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塘一脸感动地将针袋打开,惊叹道:“卧槽真金白银啊!这么多!”
墨远温柔道:“小心,针上面都有毒。”
唐塘伸出一半的手僵住:“……”
这时元宝从外面跑过来:“四公子,公子喊你过去!”
唐塘忙应了一声,让东来将针袋收好,对墨远道了谢,与几位师兄一一道别,提起袍摆连奔带跑地离开了。
唐塘一走,剩下的师兄弟三人大眼瞪小眼,墨远伸手将想要找借口开溜的两人拽住,目光从覃晏脸上移到鹊山脸上,决定将矛头对准鹊山,笑道:“大师兄,已故四师弟的坟冢呢?我还没祭拜过呢。”
鹊山摇头叹息:“唉,不能去,不能去,师父不认他这个徒弟,不然你说四儿为什么要排行老四?就是因为以前的四师弟已经与咱们医谷没什么关系了!”
墨远看他一副真切的模样,明知道他不可信,却还是生出几分疑惑:“师父为何不认他?他犯错了?”
鹊山朝四周看了看,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师父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么?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他没关系,四师弟没犯错,但他不是英年早逝了么,尘归尘土归土,师父说师徒缘分尽了,以后咱们医谷没有四公子了。这不,新来了一个,本来该排第五,就排第四了。”
墨远眯起双眼:“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仅四师弟,咱们几个也是,只要不在了,师父就不认了。”
墨远:“……”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看着天上一道阴影笼罩而来,冷脸道:哪来的锅?
第102章 【吓唬】四儿啊,天黑了,路都看不清,我送你回去吧。
鹊山的说辞, 墨远琢磨了半天, 仍然选择不相信。
他隐隐有些感觉,自己的失忆想必有什么隐情, 这隐情或许全医谷的人都知道, 除了他自己, 还有新来的小师弟。
他若是执意追究也不是不可以,医谷里多数还是半大孩子, 哄一哄吓一吓兴许就能得到一些线索, 不过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 师父和师兄弟们总不至于害他, 与其追根究底, 不如随遇而安。
当天晚上,师兄弟们一起用过饭,墨远对唐塘展示了同门关爱,提起灯笼温和笑道:“四儿啊, 天黑了, 路都看不清, 我送你回去吧。”
唐塘眨眨眼,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机,战战兢兢道:“二哥真是太体贴了!不过没关系,我自己走可以的!”
“别客气,师兄关心师弟是应该的。”墨远一手搭在他肩上,“我给你的那袋针很重要, 各针上的毒都不一样,我送你回去,正好给你讲讲,免得你将来用错了。”
唐塘觉得不对劲,疑惑道:“那些金针银针不是应该治病救人的吗?为什么要有毒?”
“有的病是需要下猛药的,正所谓以毒攻毒。”墨远搭在他肩上的手暗施内力,带着他往前走,“注意脚下,咱们医谷别的没有,就是竹子多,天黑后路都看不清,再来点风,简直鬼影幢幢,你要紧跟二哥啊!”
唐塘被他一吓,越发胆战心惊,欲哭无泪道:“二哥你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我以后一定孝敬你!”
“走了走了。”墨远笑道,“跟大师兄、三师兄道别吧。”
唐塘回头洒泪挥别:“阿大啊,三儿啊,我走了,咱们有缘明天见!”
鹊山与覃晏虽不明白墨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幸灾乐祸地冲他们挥挥手。
唐塘被墨远提溜一路,听了一耳朵鬼故事,差点肝胆俱裂,一进门就大喊着让小厮东来将院子里和竹楼上下的所有灯都点亮,又回头强颜欢笑道:“多谢二哥一路护送!你看这会儿黑咕隆咚的,点再多的灯也比不上白天,那袋针的用法还是改天再讲解吧,再说我目前对医术一窍不通,讲了我也不一定记得住。要不……二哥你先回去歇着?”
墨远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好。”
唐塘暗喜,还没来得及笑开,就听他用轻飘飘的嗓音道:“那二哥就不陪你了,你夜里尽管放宽心,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声,安心睡你的,天亮后就好了。”
唐塘吓得飞快地将他拽住,哭丧着脸道:“这还怎么安心睡啊!二哥你把话说清楚,夜……夜里会有什么动静?”
“算了算了,我还是送你进屋吧。”墨远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将他瑟瑟发抖的小身板推进门,又推着他上楼,站定后目光在屋子里四处打量一番,感慨叹道,“这屋子曾是你四师兄住的。”
唐塘:“……几师兄?”
“四师兄。”墨远看向他,面露同情,“你四师兄为人十分念旧,死了两年多,始终舍不得他住的小楼,时不时会回来看一眼。”
唐塘咽了咽口水,瑟缩着往他身边挨近,目光发飘、牙齿打颤:“我我我知道你是在吓唬我,我不会相信的!红旗下长大的根正苗红好青年不信你这一套封建迷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
墨远:“……什么?”
唐塘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色厉内荏地吼道:“我是说!你少骗我!师父给我排行老四,哪里又来一个四师兄!”
墨远顺着他的话道:“是啊,你排行老四。你住了他的院子,睡了他的床榻,还占了他的排行,他那么念旧的人怕是会心有不甘啊!”说着一脸心疼地摸摸他头上的短发,“听二哥的,去跟师父好好说一说,求他给你换个住处,再给你排行往后挪一挪,这样你四师兄就不会介怀了。”
唐塘打了个嗝儿,狐疑地看着墨远:“那师父为什么要让我排行老四?”
墨远一脸真诚:“其实我也不甚清楚,这两年我都不在医谷,我是听大师兄说的,他说师父定了规矩,咱们中谁死了谁就跟他断绝师徒关系,所以四师兄死了之后就不算咱们医谷的人了,排行空了下来,就落到你头上了。”
唐塘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墨远顿了顿:“嗯?操作?”
唐塘清清嗓子:“我是说……我……我一定去向师父求情!”
墨远笑了笑:“这就对了,时候不早,二哥这就回去了。对了,其实你四师兄今晚不一定会回来,毕竟你才刚拜师,他消息也没那么灵通的,你今晚且安心歇着,若实在难以入眠,不妨去师父那里练功,你四师兄唯独不敢闯师父的院子,师父镇得住他,你去那里绝对不会有事。”
唐塘后脊发凉,连连点头:“哦……”
墨远又交代几句,转身下楼施施然离开,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愉悦的笑容。
豆子提着灯笼好奇地凑过来:“二公子遇着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墨远看他一眼,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事?我是替大师兄高兴呢。”说着抬脚进门,留下豆子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第二日,墨远见唐塘精神憔悴,便笑着走过去,一脸关切地问道:“四儿啊,昨夜睡得可好?”
唐塘打了个哈欠:“还行,累死了,没睡够。”
墨远挑眉:“你没跟师父说?”
唐塘擦擦眼角挂出来的泪:“唉!你们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练功太辛苦了,真不是人干的,我练完都是闭着眼睛走回去的,洗澡还差点睡在木桶了。”
墨远:“……”
唐塘睁开惺忪的眼:“对了,说什么?”
墨远:“……”
唐塘忽然想起来,脸色顿时变了:“卧槽我昨晚太累了,都没顾得上!我竟然睡着了!我这就去说!”
墨远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开的背影:“……”
之后没多久,唐塘一脸茫然地被流云赶出来,找到在医谷前面空地上翻捡药材的鹊山:“大师兄,师父叫你过去。”
鹊山有些意外,直起身看着他:“叫我过去做什么?”
唐塘摇头:“我不知道啊。”
鹊山只好放下手里的事,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疾步赶往流云的住处,见流云躺在石椅上闭目养神,便放轻脚步走过去,道:“师父,您叫我?”
“嗯。”流云睁开眼,慢慢道,“你四师弟想进城玩,我准了,你去挑几个身手好的暗中保护,不管他见了何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要插手,回来后一五一十禀报。”
鹊山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可是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玉面杀魔有关?”
流云掀开眼帘,冷冷地看着他。
鹊山清清嗓子,干笑道:“听说君庄主正在号召武林同辈召开伏魔大会,呵呵……此事与我们医谷没什么关系……我就……随便问问……”
流云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去吧。”
鹊山:“……”
想到唐塘那张毫无城府的脸,鹊山有些于心不忍:“师父,若是四弟被人利用,做出不利于咱们医谷的事,您打算如何做?”
流云再次冷眼看他:“不是让你派人盯紧了么?”
鹊山:“……”
实在无话可说,鹊山不得不告辞,刚走到门口时又被流云叫住,只好转身再次走回来:“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流云垂着眸,淡淡道:“已故四师弟是怎么回事?”
鹊山一惊,瞬间生出将墨远拖出来痛揍一顿的冲动,脸上则维持住镇定的神色,笑道:“那是我骗二师弟的。”
流云没有要开口应声的意思。
鹊山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二师弟不是那么好骗的,与其绞尽脑汁营造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将他彻底蒙在鼓里,不如说一些漏洞百出的谎言引他怀疑,说不定他琢磨琢磨就能慢慢恢复记忆了。”
流云依旧没出声。
鹊山暗暗思忖,想着以二师弟的性子,既然将事情捅到师父跟前,那自己编排师父的话自然是不会遗漏了,这么一想,鹊山忙诚恳认错:“将事情推到师父头上实属迫不得已,之前说阿十的亲爹是我们四师弟,那时候没料到师父会收徒,谎话实在圆不过来了,这才出此下策。”
流云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也算用心良苦,你回去吧。”
鹊山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心中暗喜,忙告辞离开,将流云交代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直奔墨远的住处。
一番秋后算账,医谷里又是鸡飞狗跳。
第103章 【信】阿容这会儿应该是恼我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 凑热闹的唐塘被流云叫去练功, 剩下的师兄弟三人不计前嫌迅速和解,围在桌前猜测起了流云收徒的目的。
鹊山屏退小厮, 低声道:“师父让我安排人紧跟老四, 要求一言一行事无巨细地禀报。”
覃晏一拍手中书卷, 恍然道:“难怪师父这次收徒的要求那么奇怪,他是想利用老四引起外面那些人的注意, 让那些人看老四简单易骗, 从老四身上下手,那样他们就可以露出马脚了!”
墨远想到自己刚回来时听到的只言片语, 疑惑道:“最近总有人试探咱们医谷?为什么?”
鹊山看他一眼:“你不好奇师父的来历么?”
墨远摇头:“好奇这个做什么?我连自己失忆的事都不好奇。”
鹊山、覃晏:“……”
墨远看了看他们二人的神色, 嗤笑一声, 不想再搭理他们了,起身上楼去书房,打算给连慕枫回信,只是提起笔还没来得及写, 就听楼下豆子欣喜地喊道:“二公子, 连少堡主又来信了!”
墨远笔尖一抖, 一滴墨落在纸上,他垂眼看着墨迹,心跳忽然失了节奏,嘀咕了句:“哪来那么多话……”边说边将笔搁下,转身又往楼下走。
鹊山和覃晏还没离开,听了豆子的喊声同时凑过去想要夺他手里的信, 豆子将信塞进衣襟死死摁住,如临大敌:“这是二公子的!别人都不能看!”
鹊山笑眯眯道:“长兄如父,父亲看看又没什么,那姓连的一天一封地往这儿送信,也太殷勤了,真不知安的什么歪心思,我不看看怎么放心,免得傻孩子被人拐走。”
豆子避开他们的手,转身蹲到墙角:“不给看不给看!这是二公子的!你们想看除非打死我!”
鹊山“啧”一声:“豆子怎么突然这么有气节了,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惹你家二公子不高兴了吧?没事我们不打你,我们……挠你。”说着将手伸到他膈肢窝下面。
“啊——”豆子脸瞬间涨红,躲又躲不开,崩溃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闹得厉害时,一只手横空劈过来,墨远将豆子怀里已经被扯出一半的信夺走,飞身离开,在楼上站定后转身看着下面,轻声笑道:“信是阿十写的,枉你们做了那么久的师伯师叔,这孩子对你们还没对我这个刚认识的人亲,你们应该回去反省才对。”
鹊山在下面喊:“唉?二弟你怎么脸红了?”
墨远心里一慌,面上镇定冷笑:“放屁!”说着转身朝书房走去,路过铜镜时心虚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见自己面色正常,瞬间生出手撕了鹊山的冲动。
定定神,墨远走进书房将信打开,开头是与之前一样的“见字如面”,剩下的全是替阿十写的,连慕枫自己则一句都没有。
墨远紧绷的心弦蓦然松开,接着又涌起一股失落,总觉得胸腔里空空荡荡的,再次提起笔想写回信,又莫名生出一股气闷,干脆将笔重新搁回去,不写了。
接下来一段时日,连慕枫每天一封信地往这里送,次次都是替阿十代笔,墨远也不知怎么了,心里一天比一天空,竟隐隐开始难受起来,他看着案头的信越堆越高,数次提起笔又搁下,直到连慕枫带着阿十回到连家堡都从未给他们回过一封,后来再有信过来干脆连看都不看了,直接往木匣子里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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