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锦衣已经湿透的玄魅眼眸通红,双手举起长剑朝二人纵力一劈,本要靠近景染的两人不得已顿住身形,回身抵挡玄魅。
景染踉跄倒地,还未再挣扎起身,自老妪袖中射出的暗器已经再次追到了心口,却是猛然被一道气劲扫落眼前,她猛然抬头,只恍惚看到好似有鲜红色的衣角自背光处隐了下去。
“老朽本不欲与你为难,既然你忠心护主,那便一同送你见阎王吧!”老头阴森眯眼紧盯着玄魅,收起手中□□,五指成爪朝玄魅心口抓去。
玄魅单手劈开老妪的长杖,旋身用背部划过抵住老头张开的五爪,反身挡在景染面前,背部的锦衣已经破碎成条,鲜血顺着破布成股流下。坚毅刚硬的面孔却无波无澜,双手紧紧握住滴血的长剑,随时准备手起剑落,提手劈下。
猛然间青光乍现,漫天逼人的气劲将老头和老妪齐齐扫退,两人在狭小的屋脊踉跄退后了数十步才堪堪在屋檐处稳住身形,然后蓦地抬眸,看见那道天青色长身玉立的清傲背影时,一时之间忽地迷惑踌躇起来。
长孙祈沐飘身落在屋顶,纤薄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凤眸却一错不错地盯着景染,见她一动不动,罔若幽潭的眸子渐渐升腾起氤氲弥漫的雾气。
玄魅看到长孙祈沐出现,心下猛得松了一口气,拿剑的手再也握不住,身形也猛然一晃,被随后赶来的罗译一把扶住。
景染蜷了蜷隐在袖中的手指,半晌才缓缓抬头对上长孙祈沐的眸光,如玉雕琢的五官依旧眉目如画。
长孙祈沐眸光一动,紧接着便是晦暗难明的凝涩,抑住浑身的僵硬和心口的滚烫,猛然转头如同鬼魅一般袭向站在屋檐的两人,在两人瞳孔还未来得及收缩之前已经收手转身。
罗译眸光一凌,无声吩咐隐卫将两人的尸首收了起来,接着抱起玄魅飘身去了另一边屋顶。
长孙祈沐一步一步踏向景染,清透的凤眸中浅浅倒映着眼前之人的身影,即便是不得已地曲起一条腿坐在地上低低喘息,及膝的长发也随意凌乱披散着,可她眸中这个人却未有丝毫狼狈和不堪,一如清贵的眉角轻轻扬起。
只是那历来纤尘不染的白衣却沾上了大片的血渍,犹如血莲般妖娆绽放的殷红几尽要灼烧她的眼。
长孙祈沐走到景染面前单膝扣地,唇角嚅动半晌,终是抑制不住心口的灼烈和滚烫轻轻伸手将人拢进了怀里。
景染轻笑一声,一动不动地任由温软馥郁的雪莲香将自己层层包裹,薄如蝉翼的唇瓣似微喘似轻叹,一字一句哑声缓慢道:“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
暖棕的凤眸中波光柔软,眉目轻恍间,是多少年前,那个救了她却执意藏身屏风后不愿现身的小小身影一闪而过,渐渐和眼前这个温软柔暖的怀抱重合在一起。
长孙祈沐一言不发地将手臂一紧再紧,无声无息地将脑袋埋进了景染颈窝。
景染感受到颈侧微微的湿意心下一颤,试探地抬手圈住眼前这具微微颤抖的身子,轻声叹息道:“……傻姑娘,哭什么…”
微寒的夜风将两人青丝吹起,继而交相缠绕在一起。
“景染……”久久未动,如斯喑哑的音色轻轻响在耳畔。
景染微微阖了下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自这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不是德钦王府小世子,不是景世子,也没有抵舌缭绕的软意,却让她的心口难以抑制地轻轻一颤。
几乎已经预料到她要开口的话是什么,可怀中之人温软的身子,缠绕的冷香和她脖颈感受到的微凉湿意都让她这一刻难以抑制地不愿再过多思量,低低应了声:“什么?”
长孙祈沐喉颈微动,将脑袋从景染颈窝缓慢抬起,眸光映照着眼前真真正正冰肌玉骨的人,沾染了淡淡水汽的湿软睫毛微微翼动。
“世子——”几尽快要溢出唇瓣的话语被猛然打断,景染眉心一跳,抬头看着面前飘身落地的十八隐卫,眸光蓦地凉了下来:“混账,谁准你们离府过来的!”
从一开始那个赶车的小太监掷出那枚德钦王府独有的,代表最为紧急情况的九彩羽翎信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今晚这一招调虎离山。一环环找准了天时地利和人和的杀机不光是针对她,同时伸向了德钦王府,她原本想着起码王府的布置足够——
十八隐卫向来无波无澜的面孔在看到景染和长孙祈沐抱在一起的姿势僵硬了一瞬,随即齐齐垂下眸光,由十八隐卫的领头人行一上前一步垂头冷硬道:“十八隐卫自诞生时的死命便是以少主安危为重,其他皆在其次,况且……”回话之人似是有些犹豫,抬头看了长孙祈沐一眼,凝眉道:“我们看到九色花翎赶来的路上才看到单色花翎,更何况——我们在外围遇到了青越皇室隐卫的死令隔阻。”
景染没有应声,微微抿了下唇角,同时感觉到长孙祈沐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
十八隐卫还要再开口,被一身锦衣急急飘身落地的罗诺猛然打断。
罗诺顾不得现下情形如何,落地急声道:“公主,景世子,德钦老王爷遇刺中毒了!”
景染感觉心口压下去的血气又翻涌起来,勉力撑起身子,十八隐卫也瞬间明白过来,调虎离山之计!
行一浓眉一皱朝景染快步走过来,却被同样起身的长孙祈沐当先一步将景染打横抱起,直直朝德钦王府的方向飘身而起。
罗译同样抱着已经昏过去的玄魅和罗诺紧随其后,行一犹豫一瞬,手势一动,十八隐卫同样飘身而起。
很快这处屋脊安静下来,一道黑袍凤腾的身影自背光处走出定定看着景染和长孙祈沐离去的方向,雅致如故的面容别无情绪,唇瓣却是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袖中的手指也紧捏成拳。
不知为何这个九公主每次都要领先长公主殿下一步,凌决心下无奈叹息,收回视线看向靳鞅,犹豫道:“景世子应是无碍了,殿下……”
“去德钦王府!”靳鞅丢下一句话,同样起身飘向了德钦王府。
凌决愣了一瞬,赶忙起身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虽然我家小公主对景染一直很温柔,可她武力值真的很max的,所以既让小染被打成这样又被袭胸[【咳】的作者君,也就是区区不才作为一方砚台的我,只好挂在屋檐瑟瑟发抖。。。
第38章 背后之人
景染没有说话。
耳边是极速的风啸,身下的臂弯却妥帖又沉稳,稍稍抬眸便可以看见那人长密柔软的睫毛。
长孙祈沐似有所感般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紧接着抬手一扬,还带着冷香的天青色云纹衣袖直直覆上了景染的脸,将刀子般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
景染怔了一下,随即心下蓦地一暖。
德钦老王爷的芝兰苑灯火透亮,长孙祈沐居高临下扫了眼满院子的人,凑近景染耳边轻声询问道:“如何进去?”
得到景染回复后,长孙祈沐直接身形一闪,飘进了屋内。
姜柏奚压抑着薄怒的声音也蓦地清晰起来: “连所中何毒都诊不出,本太子带你来何用?我看你就留在这青越不用再回去了……”
……
“世子,您可回来了!”在屋内急得团团转的景淮蓦地看见景染和长孙祈沐出现,连忙迎了上去。
姜柏奚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转身看向景染,随即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景淮朝前快走两步,在看到景染如玉透明的脸色和胸前的暗红血迹时猛然顿住了脚步,大惊失色道:“世子!您这是——”
“淮伯!”景染打断景淮的话,一边抬步朝内室走,一边偏头扫过姜柏奚和她身边跪着的太医模样的人,道:“立刻去宫中请太医,另外将京城所有有名气的大夫也全部请进德钦王府来!”
景淮愣了一下,到底是王府大管家,很快明白了景染的用意,立马吩咐了下去。
“你给本太子滚回去!”姜柏奚眸光闪了闪,对着匍匐跪地的甘丘太医摆摆手,脚下不停地跟进了内室。
长孙祈沐抿了下唇,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靳鞅紧随其后飘身在芝兰苑上空,看着景染和长孙祈沐进去的身影,犹豫了一瞬朝凌决道:“去门口!”
凌决愣了一下,急声道:“殿下……”
话音还没落,靳鞅的身形已经拐弯飘了出去,凌决赶忙跟上,心下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家殿下竟还如此守礼。
室内的景染低眉敛目,定定将手指扣在德钦老王爷手腕上,半晌一动不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柏奚反倒首先站不住了,凑到床边儿急道:“玉美人儿,这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是不行的话赶紧派人去请……”
景染眉睫轻闪,忽地移开手指直直扣上了姜柏奚的脉搏,姜柏奚下意识反扣住景染的命门,才凝眉叱声道:“玉美人儿你做什么!”
刚进来的景淮也被惊地一怔,长孙祈沐眸光蓦地缩了一下,紧紧盯住了两人的手腕。
景染直直抬眸深深地看进姜柏奚那双潋滟深邃的桃花眼里,沉默不语。
姜柏奚眯眼看回去,两人对峙了片刻,景染忽地传音入密道:“你知道你体内一直以来中的是什么毒么?”
姜柏奚瞳眸一缩,脸色忽地难看起来,没有回话只是沉声道:“玉美人儿,你怀疑我?”
景染还是一言不发,清透的眉眼凝在了一起。
那双向来流盼生辉的桃花眼也逐渐凉了下来,冷眼看着景染,嗤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下的模样,本太子若是即刻便想要你的命,你有丝毫还手之力么?”
长孙祈沐眸光一凉,脚下刚动了一下,内室的门忽然被拍的噼啪作响,景珂的声音急急传了进来:“义父,义父!靳长公主来了!”
景染阖了阖眼,松开姜柏奚的手腕,扬声道:“请她进来。”
景珂拍门的手一顿,一边往外跑一边想世子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救老王爷。
姜柏奚眸色加深了些许,同样松开手,只是依旧脸色难看地别过头走到了窗边。
一室寂静,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凝滞的厉害,景淮艰难地立在床边,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抬头去看景染,发现她已经阖上了眼眸斜靠在床头,晶莹剔透的面色满是说不出的疲惫;而奚太子则是背出个侧脸,只是脸色……让他赶紧转开了视线;剩下九公主殿下一人还算正常,眸光浅浅地落在自家世子身上。
……
满室寂静随着珠帘被挑开而发出的清脆碰撞声打破,景染偏头看向门口,首先看到一双鹿纹云靴轻缓地踏进了屋内,紧接着绣着稻殃腾饰的衣摆仿若在室内开了一地的墨色幽兰。
长孙祈沐的眸光自始至终未曾离开景染,靳鞅也仿若没有看到她般,一边走进来一边面色淡然地扫了眼姜柏奚,对着床边的景染唤了声:“师兄。”
随即眸光落在德钦老王爷身上,丝毫没在景染不正常的面色上停留。
景染依旧倚着床榻,任由她打量,语气淡淡道:“你在德钦王府安插了人手?”
靳鞅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景染:“我是方才和奚太子在一起,正巧听到了她的隐卫汇报。”
姜柏奚转过身,冷冷勾起唇角,嗤道:“若非你有心缠住本太子,今晚的事情如何会发生。”
靳鞅眸光后撇:“奚太子还请搞清楚前因后果,是你先缠上的我。”
姜柏奚眸光哗地射向靳鞅,如刀似剑,靳鞅却未曾理她,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了德钦老王爷的脉搏。
景染眸光闪动了一下,浅浅看着她的动作。
不过片刻,靳鞅松开手转向景染:“师兄可有了解毒之法?”
“如你所探,这毒只会蔓伸延展,中毒之人却脉象平稳,呼吸缓和,没有一丝一毫中毒的症状。”景染眼皮掀了掀,眸光从德钦老王爷已经发黑的双脚上挪开,垂眸淡声道:“所以何来解毒之法。”
长孙祈沐眸光一滞,景染又道:“可倘若无法解毒,中毒之人虽无性命之忧,却会一直长睡不醒,永无天日。”
姜柏奚眸光一凉,这便是活活的活死人了!
靳鞅细细听景染说完,忽然极细地叹了口气:“可否拿两个小碗进来?”
景淮在一旁听的骇急不已,原来是连世子都解不了的毒,这下听靳长公主的意思面色一喜,连忙点头急步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问询地看向景染。
景染垂了下眸,轻微点头允道:“去拿罢 。”
景淮这才放下心,迅速取了两个青花白壁的瓷碗进来。
景染看着靳鞅又自袖中取出了那把极近精巧的小匕首,脱开匕鞘后,轻薄如锋的匕身攀饰着一如靳鞅衣摆的绕折图腾。
靳鞅摩挲着匕刃,眸光从姜柏奚挪到长孙祈沐身上,语气淡淡道:“还请奚太子和九公主挪步。”
景淮当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抬步去了外室。
长孙祈沐一言不发地起身,姜柏奚冷哼一声,同样步伐利落地跟了出去。
靳鞅抬步走到桌前,漫不经心地用匕首在掌心轻轻划了一道,然后半蜷着手掌悬置在瓷碗上方,才转头用眸光细细巡梭着景染萦白如玉的面容。
景染目光凝在瓷碗上空呈细股流下的血线上,薄唇轻启:“传言中可解百毒的千年雪莲,在你那里?”
靳鞅轻声“嗯”了一声:“但是被我七岁那年用掉了。”顿了顿又补充:“解了噬心蛊。”
如此一来药性自然也是融入了靳鞅的体内,景染了然,眸光挪到另一个瓷碗,问道:“用得着两碗么?”
“还有一碗…”靳鞅勾唇笑了下:“赔给你的。”
景染直直看进她眼里:“打个巴掌给个枣么?”
靳鞅收起那丝笑意,转头将两碗血放够,才慢条斯理地将匕首擦干净重新放进袖中,也不管划开的手掌,径直端着一个碗走近了床边,抿唇看着景染,半晌才低声道:“其实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人还有一个——新袭爵的泰伯侯顾景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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