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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轩……”李世希想插口，却再次被丁卓轩打断。
“我听说医院会建议病人家属一直给病人用呼吸机的，这样会让他们有种错觉，觉得病人还会醒过来。可是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我不想让我的父母在等待好久后还要再去面对我死去的现实，所以，如果一旦手术失败，无论我的父母意见如何，你一定要帮我关掉呼吸机！世希，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了，你要答应我……”
丁卓轩说完，便再没开口，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李世希的回答。
过了许久，他终于感觉到，李世希点了点头。
丁卓轩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背上落下了几滴温热的液体，化成一片。他知道，那是李世希的泪。
“谢谢你，世希……”丁卓轩含着眼泪，笑着说。
“……后来，手术还是失败了——或许卓轩早有感觉了吧，所以他才会找我跟我说那些事。”李世希笑了笑，那笑容淡淡的，没有眼泪，却让韩煜钧看着那么心疼。
“他母亲真的要求一直给卓轩使用呼吸机，所以我就遵照卓轩的意思，关掉了它。结果，他母亲一怒之下，把我告上了法院。好在卓轩手术前录下了一个录影带，这才证明我不是故意杀人，了了官司。”
“你怪他母亲么？”韩煜钧问。
“不怪，她只是爱子心切而已。毕竟是我亲手关掉了呼吸机，是我杀掉了他唯一的儿子……”
“你没有杀掉他，”韩煜钧果断地打断李世希，“脑死亡的病人在医学上已经是死人了，不是你害死的他。”
“我明白，所以我没有后悔。”李世希说着，声音开始有了颤抖，“处理完这些事后，我就请了假，带着卓轩的相机去了肯尼亚，也算是帮他实现了他的愿望……”
韩煜钧终于明白了李世希的种种奇怪的表现，明白他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非洲的草原上，为何会无比宝贝那台单反相机，为何会时不时流露出脆弱伤感。那是李世希心中一道深深的伤。
韩煜钧心疼地搂过李世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难过就哭出来吧，没人会看见的。”
——就连我，也不会看到……
没有鄙夷的眼光，没有厌恶的神情，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同样的拥抱，同样的温暖……李世希伪装了太久的坚强终于在这一刻崩塌。他紧紧抱住韩煜钧，那迟到了太久的眼泪，倾泻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自己怎么写出这么虐心的故事的……
PS. 今天看新闻才知道台湾2017年已经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法律了，然而这文毕竟是老文改的，这个小小的bug就不改了，或者把丁父丁母理解成是特别固执古板的人也可以……
第19章 19-无心的伤害
三天后，Denny按照当地的习俗被安葬在他部落附近的地方。得知消息的李世希决定去参加葬礼，韩煜钧也跟着同行。
大概是有了那一场大哭的发泄，李世希的状态好了许多，这多多少少让韩煜钧稍微放心了一些。
回程的时候，韩煜钧开车，李世希闭着眼在车上补眠。
过了一阵子，韩煜钧推李世希：“世希，醒醒。”
“嗯？到了？”李世希揉揉眼睛。
“嗯。”韩煜钧回答。
李世希迷迷糊糊地下了车，抬头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营地。眼前的是一条宁静的河流，几只红鹤正停在水中，自在地梳理着羽毛。
“这是……？”李世希意外地睁大了眼。
“我不是答应你，要带你出来逛逛么？皮博尔附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景点，就这条河附近景色还不错，今天正好顺路，就带你过来了。”
李世希愣了一愣，继而反应了过来。韩煜钧一定是担心自己心情不好，才特意带自己来这里的。
他故作为难地看韩煜钧：“韩医生，我们这可是翘班啊……”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韩煜钧顽皮地一眨眼。
李世希乐了，难得韩煜钧医生也有这么活泼的举动。他当然明白韩煜钧这么做的用意，于是故作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扩胸，用力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才泰然地向前走去。
水中的红鹤看到陌生人的到来，叫了一声便抬翅飞起，安静的水面顿时出现了好几道红色的弧线，还有清亮的叫声，响彻耳畔。
李世希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他想起了丁卓轩经常说的一句话——
充满生机的美好。
两人在小河边驻足了一个多小时，才开车往回返，快到营地时天已经快黑了。
“这样下去我们可能赶不及晚饭了。”李世希有点担忧地看看表，让大家担心或等待总是不好的。
“放心，主厨在这里，不会饿到你的。”韩煜钧说。
李世希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韩煜钧是在故意曲解他的担忧，忍不住笑着拍了韩煜钧一下。
说笑间，车子已经离营地不远了。可就在这时，韩煜钧突然减慢了车速。
“怎么了？”李世希奇怪地问。
“前面有点东西。”韩煜钧盯着前方说。
李世希顺着韩煜钧的眼光向前看，果然看到前方地面上有两个东西在蠕动，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因为天黑距离远，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感觉到后面的那个像是一只鸟。
“那是什么鸟？它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们下去看看。”韩煜钧说着停下车子，慢慢下了车。
李世希也跟着走了下去。
两人缓缓地靠近那只鸟。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只秃鹫。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表情中看出了疑惑：秃鹫是专吃死物的，这只秃鹫不去觅食，在这里跟着什么呢？
两人同时向前看去，这时，李世希看到了一个他永世无法忘记的画面——
前方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她正虚弱地四肢并用，缓缓地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而她背后的秃鹫，已经瞪着阴冷的眼睛等在了那里，只待小孩子最终咽气，它就可以享受属于它的美餐……
李世希立刻冲上去赶走那只秃鹫，而韩煜钧则跑过去抱起了小女孩。
一看这小女孩的脸，两人都有些吃惊：这不是前不久刚刚出院的小女孩儿么？！
车子驶进营区，刚一停稳，李世希就抱着小孩子冲下了车，他边往里跑边大叫：“Shawn！Shawn你快出来！！”
这时正是晚饭时间，所有人都在生活区吃饭，当李世希抱着小女孩跑到生活区的入口的时候，楚肖也从那边奔了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楚肖边跑边问，后面还跟着李茜等人。
“你快看看这孩子！”李世希把怀中的小孩子递出。
楚肖与后来赶到的李茜看到了小女孩的脸时，同时惊叫出声：“Tia？！”
可是，此时的Tia已经再不复当初出院时的健康模样——不，应该说，她甚至比当初入院前的情况还要糟糕许多：四肢更加干枯瘦弱，脸色也更加苍白无色，最重要的是，小女孩嘴唇干裂，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一看就是高烧了好久的样子！
“Tia！Tia你醒醒！出什么事了？”李茜忍不住上去摇摇小孩子的手。
“我们刚才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往营地爬，等我们抱她上车，她就开始昏迷了。”李世希急急地说明情况。
这时，Ron已经取来了听诊器，楚肖接过，在小女孩的肺部听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极度难看。
“是肺炎……”
经过详细地诊断，众人发现，Tia的肺炎情况非常不容乐观。小女孩已经发病好多天，但一直没得到适当的医治，长时间的高烧使得她体内严重缺水，加之她本身身体就瘦弱，现在多项器官已经出现了并发症。楚肖尝试了许多办法，奈何小女孩身体机能已经运作不畅，打进去的药物都无法吸收，情况十分危急。
“妈的！她的父母是做什么吃的？！怎么会把Tia弄成这个样子？！”再次诊治无效后，楚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这时候，营地门口出现了一阵骚动，不一会儿，Massa跑了进来：“Tia的父母到了。”
楚肖一听到这句话，瞪着眼睛就往外冲。众人一看楚肖架势不对，立刻跟了出去。
果然，楚肖奔到Tia的父母面前后，二话不说，直接照着Tia的父亲脸上就是狠狠一拳！
这一拳力度非凡，加之男人没有防备，被直接打倒在地。楚肖还想再打，但很快被后面赶过来的工作人员给拉开。
楚肖挣脱不开众人的拉扯，便冲着男人大吼：“你们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Tia出院的时候好好的，这才半个月，怎么就被你们给弄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是不是人？！”
那边的男人似乎也满是怒气，他站起来也想挥拳头，但被Sam和Ron给拦下，听完Ron翻译的楚肖的话之后，男人也不满地大声回答了几句。
“他说是你跟他说的，Tia得病可能会传染给弟弟，所以他们才把Tia赶出来的。”Ron翻译道。
楚肖呆愣当场。
那边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着，说着Tia回去之后过几天开始有咳嗽，他们怕Tia真是得了传染病，便不让小女孩跟他们一起吃饭，不让她跟弟弟一起睡觉，之后Tia的病情一点点恶化，他们感觉不好，就把小女孩赶出家门……
楚肖呆呆地听着，他终于明白了，原来Tia的父母之所以对Tia生病如临大敌，甚至不管不顾，全是因为自己之前撒的那个谎……
是自己，害得Tia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思及此处，楚肖骤然挣脱所有人的束缚，狂奔而出。大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有了解内情的李茜，悲伤地长叹出一口气……
接下去的两天，楚肖拼尽了全部力气想要救活Tia，奈何Tia的病已入膏肓，实在无力回天。
第二天傍晚，Tia终于停止了呼吸。
楚肖停下心肺复苏的动作，慢慢地摘下口罩，慢慢地走出急诊室。
李茜一见不好，赶快跟了出去。
李茜在营地后方的一个土坡上找到了楚肖。她走过去，坐在楚肖身边。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坐着，从夕阳斜照一直坐到了暮色四合。
许久，楚肖才慢慢开口：“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茜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肖还在那边自顾自地说着：“如果当初不是我骗她父母，他们就不会对Tia生病这么害怕；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害怕，好好照顾Tia，Tia的病情就不会这么恶化，她也就不会死。她临死前想爬来我们营地，是觉得我们能救她，可是她不知道，就是我的话，才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
楚肖说着，眼中有泪水流下。
李茜看着楚肖自责的泪水，缓缓开口：“就如你当初对我所说，如果你不骗她父母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同意留Tia留下来接受治疗，或许Tia早就病死了……死者已矣，我们再去想自己做的是对是错，都没有意义了。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的话么？非洲这里情况很特殊，他们的想法也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有时候稍不注意，就会好心办坏事。所以我们必须小心谨慎，采用正确的方法，才能帮助他们。”
楚肖含着泪听着李茜的话语，真诚地开口：“对不起，”他一把搂住李茜，在她的肩头用哽咽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秃鹫尾随小女孩的情节是根据一张真实的照片描写的，大家可以上网去搜一下，照片的名字叫《饥饿的苏丹》（The Starving Sudan），又名欺凌的苏丹，是摄影师凯文·卡特的作品，刊登在《纽约时报》上，凭借该作品作者赢得九四年普利策新闻特写摄影奖。
据说当时凯文·卡特发现有秃鹫等在小女孩身后的时候他在那儿等了20分钟，希望那只鹰能展开翅膀。拍完照片后，卡特赶走了大鹰。注视着小女孩继续蹒跚而行。然后坐在树下，点起一支烟，念着上帝的名字放声恸哭。《饥饿的苏丹》的这张照片在纽约时报发表后激起强烈反响，一方面引起了国际舆论对苏丹饥荒和苏丹内乱的关注，另一方面，不少人谴责卡特残忍，没有放下相机去救小女孩。这张照片获得普利策奖之后不久，凯文卡特自杀。
第20章 20-女医生？我们有！
接连死去两个病人，而且都是小孩子，营地的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为了鼓励大家的士气，杜如松想了不少办法，他跟每个人聊天，帮助大家纾解心中的难过；同时又安排了不少集体活动，帮大家放松心情。他甚至还托人买来各种材料，给几人又做了顿家乡菜。看着杜如松如此地费心费力，大家心中也有些不小的感动，其实几人都做医生多年，早就知道医生要学会面对工作中的这些无奈，自怨自艾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与其沉浸于伤痛中，不如放下过去向前看，毕竟在这块土地上，还有太多人需要他们去帮助。于是众人都努力调整心情，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这天早上，韩煜钧进病房查房时，意外地发现Mia没有按时上班。
“李茜，”韩煜钧问一旁的李茜，“你看到Mia没有？”
李茜摇了摇头：“我刚才也想找她来着，大家都说今早没看到她。”
“那就奇怪了。”煜钧皱了皱眉。Mia、Massa和Sam都是本地人，他们平时除了值班外，都会回家住。不过几人工作都很认真，从来不会随便迟到。Mia今天这么晚还没过来，难不成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韩煜钧觉得有必要告诉杜如松医生，然而他刚走出屋外，就看到Mia正一脸焦急地跑进营地。
“Mia，出什么事情了？”
Mia一看到韩煜钧，立刻焦急地跑过来：“韩医生，正好，你帮我个忙，我姐姐的女儿Tina快要生孩子了，但胎儿并不是顺位，卡着根本生不出来，必须得做手术。我是奔回来求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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