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补充道:“死掉的那个侍女,被人割开了咽喉,却没有挖走胎宫,我们查验过,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怀了身孕,胎宫就没用了。”晏海拿着那只盒子,仔细的看着那只蝴蝶。
慕容极神情一凛。
“我猜的。”晏海似乎是看完了,他把盒子合上,放回桌上。
“用?有什么用?怎么用呢?”
“我都说我只是猜的,郡王不用当真。”晏海一副“我知道,但是我不说”的表情。
慕容极气得不行。
“圣上既然让你助我破解此案,你又为何要遮遮瞒瞒?难道说你本身就与此案件有所关联?”
“郡王,你方才没有听到王爷说吗?”晏海丝毫不为所动:“皇上都只是说‘请我’,那么我若是不愿意,我想他也不会勉强我的。王爷,你说是吗?”
殷玉堂尴尬的咳了一声。
“你待如何?”慕容极目光闪动。
“我要去一趟红玉楼,再看一看白乐乐和那个侍女的尸体。”
“其他都好说,但是白二小姐的尸首已经被白家人带回去了,此刻应当是入了棺。”
“那就让白家开棺给我看。”
第73章
开棺一事确定不是在开玩笑之后, 殷玉堂只能硬着头皮去白家商量。
慕容极则带着他们两个去往红玉楼。
走出承王府的时候, 他的手下牵来了三匹骏马, 一看就是异域的好马, 异常高大神骏。
慕容极一踩马镫就翻身上去了,但是晏海一靠近马儿, 那马顿时就四足俱软, 跌卧在地, 任由挥鞭拉扯都不起身。
“怎么了?”晏海一脸茫然地问着身旁的云寂。
“我来。”云寂握住缰绳往前一拉,那马儿乖乖的站了起来。
还没有等他跟晏海说话, 那只站起的马儿突然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僵直着往旁边摔倒,口中还吐出了白沫。
晏海一时没忍住, 低着头笑了起来。
另一匹被拉到面前的马儿,也是一样的结果。
云寂甩开手中的缰绳,淡淡的说:“郡王这马是得了什么病吧!”
“还说什么神马后裔……”慕容极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吩咐手下道:“去王府里要两匹马出来, 我的马儿款待不起两位贵客。”
王府里牵出来的两匹马儿虽然没有慕容极倒下的那两匹神骏,倒是没有什么异状。
慕容极在前头带路。
去红玉楼要穿过几处坊市,人群渐渐的就把他们隔开了。
“他应当是个不错的人。”晏海和云寂骑着马远远的缀在后头。“你看他虽然出身矜贵, 名声也不太好, 可倒也不像是仗势欺人的。而且为人谨慎细致, 城府也是很深, 对着我们的那种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罢了。”
慕容极正停下马来, 让一个担菜的农妇先走过去。
旁边有人对着他小声议论, 似乎是认出了他来,他一看过去,那些人顿时噤若寒蝉作鸟兽散。
他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丝毫不像是那个目无余子的傲慢郡王,而是小心控制着马缰缓慢的随着人流挪动。
“他这样的长相你可觉得好看?”
“郡王可是很讨厌我的,你这话可别让他听去了。”晏海知道他是说笑,便跟着胡说起来。“若是被他听到了,指不定就要立刻把我关进大牢,剥了我的皮去。”
“剥了就剥了,你又不止这一层能用。”云寂伸手捻起随风飘到他发间的飞絮:“何况有我在,谁敢……”
“锵——”
云寂手中连鞘长剑绕着二人周身轮转一圈,“叮叮当当”挡住了不下二十道暗器。
周围的行人惊呼慌乱起来。
“怎么回事?”慕容极十分机警,立即跳下马跑了过来。
“看好他。”云寂说完,纵身踏上檐头,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慕容极的亲卫站在二人周围,挡开慌乱的人群,朝四面戒备。
慕容极蹲下身看了一下地上的暗器。
虽然淬了毒,但形状也不过是寻常的旋镖一类,也没有特殊记号,看不出来历。
但是这让他想到了前几日四通街上发生的那起凶案。
薛长短说,那些暗器之上的毒,并不寻常……
他从怀中抽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正要拾取一件作为证物,但看到上头歪歪扭扭的极字,又揣了回去。
最后还是问亲卫要了一块布巾,包好放进了朝服宽大的袖中。
“像是有人想要你的命。”他站起身,对着晏海问道:“之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晏海摇了摇头。
“前日夜间子时过后,你们二人在什么地方?”
“在一起,喝了些酒。”
“之后呢?”
晏海笑了一笑。
那笑容让慕容极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你似乎不担心他?”他看了眼已然略微平静下来的街面。
许多人躲在了沿街店铺之中,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他武功很好。”晏海轻描淡写的说。
“双拳难敌四手。”慕容极试探道:“太自信很容易出事的。”
“他不会。”
话音刚刚落下,他便看到了云寂的身影。
云寂自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来,他为了符合枭异域之人的形象,头发披散着并未束起,随风与步飞扬辗转时的模样,着实叫人赏心悦目。
慕容极看了看自己身旁这人清秀普通的样貌,又看了看那人俊秀挺拔的风姿,似乎有些明白了这种爱慕从何而来。
晏海没说什么,倒是慕容极问了一声有没有事。
“八个。”云寂对他说:“是死士。”
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个人打败了八个死士,这是个武功极高,极可怕的人。
慕容极当时这么觉得。
但是后来得到了京畿卫那边传来的消息,他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实力依然是错估了。
当时的确是八个死士,却是分四个方向散开逃逸的,但就在相距两三条街外,均被一剑封喉,这些人竟然连一招都抵挡不了,一个都没能活着离开。
重新上路之后,晏海不时看向身旁的云寂。
“怎么了?”在他看第三次时,云寂问他。
慕容极就在身边,不方便问的晏海摇了摇头。
但是云寂显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这只是试探。”他凑过来,在晏海的耳边说:“可他们真的想要杀你,都该死的。”
晏海浑身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只是闻到了血腥味,却没有想到云寂真的杀了人。
虽然对方皆是死士,但是他真的无法相信,以云寂的武功,会无法阻止他们自绝。
除非……本来就没想要留下活口……
他耳廓之上微微一痛,本能的侧头避开。
云寂伸出手,捻了捻他的耳朵,笑得十分惬意。
阳光下,那双带着一丝深邃绿色的眼中,清晰的映出了他的模样。
直到红玉楼前,晏海还是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云寂虽然武功高绝,但从来不是嗜杀之人,相反他对于这种出手不留余地的行为素来厌恶。
朝暮阁中虽然争斗得厉害,但自他成为阁主之后,一旦闹出人命皆要严惩,所以相比之前,大家的手段就要缓和许多。
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
红玉楼大门紧锁,慕容极的手下前去叫门,过了片刻才有人从里头出来,引他们一行人进去。
作为上京最有名的青楼妓馆,红玉楼自内而外皆是奢华靡丽,不说那些珠光宝气的装饰,就连柱子上都缠着异域传来的锦绣绫罗。
花怜怜是红玉楼的招牌,她的住处是湖岸边的一栋独立小楼。
小楼边那座湖虽然不算太大,但精巧别致,另有一番旖旎美态。
通往这栋小楼的地面在阳光下散发出光芒,细看才知道是镶嵌了五色琉璃,想来夜间点上了灯火,必然更是溢彩流光。
走到近前,能看到门口贴了刑狱司的封条,还有人值守。
见到慕容极,那两名捕役急忙行礼,并把封条揭下。
“慕容瑜就是在这里过的夜。”慕容极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对晏海说:“当时她坐在那里,她说的那几个人的确都见到了她。”
晏海看了看他指的方向,那是个挺大的窗户,正对着他们站立的位置。
“但是这些人来求见花怜怜的时候,应当不会太晚。”
“对,子时之后,就没有人再能证明她还留在这里,除了……”慕容极的视线移到了另一边的窗户:“花怜怜和她的贴身侍婢。”
第74章
花怜怜的屋子里倒是清雅素淡, 完全不像是个风尘女子的房间。
不过名妓与寻常妓子, 自然也是有不同之处的。
“花怜怜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后来落了难才靠着皮肉过活。”慕容极站在书桌旁, 翻了翻那些书册。“她琴棋书画都懂,人又长得不错, 在上京城里也算是艳名远播, 等着一亲芳泽的男子能从这里一直排到城门口去。”
墙上挂了一张美人对镜梳妆图, 云鬓花颜,风流妩媚。
“她长得……”晏海正待夸赞, 突然想到云寂似乎对自己这个习惯颇为不喜,连忙住了口。
“慕容瑜去岁踏青的时候,帮她打了想占便宜的纨绔子弟, 从此就结识了她。”慕容极把手里的书丢回桌上。“慕容瑜脑子简单,又贪图玩乐,三天两头的跑来这里找她……”
蠢到简直让人想打断她的腿。
“若是此次无法为慕容瑜洗脱罪名,我慕容家算是栽了, 铁甲金剑势必要重归皇室之手,上京的这些个世家们,也正好重新做个排位。”慕容极嘴上这么说, 脸上却没有丝毫颓唐之意, 甚至还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一脸佩服的模样:“我们这位圣上, 可是一位圣明天子。”
“做皇帝的, 自然要讲究权衡之术。”晏海走到距离床前不远处问道:“是这儿吗?”
“你怎么会知道?”慕容极也走了过来, 一脸怀疑的神色:“那死去的丫鬟的确是在这处。”
此刻尸首已经被搬走,虽然是割断咽喉,但是下刀的位置极为巧妙,又被封了穴道所以出血极少,并没有流淌到地上。
房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晏海能一眼就看出死人的位置,岂不是非常奇怪。
“我猜的。”晏海看了他一眼。
“那你继续猜猜看。”慕容极冷笑着说:“你若能直接猜出凶手也好。”
晏海走到床边。
床帏半开,被褥凌乱,他伸手将帏帐拉开,一股幽淡的女儿香气扑面而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似在细细品味。
慕容极看他如此作态,正要嘲讽。
“很香?”有人比他更快的问了出来。
晏海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去,在枕边慢慢摸索,再收回手时,手里却拈着一片蓝色的事物。
“又是这种蝴蝶。”慕容极看到了告诉他:“我之前也同你说过了,那个侍婢尸身旁落了许多死去的这种蝴蝶,如今我已经让人随尸身一同带回刑狱司去了。”
“男胎。”
“什么?”
“那个侍婢怀的,应当是男胎,三月之后,阴阳之气可分,阴蝶死阳蝶生,死的既然都是阴蝶,那么怀的自然就是男胎。”
“等等!”慕容极什么都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这种蝴蝶,叫做阴蝶,你看,它在羽翼中央有一处黑色痕迹,宛若人眼。”晏海将蝴蝶放在手心,让他看清楚。“阳蝶此处的痕迹乃是白色,你在王府拿给我看的,还有现在我手里这只,都是阴蝶。”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慕容极满脸怀疑:“什么阴阳蝴蝶,这蝴蝶又有什么来历?它和花怜怜的失踪,和那个侍婢的死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倒是愈发有意思了……”晏海走了两步来到窗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推开了窗户。
阳光照射到了他的手上,那蝴蝶居然在他的手心里化作了一滩蓝色的粉末。
“啊!”慕容极吃了一惊,连忙走到他的身边,
恰巧有一阵风吹来,将那些粉末吹到空中,在阳光下散发出闪烁的光彩,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慕容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敢相信的翻来翻去看着,觉得他可能玩了什么偷龙转凤的江湖把戏。
“午时天地阳气最盛。”晏海告诉他:“阴蝶承受不住。”
但是慕容极听不懂。
“你怎么做到……哎!”他只觉得虎口一酸,顿时手里没了力气,也抓不住晏海的手腕。
那只手腕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那个叫“枭”的男人,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慕容极心中一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痛吗?”“枭”转脸问着晏海。
“无妨。”晏海摇了摇头。
慕容极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忘了控制力道,将晏海的手腕抓出了淤痕。
怎么稍微用力就伤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比慕容瑜还要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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