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早已经知道了,那应该也做好了准备。”
蒋怀康脸色惨白,他怎么可能做好了准备?他一直以为黎怀澄不会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他也有理由蒙混过去,可是黎家人根本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直接就给他定了罪。
“行了。”黎父皱眉道,“明天会有人带你去你住的地方,黎家会提供你十八岁之前的生活费以及学费,若是还有下一次,就不只是将你送回你亲生父母那边那么简单了。”
走出书房,蒋怀康面色已经一片灰败。
他应该听那个人的,不应该轻举妄动的,如果他被赶出黎家,那个人认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也不再管他了该怎么办?
第44章
为了让学生们从休息日到工作日有一个缓冲, 德明每周一上午第一、二节课都是社团活动时间。
这也是在学校时, 唯一一段黎怀澄可能看不到江斯源的时间, 会用“可能”这个词, 是因为每周一的某个固定时间段内,江斯源总是会准时出现在黎怀澄所在的书法社,除非偶尔一两次他无法从自己的社团脱身。
今天直至社团活动结束,黎怀澄也没有看到江斯源的身影,就连第三堂课他都没有出现, 第四节 课上课之前,黎怀澄打电话给江斯源,发现他那边再次变成了忙音,去办公室问了班主任张老师才得知江斯源竟然请了一周的假。
想到昨天江斯源苍白的脸色, 黎怀澄决定放学之后去一趟他家。
没想到放学刚走出校门, 黎怀澄就接到了江斯源的电话。
江斯源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听着有些低哑, “抱歉, 我刚刚才发现手机关机了, 今天太忙了, 忘记打电话告诉你这几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来学校了。”
听到江斯源的声音那一瞬起, 黎怀澄的眉心便微微蹙了起来,此时确定他真的需要请假一周, 不由有些担忧, 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听到黎怀澄关心的语气, 江斯源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回答时声音都带了些许笑意:“没有,但是听到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见江斯源还有心情说笑,黎怀澄稍稍松了口气,然而昨天江斯源反常的模样和苍白的脸色让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直接道:“现在你在家吗?我能去你家看你吗?”
“你想我了吗?如果想我了的话,很欢迎你来我家。”
手机那头传来江斯源带着笑意的低哑声音,因为尾音沙哑,莫名有些撩人。
无缘无故的,黎怀澄突然觉得嗓子痒了起来,他以拳抵唇轻咳几声,等到喉咙舒服些才道:“既然这样说,就是你在家的意思吧,我大概二十分钟后会到你家。”
江斯源闻言有些迟疑:“可是……”
见江斯源犹豫,黎怀澄眸光微闪,他从昨天开始就感觉江斯源有哪里不对劲,必须亲眼过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所以不等江斯源说话,就打断他的话道:“二十分钟后见。”
江斯源挂断电话,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屏幕许久,没忍住抿嘴笑了起来。
几乎是在按响门铃的同时,黎怀澄身前的铁门“咔哒”一声开了锁。
他走了进去,没走两步就见一只橘猫从花丛里跳出来,伸着脑袋对着他咪咪叫,挥舞的肥爪子做着招财猫的招牌动作。
黎怀澄弯腰笑着叫了声来福,橘猫果然缓步走过来,胖乎乎的橘色毛团一屁股坐在他鞋子旁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校服裤腿,然后暗示性十足的喵了一声,黎怀澄配合的蹲下来挠了挠它的下巴,见它舒服的眯起眼靠在他的脚边,不由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道:“来福,你该减肥了。”
闻言,橘猫蹭的直起身,眯着眼睨他,然后脑袋一甩,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黎怀澄失笑,也起身往里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一身家居服的江斯源便开了门让他进去。
进门后,黎怀澄仔细看了看江斯源的脸色,发现他除了有些苍白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问道:“你昨天受伤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江斯源正在煮咖啡,闻言抬眸一笑:“包扎好了,只是裂开了一点点,并不严重。”
说完,江斯源问黎怀澄:“昨天的事情黎先生和黎夫人知道了吗?蒋怀康的事情会怎么处理?”
想到早上出门前看到的场景,黎怀澄掀起嘴角道:“他搬出黎家了,以后会住在他们学校附近。”
江斯源将咖啡递给黎怀澄,坐下在他身边道:“他应该不愿意吧。”
“当然。”黎怀澄喝了口咖啡,表情淡然:“他想向我母亲求情留下,可是我母亲早上一直待在房间,直到他被强制带走才出来。”
注意到黎怀澄脸上笑意微浅,江斯源转了话题道:“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自己吃晚饭,你今天能留下来陪我吃晚饭吗?刚好我有一瓶冷翡翠一个私人老酒庄的葡萄酒,搭配我做的意面很不错。”
黎怀澄轻轻点头,在江斯源起身时微微蹙起了眉,连续两天是不是浮起的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了出来,然而他还是想不到哪里不对劲。
见江斯源从柜子里拿出意面,黎怀澄突然想到他手上还有伤,走过去道:“今天还是算了吧,你手上有伤不适合做饭,更加不适合喝酒,下次有机会我们在一起吃饭。”
江斯源拿意面的手一顿,长卷的睫毛微垂着,道:“可是自从知道你会来,我就开始期待我们能够一起吃我做的意面了。”
黎怀澄压下又一次骤然浮现的异样感觉,接过江斯源手里的意面道:“你教我怎么做,下次再吃你做的。”
江斯源湛蓝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惊喜,“真的吗?还有下次吗?”
“当然。”想到江斯源刚刚低落的表情,黎怀澄笑道:“下次你想要有人陪你吃饭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吧。”
江斯源表情微愣,随即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流泻出来,他弯着眼轻轻点头,往黎怀澄这边挪了挪,小声道:“下次可以是明天吗?”
黎怀澄没忍住也勾起唇,将亮锃锃锅装了水放在极具现代化的灶台上,一边处理砧板上的番茄一边道:“当然是你伤好之后。”
“可是我明天还想和你一起吃饭。”江斯源说。
黎怀澄抬起头,对上江斯源明明一片澄澈却又像是蕴含着无限深情的双眸,不自在的怪异感再次袭来,他低头道:“那我明天和家里说一声。”
“你真好。”江斯源一把抱住黎怀澄的腰,将脑袋埋在他颈窝处道:“澄,我好喜欢你。”
听到江斯源带着些鼻音的话语,黎怀澄发现他心里刚刚升起的不自在感在江斯源抱着他的时候骤然消失。
他本来打算推开江斯源的动作一顿,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觉得别扭是因为江斯源这两天一反之前孩子气的表现,表现得十分成熟,让他觉得觉得十分不适应,所以江斯源一恢复到以前撒娇粘人的模样,他心里的怪异感也就随之消失了。
任由江斯源抱着,黎怀澄心里叹了口气,大概那些看到孩子一夜之间长大的家长就是这种心境吧。
他突然有些担心的想,如果以后蛋卷长大了,变得不爱撒娇也不再喜欢黏着他,他大概会比刚刚更加不适应更加失落吧。
江斯源不知道黎怀澄在想什么,他只觉得今天黎怀澄好像格外好说话,昨天的受伤好像也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因祸得福了。
在江斯源的指导下,黎怀澄很快做好了两份看起来色香味都俱全的意面,还随手做了个蔬菜沙拉。
餐桌上,江斯源打开珍藏的葡萄酒,给黎怀澄倒了一杯,道:“你尝尝好不好喝。”
黎怀澄尝了一口,发现入口醇香,仔细品味还能捕捉到舌尖上行传来的青柠和葡萄气味,不由再抿了一口,点头道:“很好喝。”
江斯源闻言笑了起来,道:“你做的意面也很好吃,很正宗。”
黎怀澄闻言尝了尝意面,发现味道真的非常不错,想起江斯源刚刚指导他做意面时熟悉的模样,不由道:“没想到你竟然很会做饭。”
闻言,江斯源脸上笑意一顿,几秒后才垂下眼道:“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姐姐米娅陪着我,她非常擅长做意面而且爱好烹饪,所以这些都是她教我做的。”
闻言,黎怀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初三体育课时哭得满脸泪水的江斯源的模样,连忙道歉道:“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件事情。”
“没关系。”江斯源摇了摇头,湛蓝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团雾气,他抿唇浅笑道:“米娅是一个非常开朗非常热情的人,而且总是喜欢别人的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如果我们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就不再愿意提起她,我想她可能会非常伤心。”
看到江斯源脸上夹杂着怀恋和失落的神色,黎怀澄抓着叉子的手紧了紧,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你想听听我说说我的表姐米娅吗?”
不等黎怀澄想出该说些什么,就听到江斯源这样道。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黎怀澄放下叉子,认真倾听起来。
江斯源垂眸浅笑,脸上是黎怀澄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
“我刚刚告诉过你,我的表姐米娅是一个非常开朗热情的女孩,但是其实她出生在一个对女孩非常不友好地区,所以小时候的她,其实是非常胆小自卑的。”
“后来米娅的父母离世,她便被送到了我们家抚养,我的母亲很喜欢女孩,所以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所以后来米娅也渐渐开朗起来,她非常感谢我的父母,所以就加倍的对我好,我的父母一直非常忙,从小到大都是她陪着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所以比起我的亲生父母,或许我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我也一直认为她就是我的亲姐姐。”
“可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父亲的家族强制将她带了回去,在她放学时直接将她掳走,因为我父亲中断了与南部的生意往来。”
江斯源脸色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继续道:“意国南部和北部不论是经济还是风俗差距都非常大,我的外祖父出生于南部,但是等他成年之后便脱离了家族到了北部发展,等到后来他与我外祖母相恋结婚生下我的母亲时,他在北部的发展也已经稳定下来,但是与此同时,他在南部的其他亲戚发展却远远及不上他,所以那些人便提出让我的外祖父带上家族的其他人一起发展。”
“我的外祖父早已经脱离家族,甚至他十分憎恶自己的家族,所以他并不愿意再次与南部家族的人捆绑在一起,可是那些人却用我的外祖母和母亲威胁他,所以我的外祖父不得不妥协,选择与南部家族的人一起合作。”
“意国南部的黑手党势力纵横交错,外祖父的家族也算是其中较为权高望重的一支,所以与南部合作之后,外祖父的事业发展也更加顺利起来,我们家也渐渐成为了北部屈指可数的豪富之家,有了北方在金钱和其他许多方面的支持,外祖父家族在南方的势力也越发强大。”
“但是这并不是外祖父愿意看到的,他一直想要隔断与南方的联系,然而他至死也没能做到。”说到这里,江斯源的脸色已经一片冷凝。
“所以到了我的父亲母亲这一代,最大的心愿便是与南部彻底剥离,即便是经济上有更多的损失也没有关系,我的父母也确实做到了,十年里他们将北部与南部之间的账务以及合作不动声色的分割开来,然而就在快要成功之际,南部有人察觉了他们的动作。”
“那些人早已经习惯了北部的经济支持,他们也知道一旦缺少了北部的支持,他们在南部的势力便会大大消减,所以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们用了许多办法,威逼利诱甚至生命威胁,我的父母都没有妥协。”江斯源眼睫微颤,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低声道:“所以他们抓走了我的表姐米娅。”
“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将刚满十六岁的米娅嫁给了南部的另一个黑手党头领,想要借此威胁我的父母,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甚至为此让米娅和我们通话,想通过她来软化我的父母,可是米娅却在电话对我的父母里说:‘你们现在做的是正确的选择,既然已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便不要为我回头,不然我一定不会感激反而会倍加自责’。”
“这段话彻底惹恼了那群人,他们将她视作了叛徒。在南部的许多黑手党家族里,女人本就只是类似货品的生育工具,被视作叛徒的工具更是可以被毫不留情的惩罚丢弃。”
江斯源顿了顿,颤着睫羽抬起眼道:“所以……她在那一个月内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并且这些画面都被录成视频传给了我的父母,我的母亲得知米娅还在这期间流产失去了一个孩子后差点崩溃,她想要停止这一切。”
“可是那些人却不满意我父母迟迟不愿意退步,他们将目标放在了我的身上。”江斯源眸底一片冰寒,“米娅不小心得知了这件事情,想方设法传出了这个消息,所以我的父母将我送来了华国。”
“他们骗我只是让我来给我的爷爷奶奶贺寿,然后顺便在华国散散心,我在华国期间,他们派人从我祖父家族的老巢抢回了米娅,为此彻底和南部撕破了脸,所以直到米娅回到我家,我才知道这件事情,然后匆匆回了意国。”
黎怀澄想起第一次见到江斯源的生日晚宴,脑海里浮现出他打电话时冰冷暴躁的语气,猜想他就是那个时候得知了米娅回家的消息。
“可是意国对我来说很不安全,因为集团的股份和一些原因,他们不能杀害我的父母,所以我成为了他们集火攻击的对象,短短一个月内,我就经历了不下五次的暗杀,不论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围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都不少于十个。”
江斯源想要扯起嘴角笑一笑,然而发红的眼眶却酸胀得让他连勾唇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我的父母姐姐为了保护我,也为了能够放心和南部那些人斗争,坚持要将我送离意国,甚至因为我坚持不离开,曾经给我下药将我送上飞机过。”
“可是他们每次都没能成功,直到我意识到我留在意国只能拖累他们后才同意了来华国,来华国之前米娅告诉我,等我回去,一切都会回到她被掳走之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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