把原味鸡的盒子给推了过去,白贺炜没客气,拿过来就吃了,郑亦的心总算安稳了些。
“说说吧,怎么想的?”白贺炜吃完把鸡骨头扔在餐盘上,拿了可乐,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郑亦讲讲自己的心路历程,如果郑亦愿意的话。
郑亦放下手里刚吃了一半的汉堡,坐直了身体,像是个规矩的小学生。“没怎么想,当时看见他打我妈,我就失去了理智。毕竟小时候,小时候的记忆怎么都忘不掉。”
“有兴趣说说吗?”今天的郑亦是让白贺炜都觉得陌生的,当他从派出所的那扇门走出来之后,才又恢复了他熟悉的样子。
郑亦喝了一口可乐,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我妈她挺命苦的……”
白贺炜听郑亦说完这些往事,眉头紧紧的锁着,他似乎回忆起,大学时的郑亦时不时露出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实在是跟此时的郑亦没什么区别。
“这些话,以前为什么不说?”
郑亦问:“大学的时候吗?”
白贺炜点头。
郑亦答:“我不想说,当时就觉得能和你在一起就挺不容易的了,说这些怕惹你心烦。”
的确,大学时的郑亦爱白贺炜爱得更卑微,那时的白贺炜是要比现在青涩太多,虽然相比于同龄人足够的沉稳,可是他在郑亦的身上表现出来的掠夺性是一般人都对抗不住的。
白贺炜在同学和朋友中间有口皆碑,可是他私底下并没有什么耐心,他当时和郑亦的关系顶算是炮友,郑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并不打算与他交心,白贺炜没这个心情。他不是神仙,也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麻烦,家里的、导师的、学生会的……太多太多的压力砸在身上,当他无从发泄时,便喊来郑亦。郑亦真的是太顺从了,即使他很粗暴,这家伙也都咬牙挺着,最开始话不多,很青涩,慢慢熟悉了彼此的身体,放开了,那就是白贺炜让他做什么羞耻的事情郑亦都肯了。白贺炜最喜欢郑亦在他身下露出迷离的眼神,低声唤他学长,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其实他是不懂郑亦心中对他所谓的爱情,他也不打算懂,有了发泄渠道的他更对追求他的人不屑一顾,毕竟谈恋爱实在是费心费神,郑亦是完全不用他来操心的。
他们最开始是去外面开房,一周一两次,钱的问题倒是不用郑亦操心,后来白贺炜觉得开房太招摇,学校人多口杂,他便干脆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租了个房子,钥匙两个人一人一把。约好了时间,前后脚过去,话也不多说,直奔主题。
郑亦会做饭,手艺还不错,慢慢的就发展成为白贺炜吃够了食堂给郑亦打个电话,郑亦就能给他张罗一桌子菜。吃饱喝足他跟个大爷似的在沙发上一躺,郑亦还像个小媳妇在厨房里收拾。
那段日子白贺炜过得特别自在,他也是自私的,以致于忽略了郑亦内心的一切想法,毕竟郑亦从来不跟他抱怨,不跟他说烦心事,每天傻呵呵的让做什么都跟屁股后面上了根发条一样痛痛快快的就去做了。
要说分开之后,白贺炜曾经有一段时间是怀念郑亦的,他似乎习惯了这样不拖泥带水烦心的交往,以致于面对石娇楠他会觉得很疲惫,调整了好一段时间,他才重新投入到“原本就该这样”的感情中去的。
白贺炜知道了郑亦的这些事情,还是十分同情他的,可他不太会安慰人,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接触过像郑亦这种家庭不幸福的人。他沉默着把郑亦又送了回去,临下车前,郑亦满脸担忧地问他:“学长,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和我分开吧?”
“哪件?分开?你想什么呢?”
“哦哦,那就好。”郑亦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趁白贺炜不注意,快速的亲了他一下就开门下车了。
黑暗中,车里是最好的可以认真想事情的地方,白贺炜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抚着方向盘发了一会儿呆才缓缓把车开走,路上白贺炜又给吴灼峰打了个电话,这人从派出所回来就跑回局里加班去了,可以说是劳模了,白贺炜开车直奔北城区公安分局。
夜晚的公安分局要比附近的其他的机关单位显得热闹,白贺炜把车停在门口,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吴灼峰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吴灼峰已经泡好了茶水等着他了。
“怎么没回家?”白贺炜问他。
吴灼峰揉揉眉心,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吵架了?”白贺炜随口问了一句。
吴灼峰没回答,把茶杯推倒白贺炜面前,“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白贺炜坐在吴灼峰对面和他打起了太极,“你工作太忙,也不能不顾家,楚君都该有怨言了吧?”
吴灼峰揉揉眉心,一脸幽怨,远不是过去的阳光的男人,他说:“我准备和楚君离婚了。”
“什么?”白贺炜站起来,不敢相信的看向吴灼峰,“为什么?就非得离婚?那孩子怎么办?”
吴灼峰跟白贺炜摆摆手让他坐下,说:“可能也是我这边太忙,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家庭,当初我还在曲岩那件事上挺同情你,如今我也遭到了同样的报应,咱们俩还真是难兄难弟了。”
听见这话,白贺炜硬是把过来的目的咽进肚子里决定什么都不说,他从包里摸出一盒烟递给吴灼峰,吴灼峰摇摇头,“戒了,不抽了。”
白贺炜把烟拿回来,倒是给自己点了一根,问:“那孩子呢?”
“因为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权没办法谈拢,所以准备去法院起诉了,前几天找了个律师。”
白贺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闷头抽了一根烟后便想起身告辞了,正这时,吴灼峰却开了口,问他:“你来是问我怎么知道郑亦的吧?你坐下,我跟你说。”
白贺炜应声坐下来。
吴灼峰说:“当年,是我对不住你。那时候,我还在张州,有一天,你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第46章
吴灼峰从省警校毕业之后直接考入了省会张州的公安系统,在一基层派出所当个小民警。他的父亲吴占勇虽然在灵泉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还算有权有势的那种,但他对自己绝对不像白子峰对白贺炜那样管得太多太死,就算是他去外太空,只要不惹事儿给他添麻烦就行。
基层所的工作忙忙碌碌的倒也有趣,吴灼峰过得很是知足,他还找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非常好。两、三年过去了,他刚在自己工作岗位上站稳了脚跟,也正打算和女朋友领证,他的父亲却突然查出得了肺癌,从做完手术到回家休养,吴灼峰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没去上班。等再回到张州,时刻挂念父亲身体的吴灼峰就觉得身在异地的这份工作对家里实在照顾不到,父亲身体这么差,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入院。于是,吴灼峰开始考虑回灵泉的问题了,好在女朋友也支持。
当官原本就是人走茶凉的事情,他父亲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已经没法在岗位上做什么了,吴灼峰自己的人脉还没培养起来,当时的他在人情世故方面又不是那么练达,所以他就觉得自己的跨市调动好像不容易实现。
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单位领导上,看看是不是能通过正常程序调回灵泉,当他正准备找领导探讨这件事的时候,他接到了白子峰的电话。
白子峰很客气的对他说:“灼峰啊,叔叔想拜托你一件事。”
“白叔叔您说。”他的父亲和白子峰关系非常密切,他又和白贺炜是发小,是同学,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白子峰开了口,吴灼峰自然痛痛快快就答应了。
白子峰对他说:“事情是这样的,贺炜当年想读研,家里虽然不是很愿意,可想到以后对事业有所帮助也没反对,现在贺炜快毕业了,他想留在张州去什么设计院工作,我就觉得不妥了。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干几年啊,到时候一旦没了权,贺炜借不到我任何的光,他在张州我还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他事业没好处,我和你婶婶就商量着想让他回灵泉。”
作为儿子借父亲权利上的光,吴灼峰原来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当他父亲生病后,他才发现这个“光”是多么的重要。吴灼峰认同道:“是啊,叔叔,您考虑的是。你看我爸病了之后,我在张州总惦记着,调工作回去又挺费劲的,哎,我现在是真的后悔毕业留在张州了。”
“其实,贺炜这样也就算了,可是,这孩子他……哎……”
白子峰在电话中连连叹气,引起了吴灼峰的好奇,便问:“叔叔,贺炜他怎么了?他一向都很规矩啊,绝对不会像别的领导子女那样在社会上混的。”那几年时间,虽然没有“官二代”这个词,可领导子女风气不正俨然成了“社会败类”的代名词。自己工作后,又有了女朋友,和白贺炜的交往慢慢在变少,可就吴灼峰对于白贺炜的了解,白贺炜怎么都不会坏到那种程度。
白子峰说:“一说起这件事我就上火,我听说贺炜他在学校和一个男学生搞在了一起,你说这多伤风败俗啊。”
吴灼峰听完后惊呆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因为在他单纯的认识中,男人是应该和女人在一起的,白贺炜他明明很老实,怎么会走向这条歪路啊。
“所以叔叔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下这个男学生,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他这样太……”那不是很动听的字眼,白子峰最终没有说出来。
自以为站在“正义”角度的吴灼峰欣然答应白子峰的请求,事后,白子峰允诺会帮他办理调回灵泉的一系列手续。
那几年,查一个人的户籍资料或者查开房记录这些并不是难事,也不需要领导去批准,于是吴灼峰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他所能查到的郑亦的全部资料并交给了白子峰。作为交换,吴灼峰很快就被调回到灵泉,在白贺炜在给吴灼峰送行的饭局上,不知情的白贺炜还对他的离开表现得特别遗憾:“要不因为吴伯伯的病,咱们一起留在张州该有多好。”
那时候的白贺炜,还幻想自己能在张州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可谁能想到,白贺炜也就在张州工作了一年而已就和他一样回到了灵泉。
吴灼峰当然不知道白子峰是怎样跟白贺炜谈的,他们父子俩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但是他知道,白贺炜回灵泉这件事,自己查得那些东西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
吴灼峰讲完当年的事,白贺炜面前的烟灰缸都满了,茶水也没了味道。吴灼峰说:“我当时就是觉得你不应该和一个同性在一起,后来,在公安系统干久了,什么事都能接触到一些,我也能理解了。直到今天你找我帮忙,当我知道是郑亦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立刻就联想到了交给你爸的那些材料。你挺少求我办事儿的,最近就有两次,之前是你问我给别人办工作调动,今天是有人犯了事儿。”吴灼峰喝了一口水,问白贺炜:“这两次都是因为一个人吧?”
白贺炜点头,把手里的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他又想点烟,被吴灼峰阻止了,“我说你这烟瘾也太大了,都给我熏得不行。”
白贺炜放下烟盒,用手揉了揉脸,问吴灼峰:“所以,你这次还打算告诉我爸?”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吴灼峰不满道。“这种事我是不会再做了。”
“那件事我也不能怪你,你完全不知情。当年,我爸很反对我留在张州,所以他把脑筋动在了郑亦身上。事实上,你不帮他查郑亦,我也是准备和他分手的。只不过你在旁边添了这把柴,我就更被动了。”
吴灼峰一脸疑惑。
白贺炜又说:“我当年和郑亦在一起是因为我爸一直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压力很大,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郑亦挺乖的,他跟我表白我就答应了,我对他没什么感情。毕业之后,我爸又想左右我,可我已经有了工作,觉得他管不到我了,我自认为一切都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我觉得自己也不需要郑亦了,就在考虑和他分手了。事实上,我对他挺残忍的,就算是分手他都没和我提什么要求,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这些年,虽然在一个城市生活,可我们从来没见过,直到前不久去救火我才又遇到他。他没什么变化,还像大学的时候那样,但是我却好像变了挺多,有时候看见他就觉得自己当年太无情,亏欠他,就想补偿他,所以他遇见事儿了,我就一定会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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