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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跟刚才差了十万八千里，苏幕遮长出一口气，以为是韩明河给他搭的台阶，便顺着台阶下：“苏老师。”
韩明河一挑眉：“那仇青呢？”
苏幕遮：“……苏苏。”
韩明河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么亲热……”
苏幕遮叹口气，好脾气地回答他：“……他觉得叫幕遮太尬，跟喊诸葛亮‘葛亮’一样，就喊苏苏。”
这话差点噎得韩明河说不出他准备好的台词，停顿片刻，韩明河凑近：“苏苏……”
苏幕遮才意识到这个台阶的尽头不是退路，而是韩明河的套路，他满脸通红往后仰头：“就喊苏老师吧，别因噎废食……”
苏幕遮呼出的气带着酒气，韩明河身上淡淡的香味近在咫尺，不知是酒气还是被告白的生理反应，他脸上烧得慌。
“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我想和你一起。”韩明河道。
苏幕遮沉默半晌，终究只微微皱着眉头道：“你这……太突然了。”
韩明河神色瞬间黯然。
苏幕遮心中不忍，以打商量的口气转开话题：“我有些困了，能借浴室吗？”
韩明河没多话，点点头收走盘子和苏幕遮喝剩下的半瓶酒，在前领路。苏幕遮站在原地看着韩明河的背影，神色复杂。
给苏幕遮指完浴室在哪，韩明河叫他等一会。韩明河的公寓比他的要小一些，方才两人去阳台，客厅灯未关，站在客厅尽头这么看，和苏幕遮自己家是如出一辙的空寂。
苏幕遮心如乱麻。
“穿这个吧，新的。已经洗过了。”韩明河的声音响起，苏幕遮回头，见他递来一件纯白棉长袖。韩明河在他身前弯腰，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注意到这个动作，韩明河肩膀僵硬，苏幕遮这才看到韩明河是在他面前放了一双拖鞋。
“谢谢……”苏幕遮没多说，拿上拖鞋进了浴室。
关上门的时候意识到韩明河还在外面，锁门肯定有很大声音，苏幕遮便没有按下门锁——刚才两人有过这样一番谈话，在韩明河面前锁门实在是太刻薄，何况他相信韩明河的人品。几秒后毛玻璃外的影子变淡，听声音韩明河像是进了房间。
苏幕遮脱下衣服挂好，走进玻璃隔水间，热水略烫，苏幕遮调了一会温度，淋浴冲刷得心口一片红。掬水浇在脸上，苏幕遮忽然想起来，今晚事多，他一直没摘隐形眼镜。
洗完苏幕遮伸手抹开洗手台镜子上的水雾，对着一片干净的区域摘下日抛，眼前顿时一片模糊。看着镜子他叹口气，有点想和仇青说话。
……想念仇青一针见血的毒舌，作为旁观者，应该能给他一个建议吧。
再怎么想留在浴室也得出去，苏幕遮套上长袖，西装裤只能先穿着，明天早上回家再换。打开门，湿润的水蒸气从背后的浴室里涌出，苏幕遮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喝酒的韩明河，轮廓不清晰的青年背影伶仃寂寥。听到开门声，韩明河回过头，指了个方向，苏幕遮眯起眼才勉强看清他的手势。
“那个就是客房。被套我已经铺好了。”顿了顿，他道，“……把门锁往上提一下就能反锁。”
苏幕遮被他这话说得心绪复杂，道一句“不用”后进了门。
韩明河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在房内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不知道韩明河仍在喝酒还是已经去睡了。苏幕遮有心出去看一眼，要是还在喝酒便劝两句，但一想到韩明河是为了什么喝酒，他自己都觉得要是这么做，实在太白莲花了。
苏幕遮只得坐在床上和仇青微信聊天：
“睡了没？叶琅怎么样了？”
仇青过了一会回：“没睡，等他这瓶点滴打完。”
苏幕遮：“你助理呢？”仇青明天还有工作，经纪人不在，仇青这么干熬着不是个办法，话说出去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但仇青已经替他说出口了：“病床上躺着呢。”
苏幕遮：“……”
“你那到底怎么回事，跟我具体说说。”仇青语罢打语音电话过来，苏幕遮下意识掐掉，看了眼门口，无奈回：“我在韩明河家，不方便接。”
仇青：“噢，他睡了？”
苏幕遮长叹一口气，他心情非常不好，决定也要让仇青心情受到冲击，于是他说：
“不，他跟我告白了。”
仇青只回了两个字：“我靠。”
忍着即将说出口的话，仇青起身弯腰靠近病床上的叶琅，以嘴唇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感觉没问题后他带上病房门，靠在墙上双手打字。那头有护士拍他，仇青朝人点点头，拉上口罩继续盘问苏幕遮。
“怎么回事？你跟他认识多久，告白？他是gay？那你还住他那？你答应了吗？”
仇青说话一句接一句，很快刷了一屏。
苏幕遮只得一个个回答：“认识算久了吧……几个月。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他是gay……”
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苏幕遮扯了枕头垫在后腰，坐起身思索。客房床头灯是壁挂式，开关就在床头边，苏幕遮伸手按亮灯，整个人笼罩在微弱的灯光里，他回仇青：“我没答应。”
仇青沉默了，半晌回：“你在犹豫？”
苏幕遮：“……”真正被仇青一眼看穿的时候，又不想念他的精准了。
仇青摆出要和苏幕遮死磕到底的架势：“行吧，苏同志，来剖析一下你自己。”
苏幕遮好笑，心情被仇青逗得轻松不少：“……我还指望你剖析一下我呢。”
仇青：“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又没跟我说细节。那这样吧，我问你说。”
苏幕遮盘起腿，摆出坐在自家飘窗习惯的姿势：“你问吧。”
仇青：“你讨厌他吗？”
苏幕遮：“不。”
仇青：“他有求于你吗？”
苏幕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问题，仇青怕苏幕遮重蹈覆辙。苏幕遮慢慢打字：“应该没有，我没什么能直接帮上他的。他微博粉丝比我还多，而且他不唱歌。”
仇青：“听起来还有点良心。”
“那你为什么拒绝他？想过吗？”
还真没来得及想，苏幕遮心道。
问完这句话仇青没急着要答案，两人六七年的朋友，仇青比谁多清楚苏幕遮的性格。他得想清楚才能解决一件事。苏幕遮顺着仇青的问题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拒绝韩明河呢？
因为认识的时间太短？但感情又不以时间为评判标准，这世上有人一见如故，有人数十年仍是点头之交。
那是因为不喜欢这个人？想起今天面对韩明河时的数次心动，苏幕遮低下眼。
大概……是因为没准备好吧。
前脚才从泥沼中跋涉出来，还没换身干净衣服洗个澡，做好继续前行的准备，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问你要不要和我牵手同行。他一身狼狈，疲惫不堪，实在是没有勇气握住这只手走向新路。
“因为太突然了，没准备好吧。”他道。
仇青秒回了，显然是守在手机前。
“准备好之后呢？你会答应他吗？”
这问题比刚才那个还要难答，苏幕遮叹口气，靠在床头。墙面冰冷，隔着一层长袖也没什么用。
他又想起韩明河在《凤栖梧》片场的那个回头……自己是颜控吗？苏幕遮分神吐槽自己。
“会吧。”他答。
“那就结了，不想珍惜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想要珍惜就跟他说，问他能不能等。如果等的时间不久，他放弃了，那证明你们不合适，如果你要等很久才能准备好，那就果断拒绝他，别拖着别人。”
苏幕遮心服口服，内心三胖面无表情式鼓掌：“……出版社上次问我能不能写点爱情心得做个文集，我会把你引荐给他们的。”
仇青：“滚，叶琅醒了，我回去了。”
苏幕遮：“你也早点休息，别熬一整夜。”
仇青：“知道了，操心你的野男人去吧。”
苏幕遮：“……”
放下手机也没睡着，苏幕遮择床，他回父母家睡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都会择，这事被仇青嘲笑好几天。想着韩明河说的话，苏幕遮关掉床头灯。
他想要的，韩明河说可以给他，那韩明河要的又是什么呢？
苏幕遮是被门外细碎的声音吵醒的，苏幕遮穿好衣服起床，没戴眼镜，三十米外雌雄同体，五十开外人畜不分，他只能看到韩明河在沙发前收拾东西。
“醒了？”
“嗯。你要出去了吗？我也回去了。”
韩明河眼下一片青黑，眼睛红得很，闻言强打起精神：“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苏幕遮想通了，心情舒畅且平静，顶多是洗脸时琢磨着怎么和韩明河说有些紧张。苦了韩明河收拾完东西坐在沙发上，看着浴室门，满心都是苏幕遮今天出了这扇门，或许就从此再没机会亲近了。
两人心思各异，一个决定出门的时候说，盼着快点收拾好，另一个恨不能千捱万磨，珍重这最后一点相处时间。但时间对任何人都一样，两个人还是一起站在了门口。
过了一夜，苏幕遮的衬衫发皱，而韩明河要去赶B市台的通告，好好收拾过一番，除了精神不太好外，身上整整齐齐。昨夜嗅到的香水味再次笼罩住苏幕遮。
韩明河搭上门把手，苏幕遮叫住他。
“明河。”
韩明河咬着牙不愿回头，沉默几秒，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苏幕遮。隔近了苏幕遮才看清看清他的倦容。他有些心疼，打量韩明河几秒才道：“昨天你说的事，我仔细想了想。我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你……”
“没事……”像一块石头稳稳当当落在心中，韩明河心酸得很，强撑着笑了笑。
“不，不是。”苏幕遮轻而坚决地打断他，他伸手去摸韩明河眼下的青黑，柔声道，“我想说，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苏幕遮的手指很凉，不知是微凉的指腹碰在脸上还是这话的内容，韩明河一个激灵。苏幕遮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不在进入新感情的最好阶段，甚至不够了解你。但我不想放弃你，也不想委屈你，所以你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我调整一下状态。”
韩明河没有说话，苏幕遮有些紧张，他打齿缝轻轻抽了口冷气，忖度着道：“我会尽力调整，不会太久的……你可以随时放弃，毕竟这是我的问题。”
回答他的是韩明河的拥抱。
韩明河搂着他的腰，埋进苏幕遮肩膀，手控制不住地从肩背往腰窝揉，将苏幕遮紧紧抱进怀里——没怎么皱的西装外套也彻底被揉成了咸菜。
“好。我等苏老师。”
苏幕遮把手搭在韩明河肩上拍了拍。
希望他已经攒够了运气，希望这一次能是对的人。
第十三章
纵然表明了心意，两人暂时也不能待在一起，等在楼下的小赵一个电话打断拥抱，韩明河不松手，苏幕遮在他腰上戳了戳，韩明河顿时破了功，放手去接电话。
韩明河对着手机“嗯，嗯，马上下来，收拾好了。”苏幕遮靠在玄关上看着韩明河。
“去吧，我也回去了。”不等韩明河开口，苏幕遮贴心道。
韩明河点点头，人却没有动，站在原地定定看着苏幕遮。
或许是方才那种话都说了，苏幕遮大胆地调侃他：“我又不会跑。只是回我自己家而已。”
韩明河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又过来抱了苏幕遮一下，低头贴近苏幕遮的脸。
皮肤相蹭，苏幕遮蓦地觉出几分心软和温情。
韩明河先下楼了，苏幕遮作为一个客人，走得比主人还迟，单手带上门，他小臂上搭着韩明河昨天给他找出来的那件衣服。其实可以放在韩明河这里等他的家政来洗，但苏幕遮还是决定带回去，毕竟洗完把衣服换回来，又是一个见面的由头——既然决定了好好相处，苏幕遮不是扭捏矫情的人。
只要韩明河没有直男到“没事，那件衣服苏老师你拿着吧”就好。
开车路上接到苏妈妈来的电话，苏幕遮戴上耳机接通。
苏妈妈：“下午有事吗？”
绿灯亮起，苏幕遮反打方向盘转过弯：“没事，怎么了？”
“我带几个研究生来B市，顺路来看看你。”
“什么时候到？要我去接吗？”和母亲久不见，苏幕遮闻言笑起来，温声道。
“昨天就已经到了，在酒店呢。”苏妈妈身边有人喊老师，她应了一声。
苏幕遮：“怎么不跟我说？我爸呢？”
回完学生的问题，苏妈妈才转向手机里自己的儿子：“就是怕你麻烦。只是我们院的学生比评，他没来。”
“这样，那我现在来接你。在哪个酒店？”
苏妈妈说了一个地名，苏幕遮将车开到路边，打开导航确认路线才开出去。
路上车堵得厉害，接到苏妈妈已是中午，苏幕遮直接来了酒店，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苏妈妈一上车，别的没说，先道：“衣服怎么皱成这样，都没烫过吗？”
苏幕遮无奈：“昨天在朋友家，还没回家换就来了这。”
午饭在外面一起吃，到家后苏幕遮去洗澡换衣服，戴上框架眼镜，将韩明河的白长袖和自己的浅色衬衫一起丢进洗衣机。
苏妈妈抱着一个泡着玫瑰花茶的保温杯满屋子转，现在正停在书架前。苏妈妈注重保养和外貌，头发上不见白丝，脊背挺直身形纤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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