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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为系归舟(近代现代)——谦少

时间:2018-05-02 11:25:50  作者:谦少
  我后来才知道她鬓边白花的意思——叶老太太在那天凌晨去世,她来纪家吊唁时,其实已经是热孝在身。
  不管做没做好准备,老一辈就这样彻底退场,他们这一代已经被推上风口浪尖,除非斗败退场,否则至死方休。
  纪老爷子上山那天也是个雨天,纪家墓园位置很偏,可以看见远处的青山在雨里影影绰绰,予舟撑着伞在墓前站了很久,我没有说话,只是在远处等着。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要给彼此留足独处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予舟——因为他表现得一点也不需要安慰。
  第二天予舟就回去上班了。
  他仿佛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强大而沉默,我们仍然互相躲着对方在吸烟,我躲在那棵越来越茂盛的海棠树下,他是躲到书房里。
  如果不是那个人突然出现的话,我是不会想到该如何跟予舟开口的。
  那是在纪老爷子去世半个月后,我在家里画画,傍晚沐蓁打来电话,说店里来了个大主顾,要定一套粉彩,要求很高,她搞不定。
  我让她跟那人订个时间,我下次去店里跟她谈。
  沐蓁说不行,她非要今天见到我。
  我有点疑惑,问:“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保养得很好的阿姨,很优雅,坐着自家司机的车来的。”
  -
  其实来的路上,我已经隐约猜出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躲开陈敛,自己开车来了店里。
  人在会客室,沐蓁等在店堂里,十分得意:“师兄,这次可是个大主顾,又爽快,已经把订金付了。”
  会客室有一扇墙是红木的多宝阁,上面的陈设都是非卖品,我从一个失败的钧瓷瓶和郎窑红之间看到她的侧影,非常瘦,虽然是坐着,上半身却笔直,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确实是优雅。
  怪不得沐老头说沐蓁一双眼睛是摆设,学不了画——她竟然没发现,这位“大主顾”的下半张脸和我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实我也想过要找个时间了结这段事,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
  她会找上门来,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邢云弼一撤,连家的处境太尴尬,予舟现在已经彻底接手纪家,这时候还不来求饶,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求饶了。
  以予舟的脾气,去家里找我死路一条,来店里找我才是正确做法。
  真是一步好棋。
  我刚从画室赶来,身上衬衫还溅着颜料点子,头发也乱蓬蓬,随便抓了两下,走了进去。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很想一夜之间长大,有次是冬天,又冷又饿,睡不着,我盯着床头的一片月光,心里想“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下次再想起这时候,我就已经长大了。”在那之后,再遇到难熬的关头,我都会想起那时候,也会用这句话撑过去。
  此刻我仿佛又闻到孤儿院宿舍里的霉味,月光冷如冰,我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男孩。
  她看见我,连忙站了起来,仿佛很激动,又有点局促,这情感层次未免太多,不太好演。
  “怎么称呼?”我看着她眼睛:“还是叫连夫人?”
  她怔了一下。
  现在就开始受伤,未免有点早。
  “叫我贺夫人就好。”
  倒是坦率,省我多少事。
  刚在心里夸一句,她又环顾起周围来,仍然是那副欲言又止样子:“你这店很雅致……”
  “你想要什么,贺夫人?”我平静打断她的话:“铺垫的话就不用说了,大家都很忙。”
  她仍然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露出无限温柔来:“我一直想去找你,但是怕打扰你,后来又出了嘉辰的事……”
  “看来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那我先走了。”
  她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来。
  “别。”
  终究是不熟,像是想要拉我,但又不敢动手,我看见她手上戒指,贺家这一家我没有听说过,大概是嫁得不好,戒指也一般,连嘉辰都能知道我的行踪,她当初的事大概也不算秘密。
  “说吧,贺夫人,你想要什么?”
  大概是我声音缓和一点,给了她勇气,她总算说了出来,仍然是那样纠结困苦的表情:“连家的事,小晏,纪予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连家撑不下去了……”
  果然是为这个而来。
  但我这样逼她,还指望听到什么别的答案呢。
  “你叫我什么。”
  大概我语气太凶,她瑟缩了一下。
  “小晏。”她怯怯地看着我,斟酌了一下措辞:“你,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想给你起个名字,我那时候没法和他商量,他姓晏,我想,叫小晏怎么都可以的……我在纸条上写了你的名字……”
  “哦?那纸条上还写了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艰难地说了出来。
  “我写了,以后我会来带你回家的。”
  然而她没有来找我。
  “对不起,小晏,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很害怕,什么都不懂……”
  “辛苦吗?”
  她怔住了:“什么?”
  她的眼睛很温和,眼尾往下,我的眼睛不像她,都说是桃花眼,那应该像那个抛下她跑了的混账男人吧。
  “生我的时候,辛苦吗?”我看着桌上的茶盏:“你说你那时候年纪很小。”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倒不是很辛苦,就是害怕,”她绞着手指:“怕人发现,把你带走了,所以也不觉得痛了……”
  “你回去吧。”我不给她多想的机会:“我会尽力劝纪予舟的。”
  她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有点无所适从地站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宽容的孩子……”她似乎想不到合适词语来道谢,只能局促地看着我眼睛:“谢谢你。”
  活到二十六岁才得到被人称作孩子的机会,未免有点可怜。
  “你扔我那天,上海只有五度,院长说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脸都冻青了。要是再低两度,我就冻死了。”我平静看着她眼睛:“不要谢我,要谢就谢那天的天气吧。”
  “这个店我会卖掉,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她在连家危难之时求了情,连家会记得她的功劳,就算嫁得不好,连家会给她善后。
  其实在她来之前,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我想说其实我很希望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甚至不用父母双全,只要一个就好。
  只要我被爱过就好。
  因为我常觉得我与这世界的联系细如游丝,我只能在亲近的人上找到做某件事的意义,画画是因为沐老头,开店是因为予舟,现在又多出一个瑞瑞……
  我很想告诉她,你无比惧怕的那个纪予舟,我深爱着他。但是直到一个月前,我仍然在怪罪他,因为我无法面对事实,我遇到的每一个老师,都说我是天才,年轻聪明,有锦绣皮囊,然而我并没有所谓梦想,也不想扬名立万,我对绘画的执着甚至比不上毫无天赋的沐蓁。如果我真的热爱绘画如生命,我怎么会因为一个纪予舟就放弃呢?
  我是个如此苍白的人。而我甚至不知道如何燃起对这世界的热情,我每天画画,然而只是画,我不想知道别人看到这画时会有怎样反应,沐老头说的艺术追求的永恒对我毫无吸引力。就像此时此刻,我只想飞奔到纪予舟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坐着,我就好受很多。
  但我什么也不能说。
  我猜她并不想知道。
  -
  我开车去了予舟公司。
  予舟进办公室时,我正坐在他办公室里抽烟,我盘腿坐在他椅子上,把烟灰缸放在我腿上,我没法像他那样拿着烟灰缸悠闲地站着吸烟,因为我的手在发抖。
  我一直偷偷躲着抽烟,一半是因为在家里吸烟不好,一半是因为予舟的逻辑古怪,自己也吸烟,却不喜欢我身上有烟味。
  但是他再霸道,也知道我这公然造反的样子一定是有事发生。
  “怎么了?”他顺手带上了门,连卫平也关在外面,扯松领带,朝我走了过来。
  我不说话,他把椅子转过来,俯身下来,逼着我看他眼睛。
  “贺夫人来找我。”我低头盯着烟灰缸里的余烬:“你放过连家吧,我以后不想见她了。”
  这要求太不讲道理,倒像是坐实了妲己名号。五岁小孩也知道,奖惩要分明,予舟这次放过连家,没法杀鸡儆猴,以后不知道会多出多少模仿者。
  我常年笑颜仲没骨气,连家倒是够有骨气了,非要和予舟斗到底。予舟放过他们,颜仲他们怎么想?再忠诚的人也要觉得寒心。
  所以说我真是没出息,装得言语锋利,最终还不是要心软?
  予舟安静看着我。
  “连家的事不过是小事。”我知道他在说谎,但是他伸手抬起我的脸,逼着我看他眼睛:“但是你怎么了。那女人说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我倒是挺凶的。”我自嘲地笑笑。
  予舟对我笑毫不买账。
  “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因为我脑子有问题。”我把脸靠在他手掌里,安静看着他眼睛:“因为我是个变态,我对对这世界毫无兴趣,我不想显身扬名,也不想名垂千古,我只想守着你和瑞瑞,这样没出息地过下去,我师父希望我接他衣钵,但我注定让他失望……”
  予舟捂住了我的嘴,我闻见他手指上的烟草味。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小湛。”
  我点头。
  他的眼睛如深潭,几乎看穿我灵魂。
  “上次你说,我刻意把你变成今天的样子,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问题,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其实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一直说你是云中鹤,但我其实只想你做笼中鸟。”他笑起来:“如果你厌恶今天的自己,那也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变成今天的样子。”
  我很想听他道歉的时候,他没有说。等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子的时候,他却开始道歉了。
  真是个混蛋。
  可爱的混蛋。
  我勾住他脖颈,开始狠狠地吻他。他纵容地揽住我的腰,任由我咬破他嘴角,推他在椅子里。
  “你完了,纪予舟!”我恶狠狠地威胁他:“你毁了一个青年艺术家的未来,现在你要跟一个平庸的变态度过一辈子了。”
  予舟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眼睛弯下来,嘴角却上勾,如同星辰般耀眼。
  “那请这个平庸的变态好好地跟我度过一辈子吧!”他懒洋洋仰在椅子里,慵懒地对着我笑:“我可是很有契约精神,哪怕这一辈子只少了一天,我都会抓你回来履约的。”
  我大笑起来,捧着他的脸,开始狠狠地亲他。
  纠缠到最疯狂时,窗外夜幕深沉,无数灯光在夜色中闪烁,这场面如同梦境。
  “如果以后你一定要为谁而画的话,就为我而画吧。”我听见予舟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低沉如同誓词:“让我来当你与这世界的桥梁,就像你让我爱上这世界那样。”
  真是混蛋啊,我在心里叹息着,总是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让人心软的话。
  我醒来后,怎么记得住呢。
  但大概是意识太模糊了,我竟然也这样答应了下来。
  下次再梦见小时候的自己,一定不要再伤心了,要告诉他,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你会长大,变成强大而聪明的成年人,你会有吃不完的东西,你会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你会有非常明亮的人生,明亮到足以让你忘记往日的阴霾。
  你还会遇见一个人,他叫纪予舟。
  你们的故事,无法用短短几句话说完。你要耐心等待,等你到了十五岁,在那个天台的下午,你要学会深呼吸,你要告诉自己,不要担心。
  因为故事的结局,像所有的童话一样,你们开心地生活在了一起。
  直到岁月的尽头。
  (完)
  ——
  这篇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后面会有几个番外,会有年轻时的故事,第一次H之类,会放两个番外在网上,剩下的会放在实体书里。
  其实是过渡期的文,立意简单,也没有深入挖掘,所以写得不是很好,但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故事是可以变成实体的。
  实体书只是做个记录而已,没有特殊意义,大家不用特地去买。
  谢谢大家陪我一路走下来,也希望能继续一起走下去。
  下篇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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