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笑呵呵的说道:“二位客官远道而来,不知三月初三是本地的庙会,今天镇上要大摆戏台,还有很多好玩的和好吃的,晚上还可以在河边放河灯寻姻缘,两位客官一表人材,说不定还会遇到真心人……客官休息一下不妨也出去玩玩。”
两人应了声,也对这庙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就匆匆去街上逛了起来。
这里的庙会一年一度,很受百姓重视,每次都办的沸沸扬扬。两人刚出客栈,就见到一群人在街头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圈,不时从中还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楚恒拉着傅秋值的手,也做起普通群众挤入其间,只见圈中围着一张木台,台上是一班卖艺人,有个黝黑壮实的汉子正在中间耍大枪。
那枪看起来通体是纯铁做的,手柄足足有成年男子的手臂般粗,看样子这把枪也有个百八十斤,但在那汉子手中,耍的行云流水,一招‘移花接木’将枪从右手游经胸腔背部,绕了一圈又从肩膀甩回右手中。
人群中又爆发了一句“好!”纷纷往那耍枪人的脚边扔了些铜板,他的同伴连忙去捡,并笑着脸点头弯腰致谢。
傅秋值看得也暗暗叫好,他凑近楚恒的耳边问道:“这人枪法如此精绝,臂力也十分了得,在江湖上应该有些名气,为何还要在这里卖艺为生?”
楚恒在底下轻轻捏了一下那人的手,笑道:“你且看着。”
傅秋值疑惑地继续看着台上,只见那耍大枪的汉子擦了擦汗对着观众抱了抱拳,便把那大枪立在墙边休息去了,接着换人上场。
这次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双胞胎姐妹,两个小姑娘笑嘻嘻的冲台下人鞠了一躬,道:“我们姐妹都不懂功夫,但有个绝技,连武功天下第一的人也未必会,今天我俩就给大伙表演一下。”
底下的人被勾起了好奇心,都在猜测这姐妹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那个较高的女孩从旁边拿来一只铜锣,敲了一声,发出“铛”地一响,待人群都安静下来,这才道:“表演开始!”
个子娇小些的女孩从水缸中抓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先对着众人展示了一番,另一个女孩替她解说道:“我妹妹是天生的哑巴,我来问大家吧。好了,请看这鲤鱼,刚从水里逮上来的,是活生生的一条鱼。”那姐姐眸光一转,落在了最前面的傅秋值身上,“还请这位公子告诉大家,这鱼是不是活的?”听到了姐姐的话,妹妹便移过手中的鱼走到傅秋值面前让他细看。
傅秋值仔细看去,果然是一条活着的鲤鱼,鱼鳞还在泛着光,鱼嘴还在吐泡泡,于是道:“是活的。”
那姐姐冲他笑了一声,两姐妹又回到木台中间,只见妹妹站定昂起头大张着嘴巴,两只手握着鱼尾,将鱼垂到自己嘴巴上方,竟是要吞鱼的姿势。果然,姐姐又敲了一声锣,大声道:“生吞活鲤鱼!”
妹妹便把鱼一点一点的往下放,那鱼头太大,把她的嘴撑得开开的,直到卡在喉间,不能再下去。女孩难受的皱着眉,使劲把鱼往下按,最后咽了一口,终于把一整只鱼吞入腹中。
旁边的人群拍手叫好。傅秋值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也用力的咽了一下。
姐姐敲响了锣,道:“大家安静,还没有结束。下面才是我们姐妹表演的重头戏,好了,请仔细听。”她放下锣,蹲在妹妹身边,侧耳对着妹妹的腹部,然后问道:“鲤鱼鲤鱼我问你,你还活着吗?”
谁知真的有声音从那腹中传来,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音,“我还活着。”
众人大吃一惊紧紧的盯着台上的姐妹。
姐姐又问:“你从哪里来?活了多久了?”
那腹中声音又道:“我家本在镇外沽子塘,活了一年零八个月,前天被一个渔夫捉住卖给了一个杂技班。”
那么多双眼下,除了姐姐问过话,那姐妹俩就没动过嘴,妹妹腹中声音清晰可闻,说的也分毫不差,镇外的确有个鱼塘叫沽子塘,塘里是有人专门放养的鲤鱼。
姐姐站起身道:“大家伙要是信不过我,可以自己来问,这样吧,那位红衣公子,你来问吧!”
人群中有个人不满道:“怎么又是他?不会是你们找的托吧?”
姐姐叉腰道:“谁叫那位公子长得那般俊俏扎眼呢?这样吧,你既然不服就你来问好了。”
台下那个一身青布长衫秀才模样的人恼红了脸,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傅秋值,傅秋值的目光也随之扫来。这一眼看去,销魂夺魄,秀才不禁呆了呆。
姐姐看见他那番神情,不禁笑起来,“怎么样?你既然不服叫你上来你还不敢吗?”
青衣秀才讪讪一笑,脸上红晕未散,提着衣摆上台,拱拱手道:“姑娘恕罪,都怪小子轻狂。”
姐姐嗤笑一声:“酸秀才,叫你问你就放心问吧。”
秀才离妹妹隔了一段距离,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鲤鱼,我且问你,这世上最有用的东西是什么?”
腹中声音道:“自然是水。”
秀才摇头道:“非也!水无非能解渴,最有用的东西自然当是书!古人云‘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又言‘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精思……’”
腹中声音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是鱼又不是人,书于我不能吃不能喝,离开水我可难活了。”
秀才立刻道:“难怪你只能当一条鱼,你可知‘书中自有千粒粟’?”
腹中声音无奈道:“算我说不过你,不过今日我也算懂得了这世上最酸的东西是什么。”
秀才问道:“是什么?”
“酸秀才酸秀才,最酸的当然是秀才了!”
台下一片哈哈大笑声,秀才感到被扫了面子,灰溜溜的拂袖而去。
姐姐也笑着敲了落幕锣,“好了,今儿就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的捧场,可以散场了。”
人们意犹未尽的鼓掌,又抛了些铜钱到台上,渐渐散去。
傅秋值也要走,却被楚恒拉住,指着墙边的角落轻声道:“你看。”
傅秋值看去,那班人正在收拾道具行李,只见开始那个大汉手中的铁枪被刚刚姐妹俩中的妹妹轻易的拿了起来,丢进了箱子中。
楚恒解释道:“那枪是假的,也就一两斤重,舞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
傅秋值若有所思,又问道:“那刚刚的生吞活鱼?”
楚恒轻笑,“那鱼给你看过后转个身就给换掉了,吞的东西并不是活鱼,而且在那女孩肚子中也不是鱼在讲话。”
“那是什么?”
“腹语,有些人天生就会腹语,就是不用动嘴巴就能发出声来。我想那妹妹装成是个哑巴就是怕人认出她的声音和腹中传来的是同一个吧。”
傅秋值点头,和楚恒又一起去其它摊子上逛。
天色逐渐变黑,街上点起了各样的灯笼。行人摩肩接踵,大多都戴着一只面具,手里提着一只造型奇特的灯笼。不少人见傅秋值一身红衣眉眼如画,频频回头看他。
傅秋值走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边,问那个小贩:“为什么很多人都带着面具?”
那小贩见来的是两个外地人,拼命推销他的面具,道:“今天庙会许多公子小姐都会出来,有些害羞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戴张面具,遇到有好感的人就互相摘下面具,倘若心仪,回头跟自家高堂商量商量,就可以准备去提亲了。”
见两人似是有意要买面具,在摊子上拨弄着,又道:“二位这般模样,在我们镇自然是挑不出有足以相配的女方,不过姻缘天定,谁能知道呢?看看我这面具,都是今年的新款,好多富家公子都喜欢这种,二位不如一人来一张?”
楚恒问道:“多少钱一张?”
小贩笑嘻嘻的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十文一张。”
楚恒装作漫不经心的翻了几张面具,道:“这些款式一般般,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小贩着急,眼见到嘴的鸭子要飞,忙道:“两位诚心想要,五十文两张!”
楚恒勾唇,自己选了一张青面勾白线的面具,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道:“我就要这个了。”
傅秋值抿唇难以抉择,楚恒替他选了一个白面勾青花的递给他,“我觉得这个不错。”
小贩连连点头夸赞,“这俩面具本是一对,二位若带上了它们,今夜的风采定叫你们占全!”
第24章 第 24 章
傅秋值接过面具,对小贩点点头道谢,待付过钱,又随楚恒离去。
两人戴上面具走到街角,眺望前面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路,楚恒牵紧了身边人的手,“仔细些不要走丢了。”
傅秋值点头,第一次经历这样热闹的场面只觉得十分兴奋,很快便拉着楚恒一起走进了人潮中。
一阵锣鼓唢呐声传来,本来就不算宽敞的街道又挤进一支穿着大红色戏服的队伍。有的人踩着高跷如履平地般迈开腿走的自在,身下的人怕被砸到纷纷散开,给队伍留出安全的通道。有的带着个泥塑大头扮演憨态可掬的娃娃送福,有的坐在木轿子上,挎着花篮,往行人身上撒着一朵朵的鲜花。
轿子上除了撒花的女子,中间还坐着一个仙女装扮的女人,不过那女人的年纪着实有些大了,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作娇媚状笑着喊:“天女散花啦!大家快接花啊,接到的人今年家里有喜事喽!”
顿时周围的人都起哄上前抢着接花,傅秋值被挤到一个人身上还没站稳又被推倒另一人身上,和楚恒牵着的手也不得不松开了。
一路上他如同在巨浪中沉浮的草叶,被众人挤着被迫跟了那轿子一路,直到花都被抢完,众人才散去。
傅秋值一人站在街头,脸上的面具居然还没被挤破,牢固地扣在他脸上。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楚兄!”他轻喊道。然而到处都是人声,他那点微弱的声音着实可以忽略不计。傅秋值干脆不再呼喊,没入人群中,往行人的脸上一一寻去。
走过几条街,傅秋值却怎么也不见楚恒的身影,突然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在转角的时候傅秋值加快了脚步,隐到一边。果然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见跟丢了人不禁左右张望起来。
傅秋值看到那人带着和自己一对的青底勾白线面具,心中暗笑,直接跳出来走到那人跟前,“楚兄,我可是找了你好久。”
眼前之人似乎吓了一跳,见傅秋值认出自己来,也不说话,拉起他的手腕便走。
“去哪里?回客栈吗?”傅秋值见他走的飞快,不禁问道。
楚恒却只是一味拉着他,避开热闹的街道,来到一个前路是死角的小巷子里,然后把傅秋值推在墙上,伸手揭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傅秋值皱眉,他怎么觉得面前的人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不禁也要伸手去掀楚恒的面具。
楚恒忙向旁边侧了侧头,避开他的手,一把将傅秋值的领口扒开,露出他白皙纤细的锁骨,用手大力摩擦起来。
傅秋值觉得颈间那只手粗糙的异常,还有些倒刺划得他皮肤作痛,平日里与楚恒牵手时并不曾感觉他的手指这般粗糙……傅秋值抬手制止住了那人手上的动作,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那人全身。
刚刚心切,他这下才注意到这人穿的是紫色衣袍,而楚恒从来都是一身黑衣。
傅秋值眉宇间隐隐露出怒气,两指如钩扯掉了那人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陌生的带着贪婪的面孔。
那人见身份被拆穿也不着急,嘿嘿地笑着说道:“早就在街上注意你了,你若是依了我,我便好吃的好喝的养着你,你若不依……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没办法逃脱,现在街上正吵的慌,任凭你叫也没人听得见,你大可以试试。”说罢拱起脑袋就往傅秋值脸上凑。
傅秋值眨眨眼,突然对他一笑,目光含水,氤氲如雾。
那人怔住,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
傅秋值很快冷了脸色,心里默默想着圣手叶桐教他的‘千指摘花’手,指尖轻动,飞快地点在那人全身的几处大穴上。
那人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涎笑着又要凑上来,“你这三两下还当是在练神功吗?”说完突然觉得肋下一痛,随之全身如遭刀割,唯有手心似被千万虫蚁噬咬。他痛得满地打滚,口中讨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侠饶命啊!”
傅秋值冷冷一笑:“你喊人来救你啊,现在街上正吵的慌,任凭你叫也没人听得见,你大可以试试。”
那人心知自己惹上了了不得的人,忍痛下跪给傅秋值磕头,一声一声的砸地,哭道:“小人不敢了!大侠放过小人吧!小人愿把全部银财都留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和几两散碎的银子。
傅秋值不理会,抬腿就要走。
那人连忙抱住傅秋值的脚,哀嚎着。
傅秋值踢开那人,瞥了一眼地上的银票,撇撇嘴道:“一共有多少钱?”
那人听有戏,忙回道:“一共是一百二十两!”又把所有钱都聚到一起,用手抓住颤抖着站起来递给傅秋值。
傅秋值虽然见过楚恒一下从囊中掏出过四百两银票,可他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钱,刚想伸手接下,脑中犹豫了一番,自己这样算趁火打劫吗?于是懊恼的从那把钱中拣出一颗分量最小的银子,皱眉道:“站好。”
那人连忙站得笔直,傅秋值伸手在他身上拍了几下。
那人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拍移位了,吐出一口血,却听傅秋值道:“休养半个月就好了,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那人捂着肋骨点了点头,果然觉得身上疼痛大减,手心也不再发痒,不禁弯腰把手上的钱举到头顶道:“谢大侠不杀之恩,请收下这些钱。”良久不见回复,抬头一看,哪还有红衣人的身影?
傅秋值抛着手中的碎银子,心想这点钱可以买到什么呢?走着走着不觉到了河边,看到了沿河放花灯的年轻男女。那花灯皆是纸做成的莲花台的模样,中心放了支短烛,不过却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大多男子放的是黄莲花灯,女子放的是红莲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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