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仇。”黎怀澄说,“还不仅和你有仇。”
“怎么有仇了?”周子猷甩了甩手,伤口被风一吹,疼得他嘶了一声,“就算有仇也扯不上杨婕啊,我一个男的和她一个妹子有什么仇。”
“行了,等会再说。”黎怀澄推开诊所的大门,“你需要包扎一下。”
他们身上的血迹看着吓人,其实伤口都不深,就连周子猷手上的伤口也没到需要缝针的地步,所以看到附近有诊所就进去了。
诊所里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见到他们三人纷纷挂彩的模样吓了一跳,医生一边给看起来伤势最重的周子猷处理伤口一边道:“这是怎么弄的?打架还是斗殴?”
周子猷龇着牙道:“您能轻点吗?还有打架和斗殴有什么区别啊?”
“打架我就包扎完收钱了事。”医生的棉签摁得周子猷惨叫一声,然后道,“斗殴我就收完钱再帮你们报个警。”
“打架打架!”周子猷疼得嘶嘶的叫,“您轻点呀呀呀!”
“打架不知道疼,这时候知道疼了。”医生白了一眼周子猷,还是放柔了力道给他捆上纱布。
江斯源身上的伤口最浅,他自己熟练的擦了点碘酒消毒后便坐在一边,看着护士给黎怀澄上药。
见黎怀澄不论是消毒还是包扎都面不改色,江斯源不由抿了抿唇,眸底浮起些许复杂的情绪。
离开诊所,黎怀澄就拿出手机拨通了黎怀锦的电话。
黎怀锦接到黎怀澄的电话显然有些惊讶,“怀澄?”
“哥,我现在在解放街口的千思书店前,你现在有时间来接我吗?”
“有。”那边传来凳子与地板的摩擦声,黎怀锦疑惑道:“你不是说今天会和江斯源一起……你和江斯源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黎怀澄看了眼倚着墙壁的江斯源,敛下眼里的沉思,道:“不止我和江斯源,还有周子猷也在,刚刚有一群拿着刀子的人追我们,身上穿着十七中的校服,蒋怀康到家了吗?”
黎怀锦开门的动作一顿,视线刚好与走出房门的蒋怀康对上,他审视目光扫过蒋怀康,收回视线关门道:“站在那等我,我马上过来,不要离开。”
“你叫锦哥过来?”周子猷这次倒是反应迅速,“你怀疑这次的事和蒋怀康有关?”
“不是怀疑,就是他。”黎怀澄眸光冰冷,面色冷然:“安静了半年也是他的极限了,只是他找的这群人太蠢了,竟然就穿着十七中的校服。”
“我记得蒋怀康不是在十中吗?”周子猷问。
“十中和十七中就隔着一条街。”黎怀澄回答完周子猷,转身看向从诊所出来就没开过口的江斯源:“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没什么。”江斯源弯着眼笑了笑,“就是刚刚不小心划到了手臂。”
黎怀澄的视线从江斯源手臂上几道浅浅的伤口移到他的脸上,刚刚在诊所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江斯源的脸色非常苍白,他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下午刚见到江斯源时,从他身上闻到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是不是本来就受伤了?”黎怀澄倏地反应过来,见到江斯源稍显僵硬的左肩膀,问:“手臂还是肩膀?”
见瞒不过黎怀澄,江斯源垂着眼微皱着眉,小声道,“手臂,刚刚用力过度扯开了伤口,好疼……”
听到江斯源拖长的尾音,黎怀澄抿着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向街口走去。
“你去哪?”江斯源扯住黎怀澄,以为他生气了,不由有些慌张,故作委屈道:“我好疼。”
“拦车去医院,你手臂上的伤口不小吧。”
想到江斯源因为害怕被他发现,不仅面不改色的陪了他一下午,就连刚刚在诊所时也是自己包扎,没让人发现他的伤口,黎怀澄有些生气的同时也有些心疼。
“我不去医院。”江斯源扯住黎怀澄,说:“等会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我家里有专业的家庭医生,中午也是他给我包扎的。”
看到江斯源坚持的表情,黎怀锦突然想起黎怀锦每次提起江斯源身份时皱眉的表情,敛下眼里探究的神色:“那就这样吧。”
“圆子手臂受了伤?”
周子猷刚刚在想杨婕和蒋怀康的事情,没有听到黎怀澄和江斯源之前的对话,回神就听黎怀澄说要去医院。
“一点小伤。”江斯源道,“你仔细说说你和杨婕的认识过程,还有你怎么喜欢上她的。”
周子猷刚刚回想起打架时的场景和以前与杨婕的相处,也确定了黎怀澄和江斯源的判断,表情有些失落,“之前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打游戏……”
原来是高二开学之前,周子猷和一个朋友一起打游戏,刚好碰上了也去网吧打游戏的另一个男孩,三人配合不错所以很快熟了起来,也经常约着一起开黑,偶尔还会一起吃个饭。
一次一起吃饭时,杨婕跟着那个男孩的女朋友一起过来,几人就这样认识了,除了吃饭偶尔放学还会一起出去玩。
周子猷性格开朗,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但是杨婕却一直怯生生的,很少能与别人搭话,周子猷为了不让她尴尬所以说话时经常会带上她,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就亲密了不少。
杨婕是周子猷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怯生生的仿佛一只小白兔,与之前他见到的那些或爽朗朗或大方的女孩不同,让他说话时都会下意识的放柔语调怕吓着她,后来只要有周子猷的地方,杨婕便会跟在他身边,像是依赖又像是寻求保护的模样让周子猷也产生了些许异样的情愫。
从来没谈过恋爱且一心想早恋的周子猷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于是便迅速的告了白,杨婕也犹犹豫豫的答应了下来,两个人便交往了起来。
还没交往几天,周子猷便把她带到黎怀澄和江斯源面前,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听完,黎怀澄和江斯源都挺无语,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是一场极其拙劣且绝对会被揪出真凶的报复,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挑衅更多。
然而策划者的目的却还是达到了,既报复了周子猷也让黎怀澄打架挂了彩,回到黎家后乖儿子好学生的形象多多少少总会破灭一点,而且就算黎怀澄知道是蒋怀康做的,也很难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其他人听,更难直接对黎家人说这是蒋怀康做的。
因为这件事情的经过实在太拙劣且太明显了,简单粗暴得让人更愿意相信这是巧合而不是一场精心的谋划设计,更何况还有蒋怀康的前车之鉴,就像如同他上次被打断手一样,说出来反而占了劣势。
这大概就是蒋怀康有恃无恐的原因,只是黎怀澄不知道,蒋怀康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想看他明明知道凶手却无法说出的样子,还是在向他宣战?
黎怀澄没忍住勾起了唇,不管蒋怀康的目的是什么,都注定要落空了。
蒋怀康做这些的时候大概没有想过,亲生与非亲生的区别就是——无条件的维护与理智的思考再选择是否应该维护。
现在就连黎母都不再无条件的站在他那一边,蒋怀康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说出去之后会得到和他相同的结果?
黎怀锦很快就到了,回去的路上他问道:“你们怎么和那些人碰上的?他们跟着你们?”
“不是。”黎怀澄说,“走进巷子里他们就出来了。”
“他们知道你们会往哪走?”黎怀锦瞬间抓住了重点。
面对黎怀锦的问题,周子猷有气无力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完靠在后座椅背上,满脸沧桑:“神他妈的爱情,我再也不相信了。”
黎怀锦闻言没忍住露出一点笑意,安慰道:“你年龄还小,而且正好是青春期,碰到漂亮女孩子容易心动很正常,一般正常人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方式对付你。”
“蒋怀康真他么阴险。”周子猷磨了磨后槽牙道,“下次我真的会见他一次打一次。”
黎怀锦笑笑没有说话,将周子猷送回家后才看了眼后视镜里面色有些苍白的江斯源,问黎怀澄:“江斯源是刚刚打架受的伤?”
黎怀澄眸光微闪,面不改色道:“对,他伤口深了些,不过医生说包扎一下就好了。”
“我没事。”江斯源除了脸色苍白些,看不出什么不妥,他乖巧道:“谢谢大哥关心。”
黎怀锦略一颔首,收回视线不再开口。
停车时,黎怀锦对黎怀澄说:“这件事必须要让爸妈知道,你等会去书房等我。”
黎父黎母刚好在房间,见黎怀锦一脸凝重的叫他们去书房时还有些疑惑,见到坐在沙发上,手上缠着绷带的黎怀澄后,两人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黎父皱眉道。
黎母走到黎怀澄身边,小心的抓起他的手道:“怎么受伤的?不是说出去吃饭吗?”
黎怀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的陈述了一遍,说完语气冰冷道:“蒋怀康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我能忍受的底线了。”
黎父表情沉沉,眸底满是寒意:“去把蒋怀康叫过来。”
从进门到黎怀锦把蒋怀康叫到书房,黎怀澄都只是神色淡然的坐在一旁,既没有受害者的怨愤也没有抓住蒋怀康把柄的得意,反而是垂着眼若有所思。
黎父收回视线,眼里浮现出些许笑意和骄傲,这次才是他的儿子。
再抬眼时,黎父眼里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寒。
他对进门的蒋怀康道:“我会帮你在你学校附近找一套房子,明天你就搬过去。”
蒋怀康的表情从进门时看到黎怀澄手臂上的纱布流露出的隐隐窃喜,转为了现在的不敢置信和惶恐。
“黎叔叔,为什么?”蒋怀康看向坐在黎怀澄身边的黎母,“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自己清楚你做了什么。”黎父冷冷道:“如果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送回你亲生父母那里。”
听到黎父冰冷的声音,蒋怀康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一寸寸冰冷起来。就算今天的事情和他有关,黎家人也不能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给他定罪,就连辩解都不愿意给他,直接将他逐出了黎家。
而且,上次他捅伤的人进了重症病房也只让他转学而已,这次不过伤了黎怀澄一点皮毛就要让他搬出黎家?黎家人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他搬出黎家,整个圈子里的人都会认为他是被黎家驱逐。
作为一个相当于明示的弃子,他以后在这个圈子的地位可想而知,就算是这样,他曾经叫了十四年的父母也毫不留情的选择抛弃他,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亲生儿子手上被划破了几块皮。
这是蒋怀康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自己和黎怀澄的差距,亲生儿子和养子的差距。
——如同难以跨越的鸿沟,他进一步便是万丈深渊退一步也是满道荆棘,而黎怀澄不论进退,走上的都是一片平坦的大路。
而这天壤之别的差距,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蒋怀康眼底的怨恨之色毫不掩饰,他急急低下头遮掩情绪,不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赶出黎家。
“叔叔阿姨。”蒋怀康低着头哽咽着辩解道:“今天从学校回来我就直接回了房间,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有什么做错的事情,您告诉我行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黎母开了口:“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黎母的视线没有从黎怀澄包着纱布的手上移开,就算是询问蒋怀康时,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柔和,“怀澄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也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听到黎母的声音,蒋怀康眼睛一亮,表情却更加惶恐,“今天学校一放假我就直接回了家,回家吃完饭之后也一直待在自己房间写作业,直到刚刚哥哥叫我来书房,我都一直待在家里,怀澄受伤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黎母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蒋怀康的双眸里盛满了失望,她说:“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说实话,这件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什么实话?”蒋怀康神色茫然,心里却认为黎母已经软化,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那个人是重伤入院差点没有抢救回来,以黎母的性格自然不能接受,可是这次黎怀澄只不过受了点皮肉伤,黎母会帮他求情的可能性很大。
“阿姨……”蒋怀康向黎母的方向走了两步,看到黎怀澄看似平静实则冰冷的神色后又停了下来,他敛下眼里的愤恨,语气怯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来书房叔叔就让我搬走,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黎母摇摇头,别开视线不再看蒋怀康,语气还是柔和却添了些心灰意冷,“没有人说你做错了什么,也没人告诉你怀澄什么时候受的伤,可是你却肯定的认为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真正不知情的人被问责,第一时间是回忆的是这段时间他错做了什么,而不是确定的说他今天没有做错什么,而你笃定这件事发生在今晚的语气,就暴露了你之情的事实。”
“我……”蒋怀康脸色一白,想要解释脑袋却乱成了一团,他没想到性格一向和软的黎母竟然会这样一针见血的找出他话里的漏洞。
“还有。”黎母闭了闭眼,说,“我们没说怀澄是在哪里受的伤又是怎么受的伤,你却能够肯定他是在外面被别人伤了,如果不是你,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你们今天叫我来书房我就以为是今天的事情。”蒋怀康慌乱起来,不经思考便道:“而且怀澄刚刚才回来,我才会确定他是在外面受的伤。”
“那么一直在房间写作业的你又是怎么确认怀澄是刚刚回来的?”黎怀锦走到蒋怀康身前,冰冷的质问道,“你的房间不能看到前院的大门,从声音得知就更不可能了,这只能证明你早就知道这一切,知道你到书房要面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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