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池陆阳,今天特别乖,特别安静,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乖巧得高小天都快不认识了。
酒足饭饱,高小天和池爸爸干掉了一瓶牛二,两人明显还没聊够,相约有机会再喝一回。因为明天还有别的行程安排,孩子也要早点睡觉,吃完饭不久,池家人就准备回去了。
池陆阳和高小天到门口送人,池妈妈看了看高小天,又看了看池陆阳:“小天,以后想吃什么让阳阳给你做啊,他别的不行,做饭还是挺好吃的。”
高小天:“……”
池蓁蓁凑过来拽着池母说:“妈,赶紧走吧,车在底下等着呢。再见了高总监。”她说完还嫌不够,又贴着池陆阳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池陆阳:“那你还不赶紧走!”
第48章 第 48 章
【敞开自己,又选择面具;讨厌软弱,又选择逃避——花儿与少年】
两个人回到屋里,默默收拾餐桌。刚才还欢声笑语的房间,忽然只剩下杯盘碰撞的声音,高小天觉得有点尴尬,幸好安静如鸡了一晚上的池陆阳这会终于说话了:“你没吃好吧,光陪我爸喝酒了。”
“吃好了,每个菜都吃了。”
池陆阳把桌子上的垃圾倒进桶里:“我爸平时没这么能喝,今天是真高兴了。”
“嗯,看出来了。”
高小天把所有餐具放到洗碗机里,以前就他们两个吃,洗碗机根本装不满,用洗碗机洗三五个盘子碗真的是浪费,其实完全可以用手洗,现在想来,可能这也是池陆阳对他的一种照顾吧。
洗完碗,他习惯性地去阳台抽烟。马上就要新年了,到处张灯结彩,很多人家里也挂起了红灯笼和彩灯,在夜色下一闪一闪的。
池陆阳端着两杯红茶出来,递给高小天一杯,两个人就这么靠在阳台上抽烟,喝茶。
“冷不冷?”池陆阳随便问了一句,心里想着怎么把做好的东西送出去顺便再表个白,要是能把洞房也给入了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还行,不冷。”
池陆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高小天:“这个送你。”他送完东西也不看人,低头盯着手里的杯子,好像送出的东西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自己在掩饰内心的紧张。这是他连续十来天的工作成果,每斩下一排线孔,每穿过一次麻线,每打磨一次皮边,都带着他的一片赤子之心,他给自己做东西都没这么认真过。
高小天盯着那个米色的小布袋看了一会,问道:“这是什么?又吃又拿的,合适么?”
池陆阳轻轻一笑说:“你先看看,就当……就当新年礼物吧。”他说得轻巧,实际上一直拿余光扫着边上的动作。
拉开布袋的抽绳,高小天眼睛一亮,是一个焦糖色的钱包,特别干净简洁。四周有白色的缝线,皮料很薄,手感柔软,就算放上钱和卡也不会太厚。心里真是喜欢,嘴角几不可查地漾起了一个浅浅的酒窝,敏锐地被池陆阳捕获到了。
“你做的?”高小天问。
“做着玩的,你钱包不是上次在海边泡水了吗。”
心太细了。做着玩?这手工都能拿到精品店里展览了。高小天拿在手里扬了扬,没有拒绝他:“那就谢谢了!”
池陆阳问:“要放假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高小天:“没什么安排,可能去曹磊那。你呢?要陪家人吧。”
“他们其实也不用我陪,自己就能玩的很好。”
“怎么能这么说,他们可是你父母。”
池陆阳笑着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
高小天捧着手里的茶杯,淡淡地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家里人多,聚在一起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我们家就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池陆阳不确定他到底要说什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能感觉出来你家里人都特别疼你,从小到大宠着你,家人之间的关系也都特别融洽,彼此包容。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有这么好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还有很多人可能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又或是赶上顽父嚚母,比没有父母还要痛苦。”
说到这里,高小天突然笑了:“我觉得你可能理解不了。”
池陆阳赶紧说:“我能理解,你说。”
高小天转了转窗台上的茶杯,把他酝酿了好几天的台词念了出来:“人与人是不同的,出身不同,家庭不同,未来的路也不会相同。就像路上的那些汽车,每辆车都有一个不同的目的地,有的开往春天,有的开往寒冬。我们不是司机,生活才是,我们只是上面的一个轮子或者一颗螺丝,车子开进泥里,轮胎就会弄脏,螺丝就会生锈,车子掉进深渊,轮子也会粉身碎骨。”
高小天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转头看着池陆阳:“所以,别把时间浪费在追逐跟你不同方向的汽车上,沿着既定的目标才能一路向前。”
池陆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嗓子像堵了什么东西,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无比。
什么叫做浪费时间?什么叫做粉身碎骨?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逻辑,他不想听!
池陆阳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死死盯着高小天,有那么一瞬,高小天觉得他眼里快要喷出火星来,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自己扑倒吃了。
但是,池陆阳只是一仰脖,艰难地把杯子里凉掉的红茶一饮而尽,重重把杯子放在窗台上,好像他喝的不是什么进口红茶,而是一杯黄连水一样。这杯苦口的液体终于熄灭了他体内的引信,池陆阳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说:“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你这是在惩罚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以及用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全凭你。”
“不,是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当然,本来你的生活就很简单。而我跟你不一样。”
池陆阳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抓起高小天的衣领,把人拽到自己面前:“高小天,你真以为自己是石头做的吗?”音量提高了好几倍,高小天别过头去,却被池陆阳捏住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你的心就那么狠那么硬?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在飞机上抓着我的手腕不放?是谁借着酒劲跟我在床上湿吻?又是谁在电话里魂不守舍?别以为我不知道,也别以为你不知道!”
高小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被突然发作的池陆阳吓得愣在了原地,既忘了躲藏也忘了推拒,只能被动接受对方汹涌的愤怒。
两人本来就身子贴着身子,池陆阳越说越向他逼近,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你能不能有点勇气,敢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真应该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你在慌什么?你在怕什么?高总监,你就是个懦夫,是我看错了你!”
池陆阳说完推了一把高小天,眼中难掩失望的神色,他一把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自己回了房间。
高小天被一个人晾在阳台上,池陆阳的话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扎进他的心脏,豁了个稀巴烂。
他抬起头,眼眶发烫,鼻腔中有股液体流进了喉咙,咸的。
夜空中没有最亮的星,只有一弯孤独的残月。高小天摸出烟盒,颤抖着抽出一根烟,点了几次才点着。
过了好一会,他回到房间,乍一看,屋里居然没人,再仔细一瞧,才发现被子下面露出来一从毛茸茸的头发。
高小天轻咳一声:“谢谢你和家人的招待,我先回去了,椅子我也拿走了。”
没人回答。
被子里的池陆阳听到一阵椅子相互碰撞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之后房间便陷入了安静。
他叹了口气,全都被他搞砸了!
明明这么好的一个夜晚,心里酝酿了那么久的话一个字没说,居然还跟人大吵了一架。他真不应该放高小天走,就应该把他按在怀里吻他个天昏地暗。池陆阳起身下床,在屋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他送给高小天的钱包,总算松了一口气。
高总监回到家,一进屋就顺着大门滑了下去,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用双手捂在脸上搓了几下,真是一团糟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掏出钱包,刚才在阳台没看仔细,再一看才发现,钱包正面的左下角,有他名字的缩写字母,类似于钢印那种效果。
高小天对这种手工不太懂,但是依稀记得钱包的材质颜色跟池陆阳自己用的背包和笔记本是一个款式,估计那些也是他自己做的。
他把钱包靠近鼻孔闻了闻,跟池陆阳身上那种味道很像。
他从未见过池陆阳像今天这样发作,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他一个字都没说错,他就是个懦夫……
夜还长,困意对谁来说都遥遥无期,两个人各自在床上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周末,高小天去保福寺买了四盒奶油卷,然后开车回了父母家。他拿了两盒放在桌子上,家中还是一派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架势,麻将声不绝于耳,直到饭点儿都过了才散场。
高妈妈随便炒了几个菜,出乎意料地没有很咸,没有炒糊,也没有加奇怪的配料,高爸也没有挑三拣四,一顿饭吃得相当和谐。
高小天洗过碗,陪母亲在客厅看电视,高爸爸去了卧室看手撕鬼子。电视里演的是小品,演员们用尽浑身解数去挠观众的痒痒肉,高小天只觉得尴尬,一点也不想笑。相比之下,台下的观众演技更好,捧腹大笑的时间与演员抛梗的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能这才是小品真正的有趣之处吧。
高小天没什么心情看电视,只是陪着母亲,高妈妈明明两眼盯着电视,突然头也不回地开了口:“我跟你爸在一块这么多年,你爸从来没跟我单独出去吃过饭。”
高小天:“?”
高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高小天听:“他除了玩麻将,别的什么都跟我玩不到一块。让他学学扑克牌,象棋,从来不学,连跳棋都不跟我玩,就那么各色!”
又来了。这些话高小天听了快三十年了,她妈逮着机会就要拿出来说道一番,今天这没开头没结尾的一通突然就让高小天烦不胜烦。
他真的想说,你们离了吧!别再互相看不顺眼,别再互相挑刺儿,每天各自爱干嘛干嘛,愿意打麻将的去打麻将,愿意玩扑克牌的玩扑克牌,你们俩的问题为什么要跟我说?跟我说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没用的。跟他说没用,就算他们俩互相说也没用。那些根深蒂固的习惯,成见,喜好已经溶在了他们的血液里,不可能抽空,也不会改变。
在岁月经年的蹂丨躏下,两个人都成为了彼此身体里的毒瘤,挖掉会疼,不挖掉就慢慢渗透毒液。
几十年过去,仿佛他们的婚姻生活里从来没有过欢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同两个仇人过了一辈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高小天看着母亲,母亲的身高很高,微微有点发福,本来站在那很有气势的一个老太太,这会儿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肩背佝偻着,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整个人魔怔了一样,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失败婚姻带来的死气。
他看了一会,把想说的话强行压回心底,默默地把头转向电视,忽然,他觉得电视里的小品似乎有些好笑起来了。
吃过晚饭,高小天驱车回家,他拎着两盒奶油卷站在池陆阳家门口,迟迟没有敲门,毕竟昨天晚上两人都说了挺重的话,这会里面那位要是看见自己不请自来,说不定得请他吃闭门羹。
高小天做了半天心里建设,终究没能搭起一座铜墙铁壁,所幸干脆懦夫到底。他把手提袋放在门口,给池陆阳发了条微信:我买了两盒昨天说的那家蛋糕店的奶油卷,放在你门口了,给叔叔阿姨尝尝吧。
池陆阳收到微信就跑到了门口,开门声与关门声同时响起,门外除了两盒奶油卷一个人影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听说有人连公交卡都准备好了,结果我就给你们看这个……顶个锅盖赶紧跑。
话说回来,我文里确实提到了开车呀。
小剧场写不写呢?
池陆阳:这个钱包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请你慎重选择你的感谢方式,浪费时间之类的话在正文里说过一次也就算了。不要让我伤心,我伤心起来你根本哄不了,不要让我发疯,我发起疯来据说是羊癫疯。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高小天:钱包我不要了,你爱给谁给谁~
第49章 第 49 章
【大道理人人都懂小情绪难以自控——江小白】
工作日,高小天和赵钢被潘云轩通知一起去见一个酒业客户。
这个客户是潘云轩一个名叫孙喜良的朋友介绍的,孙总在隔壁C市做高端房地产,曾经跟潘云轩有过合作。酒业公司的老总买房时,一眼看中了孙总这个项目宣传手册的设计风格,就让孙喜良一定把设计公司介绍给自己。
他的酒业公司是C市的老牌企业,口碑在当地和华北地区也算不错,可出了华北就没人认识了。最近正准备在华南建厂,扩张销售版图,而他们的品牌商标,形象包装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一直没有变过,这次正好借机升级一下品牌形象,就想到了潘云轩的岂扬传播。
酒业公司的老总在平城出差,正巧住在池蓁蓁管理的五星酒店,他们见面的地点就约在了酒店咖啡厅。
高小天从家里直接去的酒店,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他点了杯焦糖拿铁在卡座里等人。等了半天,一个人没来,倒是等来了赵钢的微信,说是家里孩子病了,来不了,让池陆阳替他。
高小天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池陆阳,却也别无他法,还得安慰赵钢别着急,孩子要紧。
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回复完没一会,高小天就看见池陆阳轻车熟路地晃悠了进来。面孔鲜活,身材完美,跟那天晚上急火攻心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一点都搭不上边,看他这样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咖啡厅那么多人,池陆阳一进来就锁定了高小天,直勾勾地朝他走来。明明是两个人一块打的死结,如果变成了一个人的黯然神伤,那势必要引发不满。
高总监黑着脸,故意躲开对方火热的目光,可架不住有人没皮没脸,一屁股就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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