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览无垠眼光所及之处一盘白茫茫的雪的山上赶路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但是云琉玉身边有一个专业卖蠢的男人,动不动就干些不忍直视的蠢事,着实给他的行程带来点滴的乐趣。
“云隐,你的药材还没有找齐吗?”
“恩,快了。”云琉玉屹立在白雪皑皑的山顶,看着雪山背侧终日迷雾笼罩的深谷。
“你别灰心,总会找到的。”欧阳黎看他垂眸寡淡的神色,以为他心中失望,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安慰人的话来。
“呵~”云琉玉笑,那张每日一变换的脸上从来不变的丹凤眼眯起一个弯度,在白色的貂裘下衬得他更加的好看。
“君离兄,我要到这深谷下面去,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云琉玉抱拳说道。
不是因为他爱惜别人生命,而且他不喜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说完,便引身看着雪山之巅。
雪山上猩白的阳光照得雪地折射出凌乱的光,十分好看,但也异常刺眼。
雪山背面是另一个极端。
四周的山崖间有一处灰暗的山谷,终年不见雪。
灰蒙蒙的雾霾把清冷的阳光挡住,湿漉漉的厚重的什么都看不到,也堪不破深浅。
“等等。”欧阳黎看着浓雾笼罩的深不可测的深渊,他从来不知道这雪山背后有这等奇观,雾霭霭的没来由生出不详之感。
他急急忙忙道:“我陪你一起。”
“此处深谷深一千二百丈,为你的安全着想,你走吧。”
“不。”欧阳黎固执的拽住他的袖子,丝毫不让。
本来是想抓手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敢抓上去。
“……”云琉玉抬抬下巴,思索了一下,没有在管他的坚持,他把袖摆从他手里抽出来,说道:“随你。”
云琉玉把身上雪白厚重的貂裘褪下,只穿着浅薄的月白色氅衣,又整理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包裹系在背上,其他的挖了一个雪坑埋了。
做完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转瞬便消失在欧阳黎眼前,竟真的对欧阳黎不管不顾了。
欧阳黎见他消失在雾海里,心中焦急如焚,没有做任何处理措施便也跟着跳下。
“咕咕……”斑杂的鸟啼在身后响起,两只信天翁立在崖边交颈似在交流。
云琉玉踩在四壁突出的石头上借力又下数十丈,如此往复很快便到达谷底。
深谷没有想象中的阴寒湿冷,而是干涩而清凉。
他眯着眼看上面,由于眼力过人,少时便见一个硕大的黑影冲破雾霾直直的掉落,还有百余丈却已经身形晃荡。
目测是体力不支,再加上找不到适合的借力的地点,眼看就要坠落,摔个粉身碎骨。
云琉玉打定主意不管他死活,哪知这时,系统出声提醒。
“殿下,江湖道义使然,此时您该救他一命。”
他很无奈的以手为梳把额前散落的墨发拨到脑后,然后五指翻飞,将过长的头发扎起来,免得束手束脚。
借着一颗歪脖子树弹跃百十丈,然后再踩踏着墙壁边上的凸起接力,最终跃至欧阳黎的上面,他眯着眼睛,头发和呼吸都显得有些混乱,拎着欧阳黎的后脖子瞅准时机将他丢到树杈上。
欧阳黎惊魂未定的盘坐在树上,肢体的疼痛提醒他自己有多自大的事实,半晌才慢慢缓过神来。
思虑不周自信膨胀,差点就丢了性命。
欧阳黎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心中的警钟敲响,果然无论何事都应当量力而行。
他看着云琉玉,这个人,在他眼里特别到了可以夺去他理智的程度。
云琉玉淡淡的吐出一个词语:“夜郎自大。”
末了见他还没有平复下来,看了一眼欧阳黎,又问:“你能走吗?”
欧阳黎斗志满满的追上他。却见他单刀直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就询问道:“云隐,你来过此处?”
“并无。”云琉玉无暇顾及他,跟着系统提供的路线,帝谙已经定位了雾垠草的方位,只要跟着地图走,就可以找到他想要的草药。
他把狐裘递给欧阳黎,这人不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脑子还有点蠢,他明明看见他带着细软,但是下来却不见了,两手空空的,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他见这人的蠢脸上满是茫然,提醒道:“待会会很冷。”
欧阳黎看着云琉玉身上轻薄的衣裳,这才想起自己的包裹落在悬崖上了,再想起里面的东西,很过意不去的把狐裘披到他身上,强制性的把他裹成一个白团子:“既然冷你就自己披上,我身体健壮,比你耐寒。”
云琉玉嫌弃的拍开他的手,退开几步,脸色有些不悦,他不喜欢有人靠他太近,这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他解开头发上上扎得很随意的丝带,反问:“既然来了,自然做好万全的准备,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蠢,冒冒失失的说跳崖就跳崖?”
欧阳黎难得有点脸热,他单单是想着要来找他,取悦他,哪里想到准备这些?
他尴尬的咳了咳,乖乖的用狐裘裹着自己,眨眨眼表示无辜,摸着质地十分高档的狐裘,欧阳黎把脖子缩了缩,眯着眼睛难得有些惬意。
只是他身材健硕,小麦色的皮肤,披着洁白修长的狐裘显得不伦不类的。
云琉玉看着只到他膝盖的狐裘,再看看这人像狗一样的神情,有些伤眼的移开目光,“走吧,时间不多了。”
“恩。”
果然,走了一段路程后,就算裹着狐裘,欧阳黎还是感觉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阴寒,和雪山山个完全是两个概念的冷法。
脸登时就变得青白。
云琉玉见他越走越慢,折回去查看他的情况。
却见他捂着狐裘,身体颤抖,牙齿打颤,裸露的皮肤青灰色,睫毛上似乎含着霜。
显然是冷到了极致。
他皱了一下眉,没等系统提醒,找来一些干枯的细枝堆在一起,翻出火石艰难生涩的生起火,然后拉着他围在篝火前。
见他似乎不见好转,两根手指握住他的手,将内力输送近他的体内以御寒。
欧阳黎渐渐的体温回升,他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嘿嘿,我都忘记了我经不起风寒了。”
“你不需要跟着我走。”云琉玉说。
“我想跟着你,我觉得和你很......投缘。”欧阳黎斟酌着说道,所有的感官全部扑到被握着的手上,他面上十分正经,但是内心的小人已经抖擞得不成样子。
云琉玉不置可否,没有再搭理他,在他看来,这人脑子可能有点问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活受罪。
欧阳黎的脸映在火光下,有些红。
下一章别过经年治师病
唛哒嘞~
☆、第五十三章 别过经年治师病
第五十三章别过经年治师病
云隐,其实真的就像是江湖上的侠士。
欧阳黎小心的偷瞄着云琉玉过于冷淡的脸,他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会讲究道义。
他将身子朝云琉玉的方向移了移,然后靠近了他一些。
心里就涌出无限满足。
云琉玉皱着眉头,不怎么高兴的盯着欧阳黎快要和他相贴的胳膊,把给他输送内力的手松开了:“离我远点。”
他甫一松开手,欧阳黎还未来得及失望,就感觉地上一丝一缕的冷气顿时如同噬甜的蚂蚁遇到方糖,疯狂的朝他涌过来。
他的四肢百骸都被冷气侵袭,冻的他牙齿打战,面色青白。
太冷了!欧阳黎弯下身体抱着自己,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艰难的抑制住了想要哀嚎的欲望。
骨头……好疼!
就如同被蚂蚁啃噬一般,又麻又疼!
云琉玉见他一下子没有了动静,而且拱着身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便见他面色十分忍耐的样子,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牙齿打战的声音,终于明白了他是冷到极致的事实。
他有些不耐,果然,是一个累赘。
他把手又重新伸过去,握住了欧阳黎的手腕,将内力从丹田输送到他体内。
待见他面色稍霁,便分出一根细丝状的内心如同触手般勾住了他经脉内的内力,徐徐道:“将你的内力逼至一线,然后跟着我运作。”
他见欧阳黎似乎还在茫然:“内力的作用也可用来御寒,虽然你的气息清凉,但是同样的也有相同的作用。”
欧阳黎板着脸,但是内心却窃喜不已,他竟对他说了这么多话,是在关怀他吗?
欧阳黎脑袋里晕乎乎的将内力缠在云琉玉的内力上面,不小心就又露出了一副傻样。
云琉玉有些不悦,但是两股不同的内力搅和在一起,最容易对他产生伤害,只得耐着性子背负着欧阳黎的内力丝儿运转了大小两个周天,同时把途经的经脉穴道给他讲了一遍,最后还让他自己练习了一遍,待他熟悉可以自我御寒了,这才松手。
等回去一定要洗五遍手!云琉玉冷冷的想。
要不是看着你蠢的份上!
欧阳黎一边用云琉玉教的方法让自己暖和起来,一边看着前面清俊的身影,想着,这样一直下去其实也好。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和顺利,除了带着一个拖油瓶,还得时刻为他善个后什么的以外,真的很平静。
云琉玉把雾垠草收入囊中,他们回到下来时的地方。
云琉玉吹了一声口哨,那只信天翁就飞了下来,云琉玉把攀爬用的飞天梭交给它,信天翁就很通人性的用爪子提着飞上,把上面的抓钩卡在石头上,云琉玉听见一声鸟啼,拉了拉绳子,飞跃而上,不多时就落到崖顶,欧阳黎紧跟而上。
挖出埋在雪地的包裹,云琉玉看着尾随着他的人,朝他拱手:“君离兄,就此别过,再会。”
“等等。”
“何事?”
欧阳黎从找回来的包裹里取出一个黑红匣子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偶然所得,反正我用不上,送给你作为救命的谢礼,希望你收下。”
云琉玉挑眉,冷淡道:“救你不过举手之劳,在下愧不敢当。”
“敢的敢的,你一定要收下,说不定你喜欢呢?”
欧阳黎粗暴的把匣子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提着包裹撒丫子跑得飞快,远远地都可以看到他那欢腾的步伐。
云琉玉不再强求,人都走了,还求什么求?他整理好东西,用上最快的速度超下一个目标奔去。
只差最后一味,也是最重要的药引。
欧阳黎回到宫里,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万幸他跑得快,不然他的礼物可能就送不出去了。
想到云隐冷漠至极的脸,他又觉得有点失落。
安和看他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头发都要白了,左相大人很关心您的行程呢。”
“是吗?”欧阳黎收起有些儿女情长的轻快神色,眼底的煞气浮现出眼眶,“左相大人真是体贴朕,这么快就坐不住来打探朕的行踪了?”
“陛下。”安和语气舒缓的唤道,欧阳黎便压下了暴利的情绪,饶有意味的笑道:“罢了罢了,暂且由着他去罢。”
云琉玉集齐全部的药材,并且成功的炼制出了逆命丹。
他把药瓶给白老头的时候白老头的表情有些怔忪,他笑了笑,把药瓶收起来,彼此没有多言,但是却知道彼此的意思。
白老头一开始其实并非药仙,而是毒仙,他炼尽天下奇毒,其中有很多种无人能解。
但是一着不慎自己也中了毒。
他自诩能解天下不能解之毒,却对自己体内的毒束手无策,于是他早早的耗尽了生机,不过五十岁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头。
他本来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但是他有一个好徒弟,千难万险找齐了传说中的药方,炼出了天下至毒之毒,利用以毒攻毒的方式给了他一线生机。
药瓶里共两颗药丸,一颗药浴,一颗吞服,但是最关键的是作为续命的天明珠和药引的东皇木,二者具在药谱排名之中。
白老头吞食了剧毒的药丸,然后进入融入药丸的浴桶,含着天明珠吐气纳息。
体内如同无数的蚂蚁啃噬,如同置身刀尖火海,煎熬数个时辰,桶中绿色的药水变成诡异的黑红。
将刻成瓶子的东皇木置入其中,所有的药气和毒气均朝着东皇木涌去,很快东皇木就不再是玉白色,而是一种蓝红紫交织的诡异颜色,个中还有游动的气息。
而白老头已经气若游丝,若非天明珠吊命,他已经一命呜呼。。
十指连心,破开无名指的皮肤流出来的血和心头血无异。
取来东皇木,注入满满一瓶血,待斑驳的药与毒充分溶解,喂服,带着毒的血很容易的就将药气散播到全身,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融入心尖血,泵到全身。
云琉玉抽出银针,刺入他的几大经脉,剪去针尾,再在药浴中加入一些补气补血的药粉。
做完这些,白老头的气色不再是死人般的青白,渐渐的活了过来。云琉玉就不再管他,只是去常去的回春堂抓了几副药,交给小药徒。
“哎呀,云公子,您来啦。”
“恩,像平常那样煲成药膳,鹿的大腿肉要煮透,送到原地方就好。”云琉玉递给他一些碎银子,然后也不做停留,折回照顾白老头。
小药徒颠了颠手里分量很足的银两,呲牙笑了笑。
云公子出手一如既往的阔绰哪。
“哎呀,回来了啊?”还没进到白老头的房间,就先听见了白老头的声音。
“恩。”云琉玉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只不过,步子还是比平常大了好些,“师傅,你感觉如何?”
“好,好得不得了,再给壶酒就更好了。”
白老头倚在床头,笑眯眯的,粗看并无多大差异,但是细细端详就能感受到明显不同。
脸上的皱纹变少了,头发的颜色也深了些,看上去不再像是行将就木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六十余岁精神气十足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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