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聋子睁开眼。他感到迷茫而困惑，既是为了他胸膛中的闷痛，也是因为他眼眶中湿润的泪滴。Loki蜷缩在身边，整个人就贴进他双臂做成的狭小牢笼里；在新鲜的日光中，他满载伤口的肌肤像是经纬没有织均匀的白色布匹。聋子颤抖着搂紧他，忍不住亲吻着他的额头。Loki迷蒙地睁开眼，轻轻说：哥哥。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聋子在喉咙里含混地应了一声，吻上他的嘴唇。
自从他们在夺取Loki生命这个事项上达成了共识，一种亲密无间的情感反倒开始疯了一样在他们之间滋长；有了既定的死亡在前方等待，Loki变成了一个心平气和、温柔迷人的美丽情人；他不再对未来感到焦灼，更不再无缘无故说些可怕而让人彷徨的谶语。死亡让他心安理得，让他心满意足。聋子也不再对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感到尴尬，因为一切都是暂时的，不会改变任何事，生死之间的距离最终会让一切尘埃落定。
他们之间的情感和性欲开始变得真实、充沛而圆满。亲吻和性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那是聋子一生中最为贪欲的日子，他要Loki要不够。“Josh知道可能是你干的，所以你得藏在屋子里，哪儿也别去。”聋子要求，而Loki急切地同意，把他的阴茎往自己身体里放。他们之间没有明天可言，所以也就不必担心明天可能会有的伤害、可能会造成的悔恨；Loki用湿漉漉的身体引诱着聋子——聋子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埋进去，无师自通地掌握了Loki所有的敏感点和喜好，一次次把他逼上尖叫哭泣、理智尽失的巅峰。他总是那么汁液丰盈，他的身体肯定是有什么蹊跷，否则不可能总是这么湿润敏感——他的每次高潮都来得很猛烈，像是末日一样；而当末日一次又一次到来，他就布满返潮的鲜红伤疤，像是一件颜色艳丽的祭品。
在Loki Odinson漫长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自愿地吞吐着一个凡人的阴茎。聋子的双手忍不住绞进他黑色的长发里；他听不见Loki那种破碎的、潮湿细碎的呻吟声，但他能看到Loki的眼睛，就是那双眼睛把他那种至死不渝的深情给出卖了。他痴迷地去亲吻着聋子红彤彤的阴茎，亲吻着聋子跳动着卜卜血脉的腹股沟，神色里满是疯狂的不知悔悟。他用双眼紧紧缠着聋子的目光，缓慢地吞咽下火辣的阴茎，直到喉咙吞咽着吮吸红肿的头部；然后他缓缓地凸出它，用嘴唇在上面轻柔浅显地碰触着。聋子推开他，把他用力摁倒在床单上，他就开始急促地、兴奋地气喘。
“哥哥，”他迷醉地用身体吮吸着聋子的手指，难耐地轻轻摆动腰部，“你什么时候杀了我？”
聋子咬住牙。那个想法让他心如刀绞，甚至和失去Love一样痛——在窒息般的疼痛中，他把自己一点点埋入Loki的身体里。瞬间，他无法思考了。这样思维的空白和身体的巨大愉悦给了他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在Loki的身体里，他像是进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天堂，不必对任何事感到忧虑。Loki随着他的入侵露出泫然的表情，微微张着嘴，而聋子进入得越深，他眼中的幸福和迷茫就越深；而当聋子沉沉地撞到他又红又肿、又痒又麻的敏感点，他狂乱喘息着吮吸起聋子的舌头。
肉体的快感越来越高涨，和一种驱之不尽的恐惧汇合，成了吞没理智的洪流。聋子非常、非常用力地干着，发了狠一样问出了愚蠢的问题。
“你是我的吗？”他像是要把Loki揉碎了，“是吗？”
“是的，我是，”Loki的手紧紧抓在他的上臂上，仿佛一松开手，他就会坠入深渊；他眼中瞬间满是眼泪，“千万年，千万次，我都是——”
八、
在Thor Odinson漫长生命的最后一天，他感到十分轻松、愉快。在经历了长久动荡不安的折磨之后，他久违地找回了做神的痛快——那是一种全知全能、掌控一切的自满。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今天要去死，那么就再也没有谁能改变他的未来。和确定无疑的死亡比起来，所有的痛苦、猜疑、悔恨和煎熬，瞬间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过眼云烟。死亡是摧毁，也是清洗，是结束，更是解脱——他要从战争中解脱，从复仇中解脱，从爱情中解脱。
而对Thor来说，战争、复仇和爱情，从来都是同一回事。它们全部都是Loki。他这漫长一生所包含的喜怒哀乐，悉数都来自Loki Odinson。他是Thor无休无止的矛盾、永不枯竭的欲望、病入膏肓的顽疾。Thor Odinson活了那么久，可他的命运轨迹却那么狭窄，窄得只容得下他们两个。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Thor和其他主神一样，认定Loki就是命运女神断言过的诸神黄昏，他挑起无休无止的大战，让众神和凡人都陷入血海。
可就在昨晚，当Loki在黑暗中摸到他的军帐里，当他们在生死短暂的间隙恶狠狠地交欢时，他终于醒悟了——
Loki并不是诸神黄昏。
当他们两个在一起时，才组成了完整的诸神黄昏。
Thor Odinson和Loki Odinson，他们对这场毁灭众神的灾难负有同等的责任，谁都难辞其咎。诸神谴责Loki无药可救，却不知道Thor就是他踏错的那第一步。一步错，步步错。Loki的每一点自卑里藏着Thor的骄傲，每一次失败里都藏着Thor的胜利。没有Thor，Loki不会成为现在的Loki。Thor站在他的对立面，一手把他造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毁灭他又重建他，惩罚他又纵容他，他拿他束手无策，又不肯放手让他离开——人人都以为是邪神毁了雷神，可一切好与坏在他们之间都是双向的，雷神也毁了邪神。Loki是末日的表象，而他是末日的内核。
他们的存在像是命运意外制造出来的错误循环，如果不遇见，也许能侥幸相安无事。可他们偏偏生而紧紧相连。他们彼此吸引，又彼此排斥，反复地互相伤害、又互相和解。换来和解的代价一次比一次惨痛，而和解的时间却越来越短暂。这样规模庞大的纠缠，注定会制造出波及四方的巨大灾难——可这不是他的错，甚至也不是Loki的错，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方式。就像风暴的本意并不是摧毁世界，呼啸只不过是它存在的方式。
可风暴必须被阻止，他们的存在也必须被阻止。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这场无休无止的战争立刻就有了解决方案。我的死亡就是万全之策，他想，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这么简单，只是他忽略了Loki对他的感情。Loki几乎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倘若有一天Loki真的消失，那这世界于他而言，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一团噪声。他再也不会执着地做一名英雄了。反之亦然。如果他消失了，Loki还会这样仇恨一切吗，还会执着地要做一个恶徒吗——不会的，他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如果他消失，Loki善的源泉和恶的欲望也都会随之消失。
是啊，我得去死，Thor不无欣喜地想到。
死亡对神太过宽容。无论他们的肉身受到多么严重的摧毁，只要有人肯为他们献祭、供奉，那他们在七日之内就可以重生。Loki就曾经重生过不止一次。那种简单草率、可以轻易反悔的死亡，不是真正的离开。
只有当挚爱之人选择手刃他们时，神的肉体才会彻底灰飞湮灭。
神只能被自己的心爱杀死，这是他们最终的命运。
Thor决定走向他的命运，他的Loki。他心平气和地在军帐里穿戴，那是他初次登基时穿过的铠甲和披风。那时候，他和Loki之间的互相讨伐还没有拉开帷幕，一切都沐浴在仙宫金色柔润的光华里。Loki从朦胧的纱帐后走出来，嘴角带着的笑容。他看到Thor，眼神立刻被点燃了。Thor知道自己的高大和英俊，也知道Loki爱他的高大和英俊，所以他得意极了。Loki一低头的动作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羞怯和热爱。他走到自己的哥哥跟前，柔声宣布着自己的忠诚和祝福。那时候Thor是多么心满意足啊，他笃信自己一定会永生——因为他的挚爱是Loki，而Loki又怎么会杀死他呢？他的眼睛里盛着九界全部的柔情蜜意。
他的判断没有错，Loki确实没有杀死他。无论他有多少机会，他都是不舍得杀死他的。Thor只能自己做出决断。于是他穿戴整齐，洗净金色的短发和伤痕累累的面孔，像是去参加自己的婚礼一样，迎着风暴降临到了战场上。战场上，到处都是在诸神之战里折戟的断肢。不是所有的神都有机会重生。如果没有人爱他们，他们就会像凡人一样，在战场上燃烧殆尽。
天地间是一片混沌，乌云翻滚澎湃，偶尔擦出的一点电光，照亮了血流成河的地面。这场景很像凡人口中的地狱。如果他们两个降生在没有其他人的地狱里就好了，Thor突然想。那样他们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按照Loki所渴望的方式“在一起”了。
风吹动了他猩红色的披风，血海在他身后烈烈飞扬。他唯一的那只眼睛专注地看着Loki。让这一切结束吧，他想，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
Loki在战场上迎接他。他仰起头，看着Thor身披万钧雷电，缓缓降落到他身前。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他脸上露出轻蔑的嘲笑，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他将手中的武器刺向Thor。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Thor没有躲避。他缓慢的降落骤然提速为迅速的冲刺——
他把自己刺在了Loki的权杖上。
有那么一瞬间，战场上变得很寂静。风停止了，雨凝固了，乌鸦停下了扇动翅膀的动作，血河不再流动，雷声戛然而止。只有一道闪电，在那个瞬间照亮了一切，曝光了一切，把雷神之死定格成一幅惨白与猩红交错的画卷。在这幅画卷里，雷神的姿态是自愿的、快乐的，而邪神却惊讶极了、痛苦极了，好像被权杖贯穿的是他自己。
接下来，时间回来了，声音也回来了。Thor铿锵落地。像之前无数次一样，雷神为邪神而坠落了。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Loki后退了一步，而他前进一步，任凭那根在他身上开了个大洞的权杖凶险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他甚至开始笑了，低低的、隆隆的笑声掺进雷声里，震动着和他的心脏一起颤抖的凶器。
他开口了。
“Loki，”他说。对他而言，这个名字是他唯一懂得的诗歌，而Loki是个出色的诗人，他会读懂这一个名字里蕴含着多少难言之痛，“你这个小蠢蛋，你不该走这一步。你以为你快要胜利了，却忘了胜利的前一刻才是一场战役最危险的时刻。”
“哥哥。”Loki呆呆地说。他看上去害怕极了。在他们小时候，每当Loki觉得自己不被爱，或者每当他的恶作剧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他都是这样一副表情。他愣愣地含着泪，要Thor抱住他、保护他。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以为他下定决心，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可亲眼看着Loki流泪，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
透过模糊的泪眼，他最后一次注视着他的Loki。他说出每一个词都像是在吞咽着火辣辣的刀刃。
“你一直都知道该如何杀掉一个神，”他开始一点一点把身体里的权杖向外拔，“只是你一直都太感情用事，”他的双膝轰然跪地，“你太爱我了，你这个傻瓜，你太爱我了——”
Loki也跪下了。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跪在他面前，而没有觉得愤懑不满。因为在这一刻，他们彻彻底底地拿彼此没辙了。他们终于彼此降服了。
Loki捧着他的脸，狂乱地亲吻着他，“你不许死，你不许死！我会复活你的，我会为你献祭，我献出我的眼泪、我的血液、我的爱情，我要你重回人间。你曾经怎么复活我，我就要怎么复活你——如果你逃到英灵殿，我也要追过去，把殿里闹个天翻地覆，”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尖利，终于猛然哽住了——他怕极了，忍不住嚎啕出声；他大哭着威胁，“你知道我说到做到！你别想死！别想离开我！”
Thor用力地吻着Loki，轻轻说，“来不及的，Loki，你来不及复活我了。你知道神死前的诅咒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除了另一个神的死前祝福之外，没什么能破掉我现在即将说出的诅咒——”
Loki张开嘴，似乎想要尖叫，但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凡人在海啸或山洪前束手无措那样，他在Thor必死的决心前也束手无措。他紧紧捂住Thor的嘴巴，但雷神的死前诅咒是云间的雷电，无论他怎么阻止，都会响彻云霄。
“我，Thor Odinson，诅咒我自己，”雷电交加中，Thor和Loki死死对视着，“在我死后，肉身立刻灰飞湮灭，而我也绝不会踏入英灵殿——我选择踏入轮回。Loki Odinson，你挺好了，我选择踏入轮回，一次又一次降生为你最轻视的凡人。而在每一次轮回中，我都会是天生的聋子，我将永远听不到你的谎言和诺言，你的银舌头再也没法毁掉我的理智了。”
从来没有神胆敢给自己下这样恶毒的诅咒。成年人无法忍受自己拥有金鱼的记忆，婴儿的力气，就像神无法忍受自己拥有凡人的躯体和寿命。
他湿淋淋地躺在地上，胸前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即便雨水在不停地试图稀释一切，但那儿仍旧血红一片，散发着腥味的污血沉积在他盔甲精巧的纹饰凹槽中。两只手摁在伤口上。Loki修长、洁白的手，拢着淡淡的蓝色光引芒，在试图治愈他，试图止住耗尽天神生命的血流。他古怪地笑了一下。
他积蓄起了最后一点力量，要把他最后的誓言说出口。
“……又或者，我将降生为怪物，口不能言，毫无智慧，只会为所有的神族敌视，被所有的神族狩猎，在荒蛮之地流光最后一滴血，巢穴被彻底摧毁，子嗣被屠戮殆尽，头颅则被砍下作为装饰……”
“闭嘴！闭嘴！闭嘴！”Loki声音里都是哭腔，“如果你胆敢生为怪物，我一定要活生生剥下你的皮！你说你不会输，但按照你这愚蠢的计划，你输定了，还会永远输下去——”狂乱的吻，落在雷神的额头上、眼皮上、脸颊上，最后才小心翼翼落到嘴唇上，“活下去，你这蠢货，活着——闭上你的嘴，收回你的话——”蛮横的命令渐渐退步，跪地，成了瑟瑟发抖的祈求，乞求着怜悯和爱情，“哥哥，我求求你，别这么对待我，我会疯的——”
“你已经疯了。”聋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而坚定、多情而无情，“你的手里已经没有筹码了。”
他想说：你最大的筹码已经被我取走了——我自己的性命已经被我取走了。你别无选择，只能一败涂地。他感到极其疲倦，那是他生平从未体会过的彻彻底底的筋疲力竭——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的力气只够去回应落到他嘴上的最后一个吻。他的挚爱粗鲁地把舌头伸进他嘴里，同时妄图用自己的寿命折算、偷渡给他。但那都没用，一切试图挽留他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他的话会句句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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