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竹两耳不闻宫里事,一头扎入摆钟的研究中去的时候,钦天监中先是放出章国有可能会持续大旱的消息,又开坛占卜,占出可以感动苍天又命格合适的贵人,再上奏上去,请太后到太山天坛为国祈福。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上去与宣恒毅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太后收到钦天监的请求,也没怀疑到宣恒毅的头上,只是有点懵,问道:“哀家祈福真的能有效?”
按照宣恒毅的意思,如果今年风调雨顺,那这就是太后的功劳,太后需持续祈福;若今年依旧大旱,那太后则需更加心诚地祈福。当然监正黄大人没有这么说,只是搬了一套玄乎的说法,说皇帝金戈之命,祈福效果没有太后的好,如果太后心诚感动苍天,那章国百姓上下都会感激他。
太后听了,倒也积极,点头就说去,甚至还责问道:“要是哀家祈福有效,那你早几年怎么不说?硬是拖到现在才说?章国都大旱多少年了?要是你在毅儿登基的时候卜算到,那哀家早就祈雨成功了,那毅儿用得着那么辛苦打仗抢粮?”
鉴正黄大人:“这……”
太后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鉴正黄大人暗自捏了一把汗,直接向太后认错了。太后不理,派人转告宣恒毅,要发落钦天监监正。
监正大人心里苦,一把年纪了,还要替圣上背锅。而宣恒毅听到太后的那一番话,只是抿了抿唇,没有把钦天监的安排收回来。宣恒毅确信,请太后远离京城,这样对谁都要更好。
太后同意动身祈福,甚至还主动问起祈福的流程,整个人都挺积极的。不过,虽然太后同意了,宣恒毅的亲弟慎王宣恒柏却不太同意。得知他的母后将要远离京城,宣恒柏坐不住了,进宫去寻他亲哥宣恒毅。
“太山距离京城有一个月路程,十分遥远;而且太山之高,登山台阶甚多,母后长年养尊处优,怎么能受得住?祈福又不说什么时候能回京,要是母后发生了什么事——”
“朕自然会派可靠的人跟随照顾母后,”宣恒毅答完,又垂眼问道:“柏弟一片孝心,朕十分欣慰,但朕不得轻易离京,如若柏弟担心母后,不如跟在母后身边照顾,柏弟是否乐意为朕分忧?”
慎王愣了下,只好恭敬地应道:“臣弟乐意为圣上分忧,务必照顾好母后,定期写信保平安。”
宣恒毅允了。
只是慎王一回府王府里去,除了慎王妃,侧妃小妾们都不太乐意跟过去祈福。
京城之中繁华鼎盛,太山那边地处荒凉,为国祈福时是需要在太山庙中居住的,不能同房享乐,摆明就是去吃苦,这怎么行?可慎王妃却点名上了玉牒的侧妃必须前往,小妾不愿意去的就都发卖了,王府只让管事管着。
慎王妃是个明白人,钦天监是圣上的臣子,这一系列的动作,摆明就是圣上授意的。他怎会看不出来太后这大多是一去不复返了。可叹他家王爷重孝道,硬是要跟着太后前往。去到太山那祈福之地,岂不是跟被发落到守王陵差不多。这一去就是长期的事,府里的小妾要是不乐意去,那就不用继续养了。
与慎王府府中的小妾们一样反对去太山祈福的,还有太后的娘家人。昔日的陈妃,如今的平民陈氏,托他的母父递了牌子来求见太后。
第68章 送走
陈氏被遣散离宫,却不愿自行婚配, 本来应该送回娘家, 可陈家却嫌弃他光问家里要银票去了, 当圣上遣散后妃时陈家才知道,原来他们寄予厚望的陈妃,竟然十年无宠!最后还因为过错被贬为才人,不问陈氏要回银票都已经很仁慈了, 哪能把陈氏接回家里?
于是陈氏被送往城郊的寺庙中, 借来探望太后的缘由才能偶尔进宫。即使被送出去已成定局,可陈氏都在宫里生活十年了, 依旧盼望能见到宣恒毅一眼,望宣恒毅能看在十年的情分上,把他接回去。
然而现在太后离开京城, 远到太山祈福,这让他有什么借口到皇宫来?对陈家也是这样,太后要是远离京城, 人走茶凉,以后陈家捅了篓子,谁能向圣上求情!
因此,这次陈氏的母父进宫,不止带了宫龄十年的陈氏来,还带了陈氏两个年轻貌美的哥儿表弟来拜见太后。
陈氏十年无宠, 陈氏的母父也都不抱有希望了, 干脆带两个年轻貌美又知情识趣的哥儿来拜见太后。两个哥儿嘴甜得很, 果然讨得了太后的欢心。太后连声赞好,把庄子竹送给他的万花筒都给两位哥儿各赏一个,连不甚讨喜的陈氏,也都赏了一个音盒。
席间,太后又让人把庄子竹给做的大型音盒给抬出来显摆,陈氏的母父恭维道:“这是皇后做的?看来皇后对太后您真是十分敬爱了。”
太后得瑟道:“可不是,皇后每天来请安,孝顺得不得了。说起来,皇后那敢对哀家不好?不讨好哀家,毅儿能看得上他?”
陈氏的母父掩嘴笑了,又说道:“可是皇后再好,也不是太后您的自家人呀!后妃未被遣散的时候进宫来,多少妃嫔都在讨太后您的欢心,今儿来却显得冷清了。不如让熙儿和秀儿进宫陪陪您?以后他们婚配,都可以说是宫里的太后教养过的。”
太后也很乐意提携他的小辈,便允许这两位哥儿在太后的长乐宫里小住半个月。
陈氏的母父办成了第一件事,又问道:“太后去祈福,归期是何时?”
“这……”太后犹豫了一下,说道:“大概秋收就回来了吧?”
陈氏的母父说道:“这一去半年,这时间也太长了。难道一定要太后您去不可吗?而且陈家没有太后您在宫中坐镇,日子肯定难过。”
陈氏也挽留道:“与母后您相伴十年,可母后您要去太山祈福,心里舍不得您,盼望日日与您相见。”
太后愣了愣,说道:“哀家为国祈福,又不是去了,陈家的日子能难过到哪里去?你会不会说话。”说罢,太后又温言对陈氏说道:“那你就梗哀家同去吧。傻孩子,叫哀家做母后都不会改口了,哀家认你做养子如何?”
陈氏跪下去拜谢,可又拒绝道:“谢谢太后抬爱,可我无才无德,又跟随圣上十年,怎能当太后您的养子呢?说出去会被人诟病的。”
“你十年未曾承过宠,怎么当不得哀家的养子?”太后说罢,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又说道:“罢了罢了,哀家也习惯了有你陪伴,在哀家去祈福之前,你暂且留在宫里。宫规森严,你也多年老人了,把两个小表弟教好,出入让宫人带着,别让他们到处乱跑闯祸。虽然哀家允你进宫小住半月,可别的就不要强求了。”
两个年轻哥儿连忙表明自己不会闯祸,不会给太后添麻烦的。陈氏更是喜出望外,没把太后的劝告听进去,诚心诚意地跪谢。太后垂眸扫了他一眼,命人去前沿物理署传话道:“去请皇后过来用午膳,见一见亲戚。”
太后吩咐完,就带着两个年轻哥儿欣赏大型音盒去了。陈氏忍不住小声提醒道:“今天只请皇后过来,不请圣上吗?”
“皇后过来了还担心皇帝不来?”太后说起来就来气,只叫他儿子来,他儿子都不一定来,叫庄子竹来的话那他儿子就肯定会跟着来,太后都不想多说了。
要不是今儿要给宣恒毅引见陈家的两个小哥儿,太后都不想和庄子竹一起用膳,免得见到他那不孝子那献殷勤的样子。
宣恒毅今日果然与庄子竹一道来了,一如既往地牵着手来,好像袖子都粘在一起似的。陈氏三个表兄弟恭敬地向庄子竹行礼,太后为宣恒毅介绍他的两个小表弟,宣恒毅也算给面子,点了点头,算是见过。
庄子竹把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他们,又见到了陈氏的母父,还有今天盛装打扮欲言又止的陈氏,见陈氏还梳着已婚夫人的发髻,看来似乎哪里见过,便问道:“这两位是?”
太后说道:“毅儿你说。”
“谁?”宣恒毅问道。
太后:“……”
宣恒毅望着对面的陈氏父子,责备道:“皇后问话,你们没听见?”
陈氏呆呆地望着宣恒毅,眼圈迅速地红了,张着口说不出话来。陈氏的母父诚惶诚恐地道歉,接着连忙向庄子竹介绍自己,提及到自己是太后的弟媳,而陈氏是他的儿子,算是圣上的表弟。
“那也是本宫的表弟了。”庄子竹命人把准备好的见面礼拿过来,尽管庄子竹年纪比较小,但辈分是随宣恒毅算的。
当庄子竹把玉镯递给他时,陈氏却不接,还是呆呆地望着宣恒毅,不可置信地问道:“从潜龙邸起我陪伴圣上十年,圣上竟然不记得我了?”
庄子竹闻言,用眼睛瞅着宣恒毅,那眼神,就差明说宣恒毅是个负心汉了。太后也帮口道:“陈妃天天哀家这用膳,毅儿你一丁点儿都不记得?”
宣恒毅有些头疼,不欲与陈氏纠缠,纠正道:“宫里没有任何妃子,母后说错了。他是见过,但母后这人太多,对不上号。”
陈氏待不下去了,掩面而逃。陈氏的母父只觉得丢人,向宣恒毅连连道歉,请贵人们原谅他儿子的无礼。庄子竹安慰了几声,用眼神责怪宣恒毅,太后也不想见到他儿子了,气得说不想用午膳。
宣恒毅只觉得冤枉,后宫几百号人,他哪里认得?
陈氏的母父不敢责怪到宣恒毅头上来,直说自己儿子的不是,又请求追了出去,带着情绪稳定下来的陈氏回来赔礼。太后又赏了许多东西给他,替宣恒毅道歉,陈氏却以情绪不稳为由,申请不在宫里小住了。
太后叹了口气,对陈氏说道:“你能想开最好,要是看上了谁想要赐婚,哀家祈福不在京城,你就找皇后。”
庄子竹答应了。
陈氏含泪谢过庄子竹。用午膳时,又见宣恒毅对庄子竹多加照顾,夹一筷子给庄子竹,又会听庄子竹的话,夹一筷子给太后。陈氏三兄弟根本插不进去,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十年了,无论圣上是不是故意的,可明说不记得他,他也该梦醒了。
回首这十年,除了打扮自己什么都没做过,锦衣足食,宫里地位高,除了没男人,处处都过得极为舒心,后续皇后也愿意替他赐婚,日子过得比饥荒的百姓好了不知多少倍。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陈氏是心灰意冷放弃了,可他的两个表弟却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圣上对庄子竹越是殷勤,他们就越是想成为下一个庄子竹。嘴甜的陈敏熙一个劲地称赞庄子竹,赞庄子竹长得俊美又有气度,赞庄子竹与圣上感情和睦,又赞庄子竹独具匠心,给太后送的巨型音盒令人叹为观止。
赞了一通,陈敏熙又大胆地请求道:“太后姑父已经答应了我在宫中小住半月,我可以天天去寻皇后您,讨教制作音盒的技巧么?”
太后听了不太高兴,说道:“好啊熙儿,敢情你不是进宫来陪哀家的,是进宫来向皇后讨教的?”
陈敏熙向太后撒娇道:“因为想跟皇后学制作音盒,做出来送给太后您嘛。”
太后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好啊,哀家就等着了。”
陈敏熙对庄子竹行了个礼,软软地请求道:“哎呀糟糕,还没学会就让太后期待了,皇后可以教我吗?”
庄子竹温和地拒绝道:“本宫事忙,每日都要到前沿物理署做工,抽不出时间教你。机械电路司的工匠也会做音盒,但是最近研制四大项目,也正缺人。锦书也是会的,你不嫌弃他年纪小,他倒是可以来教你。”
“锦书?”陈敏熙问道。
庄子竹把锦书召来,把任务告诉他。脸上有条锦鲤胎记的锦书应了,表示可以配合贵人们的时间,按时到这边来教学。这是皇后身边的人,陈敏熙当然不敢嫌弃,只是能学怎么制作音盒了,脸上却不见多少喜悦。
他是想借故凑在皇后身边,让皇帝多见到他的,现在皇后不亲自教他,只让身边的人来长乐宫里教他学习制作音盒。这有什么用?陈敏熙当然不高兴了。
可太后却是很高兴的,问锦书道:“你会制作音盒?才多大啊?万花筒会吗?”
锦书恭敬地回道:“回太后的话,会,今年十岁,会。”
太后被一板一眼的锦书逗笑了,又问道:“是皇后教你的?你还会做什么呀?”
锦书依旧恭敬地回道:“回太后的话,是,会灰塑,做鸟,花,虫,鸡。”
“这是什么?”太后被勾起了兴趣,锦书得了庄子竹的允许,现场表演了起来,做了一只胖胖的小肥鸟。圆滚滚的胸膛可爱极了,太后看着喜欢,马上就跟着学,做了一只小黄鸡。
庄子竹便主动提起道:“既然太后想学,那锦书你白天随本宫请安时过来长乐宫,晚膳再回来和你哥哥墨书睡,可以吗?”
锦书点了点头,太后也高兴,赏了锦书许多东西,反而把自家的两个小侄儿抛在了脑后。宣恒毅用完午膳便告辞,庄子竹也准备回去午休,下午再到前沿物理署去。
在回去午休的路上,庄子竹好奇道:“那表弟说十年相伴,夫君你是真不认得还是假不认得啊?”
“有真有假,”宣恒毅很是诚实:“认得是哄母后的人,不记得是谁。他明明被遣散出去,却又进宫来,必定另有所图,说不认得更好。”
庄子竹把脑袋搁在宣恒毅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不说话。
宣恒毅哄道:“小竹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无情无义,不记得你了?我不会的,小竹和他们不一样。”
“不是,”庄子竹蹭了蹭宣恒毅的脖颈,否认道:“只是觉得他们可怜,耗费年华只剩一场空。可陛下不认得他们,我听到了,心里又高兴,想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宣恒毅摸了摸庄子竹的脑袋,在庄子竹的头发上亲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我也一样,小竹把那姓赵的忘了我更高兴,一幅画都不要给他画。”
庄子竹笑了笑,说道:“过去的事都不要提了,提了我们都不高兴。说现在的事,防弹玻璃块研制成功了,到时可以安装在太后的马车中,以保安全。”
宣恒毅低头又亲了庄子竹一口,说道:“慢慢来也行,我的小竹真能干。”
庄子竹没提宣恒毅两个另有所图的表弟,尽管这两个表弟,一个活泼可爱,一个闲雅又含情脉脉地用眼神示意,可乾清宫和坤宁宫这边守卫森严,不是人人都可以来的。去太后宫里用膳时,两个表弟都在眼皮子底下,谅他们都翻不起什么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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