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万一因为可怜答应人家,辜负了这孩子的心。”落芊织想了想。
“哎,我要是这么个可怜法,那么多线人,我一天天净成搞对象了。”许传风越想越烦,一个两个都来凑趣,“我没想好怎么会答应他,我闲的没事辜负他又能得什么好处?”
落芊织刚来的及答应一声。就听身侧的人舌头仿如打了结“芊...落..”
“芊织...”芊织坦荡接了一句,微不可见的耳根处泛了娓娓荡开的红色,接上了郑谚的话。
“要不,我换你会儿?”他用手肘碰了碰她。
“别了.这她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能饶我。”落芊织想了想,还是摇头,“虽然她是挺瘦,但是,她今天好像是。”
“吃了太多饭了。”芊织又一次攒了攒劲,心里叫苦不迭。
许传风侧身看了看他俩,心头又是一阵担忧,郑谚...芊织...他俩。还有喝的四六不懂的依依,沉默可靠地在后跟着的康扬。
案子再次陷入胶着,人民内部问题却空前的复杂。
再想到今天程双喝的那些酒,心里又不由得揪紧了,那孩子得是心里多难受,根本不会喝酒的人喝得酩酊大醉。
满桌子的酒瓶和烧烤签子,差点把人饭店的筷子都连着扔了。
筷子...烧烤签子...花甲的锡纸...干什么用的锡纸...
虚张声势的邓依依...被大家忽视的其实真正的缘由!中气十足打了郑谚的弘德花甲店老板和老板娘......被大家忽视的......
“不对!我知道弘德花甲饭店的问题了!”许传风忽然开口,静谧的黑夜里他的目光雪亮。
“芊织,郑谚,康扬,快,咱们立刻去弘德花甲店!”他又看了看程双和依依这两个喝得东倒西歪的货。
“这俩搁这儿挡害的傻子怎么办?”郑谚还伸手指了指,顺嘴溜出了东北话。
“康扬,打辆车,先弄你家去吧。”他道。
康扬答应了一声,便见凌晨四点的北风呼号里,许队和落芊织,郑谚又冰天雪地地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第17章 (十六)
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弘德花甲店门前各色的菜蔬与厨具杂堆乱放,借着路灯才勉强能看清个大概。
“这么晚,根本没人,查个什么劲啊?”郑谚闲闲地抱怨。不过郑谚同志说归说,还是任劳任怨地按着许传风说的,把一整个垃圾箱的鸡零狗碎都倒了出来。
“有人就能查了吗?你还嫌上次那老板用娃娃菜把你烫得不熟啊?”落芊织带着大胶皮手套,把一片片菜叶,花甲壳,锡纸都翻开来仔细检查,油渍在地上滴滴答答。
得她一句损,郑谚不说话了,嘴角悄扬起个得意的笑,继续埋头苦翻,脚尖不自觉地朝落芊织那边挪了挪。
一看见她戴着手套都冻得硬邦邦的手,他的笑又消了下去,如同刚偷来一吊好花生油的老鼠,中途被人劫走了油的模样。
“你......”他用没沾有的那只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翻查不停,“你离婚,是不是咱们带鱼茵那天,被我受伤害的,你和你丈夫才吵起来的啊?”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她可以听见。
“不是。”落芊织愣了半晌,“那天我没带钥匙,那谁怕给我开门,阿姨看见我那么晚回来跟生气,我才在外面凑合一夜的,碰见你和许队是巧了。”
那么难堪的过往,她几乎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提,但看见面前人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她还是决定开诚布公。
落芊织仿佛在讲着和自己无关的琐碎往事,郑谚没有在说话,再看他揪菜叶子的动作,力气大到要把碎菜叶子凌迟处死。
窸窸窣窣,只剩下各自翻查的声音,三位警官黑灯瞎火里各自翻着各自的泔水桶。
“郑谚,许队!”落芊织蹭一声站了起来,“真说着了,□□。”
“什么?”许传风和郑谚只觉北风倒灌进脑子里,立刻神智清明,落芊织手里拿着的烧花甲用的锡纸,侧面是细碎的□□。
“快,仓库!这肯定是被毒贩子当成了贩毒窝点了,看老板那理直气壮的样,花甲店的老板老板娘应该是不知情,不然也不能把郑谚打成那样。”许传风直扑仓库,说是仓库,不过也是一个违章占用道路私搭乱盖的个窝棚。
当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仓库里的货物拉出来,才发现好几百斤的冬白菜,上面的还是好白菜,最下一层的白菜心全是空的,里面是一堆堆的□□。
还有好几箱奶茶,看着与普通的奶茶区别不大,印着知名品牌包装的粉包状奶茶,许传风打开几包把粉倒出来,里面都是K粉。
“把大部分都抄走,白菜留下两层,奶茶留一箱,别打草惊蛇。”他想了想,“接下来,就等来取货的毒蛇出洞的时候了。”
“妈呀,毒品怎么跑到我们家来了,警察同志,我们真是本分百姓啊,实在是不知道。”当落芊织把花甲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带到藏了毒品的白菜垛前,那一对前日还挥拳打人的夫妻立刻吓得点头如捣蒜,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的这种飞灾横祸。
郑谚在一旁凉凉的笑着,被许传风瞪了一眼,赶紧收了嘴角的嘲讽。
“警官同志,我们前几天打人实在是不对,您们来查我们真是为我们百姓着想。”老板娘低着头,对落芊织和郑谚默默叨叨地说着好话。芊织也挺不好意思,但郑谚一直在旁边拉她,用眼神暗示她别给好脸色。
“行了,你们知道就行了,这毒品要是在你们这出点什么事,你们是要承担责任的。”许传风接过话,出言震喝了两句,语气恢复了平常,“现在主要是协助警方抓获贩毒者。”
那对自觉理亏的夫妻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但依然是吓得抖如筛糠。
待三天不眠不休的蹲守之后,弘德花甲店送白菜的送货员开着卡车,刚一到门口,开门的刹那,驾驶员未来得及下车,就见郑谚从一侧提着枪蹿上了驾驶员的一侧,一个擒拿术拿住了驾驶员。
走进店内交涉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厚墩墩的脸上有些躲避的神色,眼神飘忽不定。
“老板娘,送菜。”他刚来到柜台边,只听一声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声“警察,不许动!”沉定的厉声喝喊,人便被柜台后假扮售货员的落芊织给扣了。
看得出来,这已经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毫无反抗能力。
“毒品!”从卡车后备箱中打开门的许传风喊了一声,刚碰到毒品的他只听耳畔“砰”的一声响,他本能地侧身避过,一条黑影敏捷地从他避开的一侧从后备箱跳下卡车,夺路而逃。
“芊织,郑谚,把车里的毒品拿了,人也扣住。”他朝着副驾驶打开的窗户喊了一声,提着枪就追了上去。
此时恰逢刚刚入夜,弘德花甲店虽非闹市区,但街上依然有人来人往的行人,那名男子不断地向后开枪射击,但许传风怕误伤百姓却不能开枪。
而这人却是吃准了许传风这点,一边跑,一边往人多的地方钻,不断地向后开枪射击。许传风便在后穷追不舍,敏捷地奔跑里,只能听见风声在耳畔猎猎作响。
追来追去追到了一块空地,四周已经没人了,又一颗子弹从前方射来,一位突然出现的拾荒老者躲闪不及,子弹几乎到了身前的一刹那,许传风下意识地一推老者的肩膀,这枚子弹擦着许传风的手臂射了进去,进了许传风左手的小臂。
那人听到了子弹入肉的声音,迟疑了一秒,忍不住回头观看,子弹打穿了衣衫和皮肤,翻出的肉和鲜红的血都绽了出来的,但许传风只是闷哼了一下,身子一动也没动,右手背在了身后,朝着天空放了一枪。
就在那贩毒者回头查看子弹的去向的一刹那,许传风飞起一脚,踢翻了他的手臂与手中的枪,将那人踩在了脚下。
第18章 (十七)
邓依依盯着电脑屏幕,满屏嫌疑人的脸,乍一看五花八门,再一细看其实长得又都差不了多少,一上午看下去,她眼已经忙了。
在第五次克制住自己之后,她的肚子很没出息地咕噜了一声,邓警花细白的手指第六次又掏向了落芊织的桌子。
从上次酩酊大醉后回来,她已经和落芊织冷战第三天了,平日见吃的如见神佛的货,任落芊织放了小半张桌子的费列罗,六花亭,张君雅干脆面,她愣是岿然不动。
落芊织除了盯着线索发愁,也开始盯着一桌子的吃的发起愁来。
“我说邓依依,你什么时候能饶了她啊?”拎着煎饼果子的郑谚从他身边过,小声说了一句。
她一伸手,凌空把郑谚的煎饼果子劫了走,咔嚓就是一口,郑谚刚要跳脚,她低低地,咬牙切齿地一句“急什么?你俩,都该我的。”
随即大模大样,若无其事地吃起煎饼来。
谁想这次,一伸手,掏了个空,她一抬头,看见落芊织正站在门外,看着队里的人来人往出神。
冯立平,男,45岁,香烟公司业务员,与妻子早年离婚,育有一女,抚养权归男方,今年18岁,名叫冯陌。
本来早已经准备好打持久战的落芊织副队长却经历了一次被审问人招供最快的审讯,那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几乎是有问必答,问话的间隙,便是低着头,盯着木质的桌面缝隙,久久的沉默。
冯立平在不惑之年,中年丧妻,依然是个基层的业务员,上不来下不去,上是有资历的领导,下是如狼似虎的年轻人,甚至他们的部门主管,都要比他年轻。
“像我们这种,念的专业是市场,也没什么真才实学,更没什么技术,年纪大了又没年轻时候青年壮力。当年专业火,都是想着当经理,现在时代改变,那一批人都只能做业务员了。”他苦笑一声,“公司随时都找茬开了我们这种,只能玩命卖货,有一次跟客户应酬抽上的那东西。”
冯立平说一面是客户用订单怂恿,一面是家里女儿还没着落的教育费用,他的一念之差在个中挣扎。
“没寻思一次就能上瘾的。”冯立平捂紧了脸,浑浊的眼泪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地漏了下来。
谁知之后,几天不碰便四肢百骸如同被白蚁啮食,骨骼被咬穿一般,高昂的毒资把他推上了不归路。
被许传风抓获的贩毒者名叫朱襄,是这个贩毒团伙的头子,人赃俱获无从抵赖,据供认是手下有一批类似于冯立平这样以贩养吸的人,假借为餐饮店配送农副产品为由把毒品藏于其中,等到有人买毒便去餐饮店偷出毒品进行交易,教给买毒者在餐饮店厕所向吸毒,之后便把吸毒用品抛弃在餐饮店垃圾箱,作为吸毒用品的锡纸,吸管比比皆是,很快就能将痕迹淹没。
只要吸毒的人不被抓,他们的生意就有源源不断的市场。
“警察同志,我能判死刑吗?”冯立平浊白且飘忽的眼睛忽然燃起来一簇希望的光,看向了落芊织。
就在这一刻,芊织只觉根根银针,没入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方寸。
□□的量已经超过50克的几倍了啊。
落芊织心下不忍,只是说法院会有公正的裁决。
冯立平看到落芊织的神色,心下已经基本明了,他只是嘴唇动了动。
不知道还能不能见我家丫头一面。
而后,便不再开口了。
此刻的落芊织,站在办公室的门外,眼前忽而浮现出冯立平沉默着的脸,而后,便是一场长长的天地人寰。
她去见过那个女孩,叫冯陌,一个很通透的姑娘,她长久地沉默,只是说会好好参加今年的高考。
临别之时,落芊织给了冯陌自己的电话,说有事随时找她,冯陌终是一滴晶莹的泪,滴在了芊织的手背上。
“落芊芊,不就是我没饶你吗,至于的吗?”此刻是依依的脚步轻盈而来。
审讯冯立平的事,她都知道,而此刻,她就是想揶揄地开口,因为她知道,她的落芊芊,不需要安慰,“不如,你搞定郑谚我就饶你?”
“不可能,”落芊织声音沙沙的,拍了邓依依的头,“他现在不可能跟我说的。”
他知她如今名义上还在打离婚官司,并非自由身,也知她的骄傲。
而她,知他所知。
“切,我更没个饶你了,搞不定郑谚,又卖惨,还就知道虐狗!”看看落芊织的神色,气的邓依依恨铁不成钢地扬长而去,回到落芊织桌子上,打开抽屉,一通胡吃海塞。
“芊织副队,”审完朱襄出来的郑谚,远远地看了她俩会儿,微舒了眉,走上前拍了拍落芊织的肩,“还供出了三个窝点,走,去出任务了。”
只有更用力地去守卫,才能忘怀心头的遗憾。
第19章 (十八)
和落芊织同样心情沉重的,还有刚刚从审朱襄的审讯间走出来的许传风,朱襄从十五岁就不念书了,开始贩毒,活生生一个老油条,蒸不熟,煮不烂,要不是人赃俱获,证人证物俱全,他是根本不能撂。
然而一看形势变了,抵赖无望,他又开始疯狂地供认同伙,以求立功,不但牵扯出了好几个贩毒窝点,还攀咬出好几个□□窝点。
多重案子绕在一起,许传风与几个同事一起抓捕后回队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迫近薄暮,风猎猎地响。
“什么?农民工讨薪跳楼?怎么每年年底都有这段?”同车的警察接起电话,“好,我这就过去。”
“许队,我这可能来不及送你回去。”那警察说声抱歉。
“没事,你直接开案发现场吧,我也去吧。”许传风脑中还是案子的事,顺口答。
“别管我,你们都别管我,他们是不能给我钱的,我也不活了,”隔着老远就听见凄厉地喊声。
遥遥地,能看见一个穿着棉袄的中年男子站在七层楼高的房顶上摇摇欲坠,地面围了一圈围观群众,来来往往的警察正在铺垫子。
三位警察已经上了房顶,但根本无法近前,只要稍微靠近,中年男子便立刻激动起来,朝着更加靠近边缘的位置上挪。
“别过来!”呼啸而逝的大风,吹得中年男子的防寒服哗啦啦响,再过一会儿,即使他不想跳楼,大风也要把他吹下去了。
一个清瘦纤细的男孩子一手拉着护栏,一手拉着他,手心微微滑,但神色是很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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