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睿宁半晌想不到话来接,他怕这样下去,真的就拎不清了。
“你跟阿姨说一下吧,我这两天一定会抽空去看望她和贺老师的。”
唐励行不肯:“我在你楼下,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出门的时候,我妈已经在给你收拾房间了。舅舅也在,家里不多你一个人。”
俞睿宁想了想,答应了,却还留了非常聪明的后招:“也好,但是,我初一下午有去东南亚的行程。之前就有打算去那边旅游过年的。”
唐励行笑说:“好,到时我送你。”
挂了电话后,俞睿宁看了航班信息,随便定了马来西亚的往返机票。
唐励行在楼下等足了三个小时,才看到俞睿宁从门禁口出来,那一瞬间,唐励行觉得,再等上三个小时,都是值得的。
他看到俞睿宁手里端着盆栽,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盆栽,所有的伴手礼似乎都是盆栽,走近了看出来是一盆文竹,瘦瘦小小的一株。他看着盆栽笑了。其实唐励行不知道,俞睿宁只有送贺锦的东西才会是盆栽。
俞睿宁瞥了他一眼:“笑什么,我送贺老师的。”
唐励行还是笑:“它好看嘛。”
明知道送去的盆栽贺锦也不会带回去,多半还是放在唐宅。可他还是会送,有些东西,口头上说出来是一回事,习惯改不改得了,却是另一回事。
随唐励行到唐宅的时候,正是要吃午饭的时候,因为贺锦的关系,桌上不少俞睿宁爱吃的菜,贺绣又极偏爱俞睿宁,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俞睿宁突然生出一种负罪感,他不该对贺锦有非分之想,还对唐励行横眉冷对。这里每一个人都过分地包容他的任性。他一时就愣了神,唐励行把果汁递到他跟前时,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唐励行,笑了笑,道了声谢。
这一笑,让唐励行觉得,似一条裂缝,在两人之间的冰河上裂开。
第8章 第八章
俞睿宁在唐宅也就呆了一天,大年初一午饭后,就以之前设定好的理由回去了,唐励行执意要送他。
到他楼下,唐励行还是问起来:“其实不是要去东南亚吧。”
俞睿宁笑说:“要我邀请你一起么?”
唐励行知道这只是一种揶揄,但在他心里早已自带了滤镜,自我转化为橄榄枝,颇有些不容置疑地表态:“好,几点的航班。”
俞睿宁对他这样的反应显然措手不及,一时愣在当场。
唐励行倒是落落大方:“你又不是女生,还怕我会跟踪偷窥么。一个人出于躲人被迫异国独行,已经这样了,多一个我又能糟糕到哪里去,说不定,这趟旅程比你想象的要好。”
俞睿宁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躲你。”
唐励行:“我自认还没有那么重要,不值得你这样费心思委屈自己。”
不知道是因为唐励行的执着还是俞睿宁心理松动,这趟旅行还是两人一起出发了。
都说经过一次旅行,就知道恋人是不是适合在一起。唐励行经过这次旅行只知道,俞睿宁其实是个非常自闭的人,除了榴莲和潜水,他几乎没有什么爱好,大把的好时光,只是在海岸上来回走,或者晒日光浴。
泳池里,俞睿宁趴在池边看书,太阳光过分的好,唐励行过来把他拉进泳池里:“回房间再看吧,这样太伤眼睛。”
俞睿宁也没有过分的坚持,随着他在泳池玩了两圈,觉得累了,坐上来喝果汁,唐励行站在泳池里,一只手端着果汁,一只手拉着他的脚踝,在俞睿宁看来 ,有点暧昧的意思,他用另一只脚去踢开唐励行,唐励行仰头笑,索性放下手里的杯子,两只手都伸到水里按住他的脚。
俞睿宁觉得这样生气似乎有些小题大做甚至无理取闹,只翻身站起来,朝树下的吊床走过去,算是一种沉默的拒绝。
唐励行趴在泳池边看他,一开始源于不了解而做出令两人都不好受的事情,唐励行现在聪明了许多,懂得适可而止。
年后,趁着俞睿宁前段时间打造起来的人气,公司层面资源投资依旧维持力度,工作节奏紧张了起来,任予时也逐渐在俞睿宁的人生中淡去,某一天晚饭前,俞睿宁给任予时去过一个电话,听他的语气低低的,有点躲闪,以后便再也不怎么主动去联系。
俞睿宁也没有太多的得失心和情绪波动,本来,他这样的身份,以及这个圈子,床伴总是多于恋人。来之可幸,去者不可追。
精神学说,春天是精神病的高发期。不知道生理学有没有研究过,身体里的变化是不是也很微妙。
俞睿宁再一次碰到唐励行的时候,是在“花木深”,身高和体型的熟悉,还是让俞睿宁透过面具,认出了唐励行,他在转身要走的瞬间,也被唐励行认出来。
唐励行穿过人群,把他堵在门口,还是那样的疑问:“宁愿是陌生人,也不愿是我么?”
唐励行离他太近,鼻息扑面,让他感觉局促不安,背后已经紧紧得贴着墙面,脸上却是轻飘的笑:“这样的场合,唐总显然比我更如鱼得水,有什么理由来兴师问罪?”
唐励行回答的理直气壮:“陪一个朋友。”
俞睿宁冷笑:“我没有兴趣知道唐总的私生活,也没有义务跟您汇报我的私生活。”
唐励行低下头去吻他,俞睿宁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挡,唐励行就按住他的手腕,紧紧的把他压在墙上。
唐励行口腔里还有酒精的味道,是俞睿宁喜欢的口味。
或许是酒精的原因,也或许是酒吧里的气氛,亦或是春天人身体里的躁动,俞睿宁向这一吻妥协,向以往的冥顽固执妥协。
“够了。”俞睿宁的声音很轻,轻到从喉咙发出,还未走到唐励行耳中便淹没于这一吻中。
或许是觉到俞睿宁的挣扎,唐励行从他的舌尖离开,将这一吻,换做一个拥抱,“俞睿宁,我爱你。”
表白与动摇都来的太汹涌,俞睿宁心跳的有些慌乱。
他自认,很难找到像唐励行这样的情人,但是,与贺锦的关系是一方面,还源于唐励行一开始的动心,已经没有什么契约概念了。这就是为什么,宁愿是陌生人,也不愿是唐励行。
俞睿宁挑衅似的笑问:“唐总,你接受419么?”
唐励行看着他的眼:“你想怎么玩,我都奉陪。”
俞睿宁索性开门见山:“这句话应该我跟您说,这一晚,你想怎么玩,我都奉陪,条件是,你我到此为止。”
唐励行:“你把我当金主?”
俞睿宁:“难道你不是么?”
唐励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你确定,你一丁点都不喜欢我?为了摆脱我不惜跟我玩一/夜/情?”
俞睿宁摸出一根烟抽,笑得嘲讽:“对。你如果不是唐励行说不定……呵……”
唐励行拉住他就往外走:“好。我答应你。”
人在眼前□□的邀约,如果唐励行还要做柳下惠,未免太过矫情。
或许是唐励行以往都太过小心翼翼的接近他试探他,俞睿宁从来没有见唐励行这样的一面,像是急切的要表达什么,一种过于直白渴望的气场喷薄而出,让他有些怯意。
浴室这种空间将俞睿宁的胆怯放大,唐励行毫无征兆的进来时,他转过身去,背对唐励行,这才是419的正确交流方式,尽量避免任何眼神交流语言交流。
唐励行却不甘于与他的关系终止于这样的419。握住他的腰,挪到镜子前,“俞睿宁,我爱你。”
第二遍的表白。唐励行太懂如何让人心动,这样的视觉与听觉刺激,让俞睿宁心里那道防线坍塌的干干净净。
俞睿宁闭上眼,转身勾住他的脖子,“别说话。你知道这句话对我没用。”
唐励行看着镜子里俞睿宁背上完美的线条,手从肩上往下抚,笑说:“是么?”
俞睿宁不再说话。
第二天俞睿宁醒的时候,微一侧头,正对上唐励行的眼睛,他茫然地愣了几秒,才恢复了记忆,随即,一股懊悔,涌进眼神里,也被唐励行看在眼里。
虽知道可能性太小,但还是要说:“唐总,君子不虚言。你该记得昨晚你答应过的话。”他当然指的是“今晚过后,你我到此为止”。
唐励行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依旧盯着他看。
俞睿宁费力的爬起来洗漱穿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听到浴室清脆的玻璃摔碎的声音,唐励行冲进去,看到俞睿宁赤脚愣在那里,一地玻璃片。看样子是心不在焉手滑打碎了洗漱杯。
“你别动。”房间里没有打扫工具,唐励行拿毛巾捡起一些玻璃片后,细小的玻璃渣却没办法,索性把两个枕头拿来扔在地上,伸手对俞睿宁说:“你先踩着枕头过来。”
俞睿宁对自己从昨天到刚刚的愚蠢行为,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唐励行看着他那副几乎要疯掉的神情,轻声道:“我知道你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很出乎意料,我答应你昨天的条件,你我到此为止。”
俞睿宁从浴室出去,穿好衣服就离开,一句话也没说。多说一个字,都会让自己更难堪。
接下来很久一段时间,俞睿宁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工作上,这样的态度,简直让安敬书欣喜若狂。
董事会上,沈义明特意给唐励行看了俞睿宁近半年的档期安排,他只笑说:“舅舅跟你闹脾气的时候,一般是什么状态?”
沈义明想了想:“去学校补课。”
唐励行点头:“嗯,谢谢沈叔。”
他不敢逼得太狠,他害怕把俞睿宁又逼回到贺锦的阴影里,也害怕俞睿宁慌不择路回到任予时身边去。
但目前这样的境况,他除了偶尔跟徐之尧见面时挫败地感叹一下自己的悲惨处境,一筹莫展。
入夏后,俞睿宁进入一部悬疑剧的拍摄。一部分取景甚至去了西北,环境有点恶劣,一些打斗场景也非常辛苦。接近尾声的时候,人晒黑了两个色号,还有些轻微的晒伤。
他第一次接触类似题材,剧本是一部小说改编,策划与他是多年的朋友,不是什么大规模大流量IP,也没想过能赚太多钱,只能说是几个圈子里志同道合的朋友,出于爱好和初心做的。
起初安敬书是不打算让他接这个片子,但是俞睿宁出于人情,还是推了两个代言,接了这个小众的本子。
出于太多原因,他也很久没有不带功利心的去做一件事情了。
看上这个本子,也是因为,不少案件都是取材于现实,有非同寻常的现实意义。这是一些都市剧偶像剧家庭剧所无法表现的。
他记得,在学校的时候,贺锦带他们讨论过类似的话题。关于文艺工作者,如何看待社会问题、制度问题,以及如何保护自己的同时,在可控可许的范围内发声引导观众抵抗不合理。
第9章 第九章
贺锦把他教的太好,或者是,他太听贺锦的话。
不论出于私心还是价值观认知,他对贺锦有一种无意识的靠拢与追随。这或许是人在被救赎那一瞬间,所留下的终身烙印。
这部剧上映的时候,他去看贺锦。
老师总是偏爱既聪明又刻苦的学生,多少人离开师门后,走散了,走丢了,或者走入歧途了。只有俞睿宁,面对太多的诱惑,还依然在他的思想影响中跋涉。
俞睿宁带了这部剧的剧本和一盆吊兰。夏日的吊兰,长得劲盛,有种风风火火的蓬勃。
贺锦见到他很是高兴,拉着他去小区旁边刚开的甜品店,高兴地介绍:“这家的抹茶点心做的好吃,你来尝尝。”
店员看到贺锦,笑着问候:“贺老师又来啦。今天想吃点什么。”
贺锦点了两份抹茶千层,两杯果茶。
俞睿宁补充道:“果茶不要加冰。”
还没坐下,俞睿宁就说:“贺老师你最近经常来吃甜品?这些东西你要少吃些,容易隔腻脾胃,吃多了会胃酸的。”
贺锦不乐意:“哎,你就不要说我了,我吃东西很小心了。我已经每天早晚都喝粥了。”
俞睿宁笑着看他的小情绪,竟有些感动。
贺锦就是永远都有这样的本事,在他的生命中肆意行走,什么时候出现,都能让他觉得有光照进来。
贺锦笑问他:“这个剧我最近也在看,题材很有意义,拍的时候,很辛苦吧。都晒黑了。”
俞睿宁点点头:“还好,以前有比这个更辛苦一点的,习惯了。”
贺锦问起来他以后长远的计划,他想了想:“还是电影和一些代言吧,这半年来,公司层面可能多给了一些综艺真人秀和一些热门题材的剧,也是短期内人气聚集的手段,但是我还是觉得,长远来说,电影的意义要更大一点,还有就是,比起综艺,我更倾向于一些品牌代言这个层面的宣传。这样还能有时间,做一些公益项目。”
贺锦:“艺人的黄金时间基本在十年左右,很宝贵,虽然这个时期是随资本沉浮还是有自己明确的规划,是能奠定你整个演艺生涯的。但是你还有时间,我希望你能比我预想的路,再大胆一些。商业资本运行与演艺不是一种冲突关系。有些世俗的规则,你不参与,反而会在某个时期,成为一种障碍。参与并游刃有余不迷失,这样才有能力走得远。如果你把演艺当做一生的事业来做,就需要这种认知改变和突破。”
俞睿宁知道贺锦的意思,他太听话,身上也太多贺锦在课堂上的思想传达,在演艺圈这几年,还带着校园式的乌托邦心态,纯粹,小众,而且孤高。
现在贺锦这番话,对他来说,是有别于学校里的另一种人生意义。
他突然有些失落,与贺锦在一起时,总是有这样的失落,有着这样的精神魅力的人,却永远得不到的失落。自我安慰偶尔管用偶尔不管用,这么多年来,反反复复,怅然若失。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贺老师,你同沈义明在一起,有没有这种……”他似乎找不到好的措辞来表达,想了想说:“类似社会适应心态。就是……”
贺锦笑了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知道,我是出于提高自己的社会适应性跟沈义明在一起,还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爱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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