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族的回答是:“你们把那东西怎么了”。
那东西。
如果鹰族是来抢非兽人,怎么会说“那东西”?
骆寻脑中灵光一闪。
在鹰族的重压下,他本能地记起了十几岁时流落鹰族所学的语言。而大脑里被刻意淡忘的记忆,如同电源被接通一样,一下子被点亮了。
鹰族部落里,非兽人比兽人的数量更多。而且,鹰族部落是典型的男权制,兽人的地位远高于非兽人,一个能力强大的兽人可以拥有十几个甚至更多非兽人。
难道鹰族出了什么变故非兽人数量锐减?不可能,就山洞里鹰族毫不留情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来讲,非兽人的性命对鹰族来说和蝼蚁没什么分别。
他这几天听到好几次说鹰族来抢非兽人……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还是说,放出谣言的人也不知道,鹰族来袭不是因为非兽人?
审判日上,族长夫人没有提及鹰族来袭是因为非兽人,显然他很明白鹰族根本不缺非兽人。
骆寻眯起眼睛,不由又想到,有人仿造鹰族的信物,却不知道鹰族的信物是不能燃烧的。这种漏洞百出的陷害,不像是缜密的老兽人能想出来的,更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如青岚所说,他带来的鳞片十分锋利。除了刚开始他不熟练割头发、动作粗鲁带来的刺痛,渐渐掌握之后,他力道变轻动作也加快,不出片刻部落里第一个短发非兽人就诞生了。
骆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长度和波波头差不多,盖过耳后几厘米,不到肩膀。他当然希望头发能越短越好,但技术上不太可能实现,这个长度他已经很满意了。
割了头发,脑袋前所未有的轻,连带着心里的阴霾也褪去不少。骆寻发自肺腑地夸奖道:“青岚,你手好灵巧啊,割得真好。”
青岚极快笑了一下,紧接着不放心地叹了口气。
这是在担心族人看到他的新发型会有意见?
骆寻甩了甩头:“现在挺清爽的不是嘛,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对了青岚,咱们一会儿就回去吧,住在火翎这里也不是办法。”
不等青岚回答,门边就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你要是想死,现在可以回去。”
骆寻抬头,见火翎正从外面走来,身上的兽皮沾着一团血迹。心头一跳,洞穴血腥记忆瞬间复苏,他稳了稳心神:“你受伤了?”
火翎低头瞅了一眼衣服,不以为意道:“不是我的血。”说完,他往侧间走去,路过青岚身边时,低声道:“你哥哥不要命,你也跟着不要命了?腿上那么大的口子,让你不要乱跑,非不听?”
话虽然不好听,但语气柔和,对比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简直可是算得上和颜悦色。骆寻暗忖,看来火翎和青岚关系不错。
他的眼睛瞟过青岚的腿,只见薄薄的布巾包裹着小腿,一直到大腿。他本以为青岚伤口不大,只是包得不好。听火翎这么一说,青岚的伤倒比他想象的重一些。
他又斜了一眼青岚的脸,额头上挂着汗珠,是刚刚他来回取鳞片奔跑所致。想来火翎也是看到他的汗水才断定青岚做了剧烈运动的。
两个念头一闪而过,骆寻收回目光,看着火翎,见火翎也在看他。
确切的说,是在看他的头发。
火翎被骆寻抓个正着,却不慌不忙地转过头去,态度极其自然,没对他的发型发表什么意见,见怪不怪的样子。
青岚急道:“火翎,阿寻的身体还有事吗?我早上给他换药,伤口好得很慢,为什么会这样?”
火翎转过身去,又开始走:“和你说话真是白说。为什么好得慢?你不如问问他是被什么抓伤的。”
骆寻心里一突,面上却没显露半分,依旧笑着。
眼见侧门近了,火翎又叮嘱道:“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事。你要是再出去瞎走,伤口崩开,那我也没办法。天气热,药草没那么管用。”
青岚认命地坐到了床上,郑重道:“这几天你还是留在火翎这里,要是有什么意外,有他在总是放心些。”他又拉着骆寻的手,摸摸手心,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还活着……”
“既然能虎口逃生,要是死在这里那就太冤了。”骆寻也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第16章 没事做做手工活
身体慢慢愈合,可时间也在慢慢过去,眼看着离十五天的期限越来越近。
这弱鸡身体,拿命去找内奸?伤脑筋。
青岚腿上的布巾已经拆了,伤口结了一层薄痂。他身上的抓伤却不一样,还是皮开肉绽的,得勤快地换药,愈合得特别慢。
拆了布巾后,好汉弟弟青岚再次扛起了养家的重担,这不,又晃去屏障外了。骆寻很想跟着出去散散心,但外面的太阳真他娘太大,他受了伤不能洗澡,出去一身汗回来,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罪。只能呆在房间里,一会儿走走,一会儿躺躺,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个大写的百无聊赖。
闲得要长蘑菇,身边除了火翎没其他活物,骆寻别无选择的开始观察这位年轻的医师。意外的是,这里的医术比他想象的更发达。比如把草药晒干熬药,和传统中医有类似之处。区别在于他们的药不完全是草药熬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恶心东西,那满口的腥味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还有一点,火翎显然知道他的伤口是鹰族造成的。抛开他会不会跑去告密不说,至少他的见识并不短浅。
火翎睡在侧间,侧间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小药房,一共三间房。表面上两个人住在一起,可他一天到晚忙到头,骆寻和他说不上几句话。本想打听点部落的事情,可火翎压根不给他打开话匣的机会,总是作事不关己状。
在他无聊透了的第二天,一个意外的人来访了。
骆寻的尾巴用小木板固定着,正坐在门边的树下乘凉,就见一五大三粗的哥们,走着外八字进了院子,手上抓着几根树枝,拖在身后发出沙沙的响声。
太阳很晒,这汉子全身是汗,乍一看胳膊和胸膛亮得反光。骆寻眯起眼睛,等那人走到跟前了,才认出来是谁。他身后拿着的也不是什么树枝,而是几根细竹。
见到骆寻,阿力脸上浮现古怪的神情。
骆寻心里闷笑,新发型还是有点作用的嘛。不过阿力不主动提,他也就懒得说:“刚还想起你呢,你就来了!”他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青岚和我说你醒来了,在医师这里,我就来这里找你了。”阿力人长得憨厚,说话更是掩不住那股老实劲儿。
听这意思,阿力之前也找过他?骆寻问出口。
阿力老实巴交答道:“我很快就找到你说的竹子,去你家找你,听说你受了伤,一直没醒来。你在屏障外碰到的是什么动物?这附近是我们的领地,大型动物不敢过来才对啊。”
骆寻佯装害怕:“很大的野兽,你不要说了,我好害怕,想不起来是什么野兽了。”
阿力看他心有余悸的模样,似乎很是恐惧,便不再问了,递出手上的精力果:“这个给你。”
骆寻老早就看他拿了两个果子,见阿力给他,不敢置信道:“是给我的啊?”
阿力点头:“你们非兽人都挺可怜的,我也不爱吃这东西。”
骆寻哭笑不得地接过——这实在人,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咋能追到妹子啊?说句“看你喜欢吃就给你带了”不是比“挺可怜的”好听一百倍?
他道了谢,指了指身边的石头:“过来树下坐吧,阴凉点。”
阿力依言坐下。
骆寻看他傻头傻脑,又起了坏心思,调侃道:“怎么今天突然开窍啦,还想着拿精力果给我吃。怎么不去送给你喜欢的那个唱歌很好听的非兽人呢?”
“我送了,他不要。”
“……”
“送了好多次,他都不要。”
骆寻忽然有一种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
果不其然,阿力十分诚恳地看着他,耷拉着嘴:“明明我送给他的精力果比这两个大很多,又很新鲜,他为什么不要?”
骆寻一口老血差点喷薄而出。
阿力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疑惑地问:“这么小的果子你都会喜欢,为什么那么大的精力果,他却不喜欢?”
合着给他的都是人家给剩的?还是最小最不新鲜的那种?骆寻,卒。
踏马的,你就嘴贱吧,给你两个精力果,你好好收着就是了,干嘛要多嘴问一句?骆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让你调侃,让你调侃!
苍天啊,那天下午,这不开眼的人猿泰山在河边伤春悲秋的时候,为什么他要去安慰!为什么还要猪油蒙了心答应帮他做竹笛追妹子!那时候要是来一道闪电把他劈了该多好!他悔恨啊,他真想抱着后面这棵树唱铁窗泪啊!
阿力丝毫没有察觉骆寻的异常,可怜兮兮道:“这都是为什么啊?哎,你们非兽人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
什么叫你们非兽人!我和你喜欢的什么歌后非兽人不是同类人好嘛!哥是纯爷们儿!还心思难猜?难猜你二舅老爷啊!就你这被狗啃了的情商还追妹子?
骆寻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副画面:
阿力问他追求的那个非兽人:“这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兽人了,你愿意跟我吗?”
非兽人嫌弃地看阿力一眼,瘪瘪嘴:“我愿意……”
阿力眼睛登时亮了。
“我愿意跟吃了你情商的那条狗!”
狗很无奈,为啥他要吃这二愣子的情商!它到底做错了啥?
阿力看骆寻脸上变幻莫测,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困惑,担忧道:“你是不是热着了啊,病人就应该在家里躺着的,不能出来瞎晃。”
骆寻伸出拿尾巴的左手挡在自己面前:“……没事,我们做笛子吧。”做完这根笛子,咱俩就各自安好,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
阿力听话地把身后的竹子拉过来:“你怎么不看我啊,是不是不舒服啊?”
“看着你……我牙疼。”骆寻咬牙切齿,“你还想不想追那个非兽人了?废话这么多。”
阿力委屈,不说话了。
别理这二货别理这二货!骆寻在心里默念几句,缓缓蹲下来。还好受的伤几乎都在上半身,所以这个动作并不难做。
骆寻仔细看了看,阿力找的这竹子竟然非常不错,竹节很稀,粗细均匀。
他下意识就想整整阿力,说这个竹子不合格,让阿力重新去找:“阿力,这个竹子不……”
阿力听到他说话,自然而然蹲下来,正好骆寻抬头。
——鼻子撞在了阿力的下巴上。
痛痛痛痛痛!
骆寻捂着鼻子,立刻闻到了铁锈味,与此同时,液体从鼻孔流出,很快到了上唇。
见鬼!
熟悉的画面再次上演,骆寻仰头捏着自己的鼻子,阿力在一旁手足无措。
“你的下巴是用石头做的吗!”骆寻没好气道,“你特么就是一个行走的凶器,快离我远点,妈啊,真是碰到你就要倒霉!”
阿力低着头,内疚全写在脸上:“对不起……你、你叫我,我就蹲下,我、我……”
很好,又开始结巴了。
骆寻一肚子火,不理他。
阿力挠挠头:“要不,我把小音不要的精力果拿来给你吧,那几个果子真的很新鲜的……”
骆寻狠狠翻了个白眼,托着尾巴坐下。他痛得不行,五官皱成一团,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阿力没得到骆寻的回复,想去拿果子又觉得把骆寻一个人放在这里不好,十分纠结,在旁边来回踱步,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骆寻,把骆寻搞得更烦。
让你想着捉弄阿力,让他再去找竹子?现世报来的不要太快!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明摆着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这不,才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就来了血光之灾,要是真让阿力再去找竹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如果他是水,那阿力绝逼就是火啊,天生相克!
过了几分钟,感觉鼻血不再流了。骆寻低下头,擦掉鼻子下的污迹,讳莫如深地瞅了眼阿力,重重叹了口气:“竹子你找对了,但光有这个不够。首先,你得找东西把竹子砍断。其次,还需要一个锋利的东西,可以在竹子上面开这样的小孔。这个叫圆形,懂吗?”
他顺手拿了一片竹叶把它撕成椭圆形,大概和音孔差不多大,比给阿力看。
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次五一在一哥们家玩儿,他们同是文体部的,风花雪月的音乐聊的最多。那哥们会的乐器不少,更吹得一手好笛子,穿着白衣黑裤干干净净往那一站,迷倒一大票女生。在哥们老家也没啥事,两个人去爬山,看到路边有竹林,一合计打算自己做支出来,看看和外面卖的几百的笛子到底有啥区别。
可别看这小小的笛子,把两个蛋疼的人折腾得够呛。采的竹子骨节相对较密,他们找了一根细钢筋烧红来通节。哥们家里没有电钻,本来要去借的,结果发现烧红的钢筋挺好用,就直接拿来烫孔了。各个孔之间的距离是哥们算出来的,那时候互联网还不发达,好在哥们对笛子比较精通。算好孔的距离之后拿笔在竹子上画好,再烫孔。烫孔是个技术活,他们最开始烫得太狠都弄糊了,孔也不是圆形,报废了好几根竹子才勉强弄好。
搞定孔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他们还特意去镇上买了红酒,拿软木塞充当笛塞。芦苇做苇膜声音更好,但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弄,最后还是用了新鲜竹子里面的竹膜。
把皮削好之后,一支崭新的竹笛就诞生了。骆寻争着抢着要吹,结果音色却让他大失所望,比买的竹笛差了半截,还有一个音音准有问题,想来是开孔不到位。
整整一天,两人聚精会神搞这么一根小小的笛子,做出来的东西还不尽如人意。两个人心里郁闷,跑出去喝了一顿酒才舒心了点。
现在想想,青葱肆意的年轻时光,真是回味无穷啊。
“对了,还需要一根细长的东西,把里面的结打通。”骆寻收回思绪,把竹子的一头对着阿力,“我们大概要取一米,就是这么长来做笛子,要通两个骨节,你大概找和它差不多长的工具就好。竹节比较硬,你找的东西也要有一定的硬度,否则没法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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