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进笑了一下,拿起剪刀他就立刻稳定了下来,绅士风度和泰然自若重新包裹伪装着他。“任何人任何时候都需要理发。”他笃定地说道,而后又比量了一下严桓的头发,“小严,你这个刘海太长了,整个人都被遮得没了精神。年纪轻轻的,要珍惜啊。”
严桓无力反驳,顾大哥说的是有道理的。同时他也看出了这个男人在尽其所能地讨好他。严桓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善事,但得到这份善意的人显然是和他有不一样的想法。
得了冠军,还和大师学过两年——手艺错不了吧。严桓如此安慰着自己,任命地把一颗脑袋交给了顾余进。
但身体交出去了,心还是飘乎乎的。他受不了别人盲目地把一切希望都托付给他。严桓忧虑地想,我真的没那个能力啊。
顾余进没有说谎,甚至是大大的谦虚了。严桓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新造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确更加好看,很有一些年轻人的活力了。
顾余进盯着自己的成果,也是非常满意,且满意中还有一丝惊奇的成分:“小严,没想到你的眼睛这么漂亮,遮起来太可惜了。”
严桓听他夸人如此坦然直率,强绷着没有显出不禁夸的小家子气来,但他的确是有点害羞。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谁直白地夸奖过他。于是他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微笑了一下表示礼貌的谢意——嘴角弯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被顾余进搞得晕头转向,他把团团给忘到一边去了!
严桓收敛笑容,开始谈正经事:“顾大哥,我觉得我们不能把团团逼得太急,要慢慢改变她对你的看法。”
顾余进很赞同:“是这个道理。小孩子,心灵还是比较脆弱的。她现在吃饭都不和我一起,而需要我送到卧室去。”
严桓思索片刻,提议道:“那不如就从吃饭开始吧。”
顾余进又是赞同:“那就麻烦你了,我现在去做饭,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严桓愣了一下,拒绝道:“顾大哥,我就不留下吃饭了。”
“这样啊……”顾余进明显是非常失望,“我是觉得你愿意留下一起吃,团团也更愿意出来。但你要是还有别的事,那也没办法。”
严桓其实并没有别的事,筮情出任务了,很多天都没回来,殊浅今天也不在家,和朋友约了晚餐。严桓就算回到家,也要自己下厨做饭。
他其实有点累了,完全不想动弹。不如买饭回去?严桓不知不觉又开始走神。
顾余进以为自己说动了他,连忙趁热打铁:“小桓,要不是非做不可的事,你就留下来吃一顿吧。我还没好好地感谢你,这顿饭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严桓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然而半小时后,他、顾余进和团团围坐于一张桌子,大快朵颐。
团团果然像顾余进预料那样,死活要拉着严桓一起,她才肯上桌。并且她不同意离开自己的小卧室,而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把小饭桌搬到卧室里来。
饭后,顾余进依然不肯放过严桓,又使出了新的招数来笼络他。这回严桓再也架不住他滔滔不绝的热情,客气又决绝地逃之夭夭了。
第10章 酒不醉人
回到家的时候,严桓很讶异地发现家里的灯是点着的。
他有点疑惑,早归可不是严殊浅的风格。开门进去了,他才发现回来的不仅是殊浅,还有筮情。而且屋子里的气氛明显很僵硬。老大端坐在椅子上,严殊浅垂头丧气地立在一旁,抬眼瞟到了严桓的新发型,却憋住了大呼小叫,脸绷得紧紧的,是个认错的态度。
严桓不明所以地开了口:“你们回来了?”这是句废话,他心里有点小期待,也有点小担忧,不知道筮情对他的新形象有何反应。
筮情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他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严桓剪了头发,只严肃道:“以后不要这么晚才回来。你们出了事,我要怎么向界主交代?”他说完,没等严桓的回应,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严殊浅松了一口气,立刻瘫在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严桓担忧地问:“怎么回事?”
“妖绫的事被老大知道了。他今天又抓到我在外面胡闹……”严殊浅委屈道,“我就和朋友玩点刺激的游戏,怎么就胡闹了。老大他真是越老越古板,干脆他去当界主吧,我看他和界主越来越像了。”
严桓怕他姐发牢骚到没完,连忙也躲进了自己屋里。
他也听说了血妖绫的事,那姑娘求赤做她的导师,赤却说要考验她的能力。赤可不是什么善心菩萨,一个小考验足以要了血妖绫半条命。筮情生气也是在情理之中,他大概是觉得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吧。
严桓对着镜子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眼神黯淡下来。
好像也没有很好看。
他的头发长得快,等到了“预测验”的时候,刘海又爬过了眉毛,把眼睛遮了起来。
异灵大陆的资源有限,每个家族门派的资源也有限,所以明争暗斗总是在不断地上演。泪院同样不例外。
“预测验”是那些眼红筮情小组的人给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他们不服气,凭什么一个七阶的大高手要陪在一些不那么厉害的人身边呢,像迩栀飖严殊浅这种四阶往上的,他们还能勉强同意,但其他人,迩尚暮只有一阶,血妖绫更过分,根本没有异灵链。
恃才傲物的一年生们不能接受这种情况。况且半期考试的成绩可是要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课程安排的,谁不想自己在一个比较强的组里?
于是有些胆子大的人策划了“绑架”严桓的行动,以此来激怒筮情出手,只要他参与这场械斗,他们就可以添油加醋地夸大事实,逼得学院高层不得不重视分组的问题。
虽然付出了意外的代价,但他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筮情不得不接受了所谓举办预测验的惩罚。可惜那些人不了解,筮情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可能无动于衷,但别人欺负他一次,他要以十倍来偿还。
这次预测验的地点在皇城东部的一座大山里。
山中藏了十枚戒指,找到任一枚者可以选择筮情组里的任一人单挑,成功了就可以留下。
戒指是由彩虹年级组的橙老师和青老师藏匿的,这两人也是本次测验的全权负责人。
筮情把组内九人分为了三队。他和严殊浅严桓一队,血妖绫和两个皇子一队,沈毅则是和简单家兄妹一起。众人都以为老大会详细部署作战的计划,可出乎大家预料,这次他什么都没说清楚,只笼统道不允许任何一枚戒指落在别人手里。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目标,没有方法。
这可不是筮情的风格,他是个严谨的人,每一个任务都会清楚地列好详细的步骤。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如此草率。大家都不明白,却又统一的没人敢问。最终就是全部晕乎乎地从不同入口进入了山中。
筮情只对血妖绫多嘱咐了一句话,他说:“这次找到一枚戒指,我就允许你去参加赤老师的考验。”
“好的老大……”血妖绫强笑了一下,心中崩溃,妈呀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山,那么少的戒指,她非要踩狗屎运才能找到吧。
严桓冷淡地目睹两个人的互动,心里不舒服,但这是没道理的。筮情是组长,他就是应该照顾所有的人。
可是…可是严桓还是觉得他对血妖绫的态度不一般。
筮情表面上对谁都可以嘘寒问暖,但他从没主动关心过哪个人,然而面对血妖绫——严桓从中察觉出了一份真情。
他想不明白血妖绫哪里就好到让筮情愿意付出真心,所以就一路地想,心无旁骛地想,横竖身边两个人都这么厉害,他们找不到戒指,严桓就更不用觊觎了。
严殊浅看到她弟弟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一半是恨恨的,一半是舍不得恨。这个弟弟啊,简直要把她活活愁死,她觉得一两句话就能痛快解决的事,怎么到了严桓那里,就变成了个千回扣,死活解不开。
老大有个什么小动作,他都要左思右想前思后想上思下想。严殊浅真是看不惯她弟那个敏感柔弱的样子!
“小桓,”她无法忍受地开了口,“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严桓疑惑地偏过头:“什么事?”
“你忘啦?”严殊浅好心地提醒道,“就是你上次受伤的时候。”
受伤的时候?严桓终于领悟到他姐的意思,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地看向筮情。严殊浅疯起来,他可真的拦不住,她不会是等不及了要自己把话摊开说吧。
筮情本来对这两个小孩的秘密毫无兴趣,但严桓如此不自然的表现让他产生了些许疑惑:“怎么?和我有关?”
“没有。”严桓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他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筮情:“……”
严殊浅“……”小桓你没必要吓成这样吧。
本次测验的地点,非常对得起“深山老林”四个字。它不是很高,但里面的结构错综复杂,筮情他们走了半小时了,还没碰到其他人。之所以能形成这样的地形,千奇百怪的植被功不可没。
把严桓绊倒的这一棵叫做元宝树,乍一看树姿优美,叶形秀丽。其实暗地里已经成了精,方圆百里都是它根脉的盘踞领地,可它依旧不满意,觉得自己高大魁梧,实在是树中之王,没道理屈居于黑乎乎的地下,因此自作主张地胀大了许多条根脉,隆出了地表。
严桓遭到树的暗算出了丑,颇想直接灰飞烟灭。他尴尬地爬起来倚着树根坐了,脚踝似乎有轻微的扭伤,需要正一下。
右手伸出来却是把他吓了一跳,手心破了一个大洞,血水不要钱似的往外流。原来是跌倒时被尖利的石头划破了,他居然没觉出疼来。
筮情神色一变,蹲下来拿出酒和纱布给他消毒包扎。
严殊浅也皱起眉头:“小桓,你走路倒是看着点啊。真能让人操心。”
“……”严桓无语。要不是她在那里拿他寻开心,他会心神不宁没注意到脚下吗。看到筮情已经拔开瓶塞要往他手心倒酒了,严桓连忙抽回手:“我自己来。我有药。”
筮情这才想起来,他一碰酒就要醉。不过,他又想到,消毒这点剂量,应该不至于吧。
严桓从身上摸了半天,神色越来越尴尬,他忘了带药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我,我去找水洗一洗。”他扶着树干打算站起来,却被筮情按住了肩膀。
“别去了,水源很远。先把血止住,不会用很多酒精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严桓不再反对了,本来就是进来找戒指的,戒指的影儿还没捞着一个,他却在这里不断添麻烦。但他心里,对戒指一事并不怎么在意,其实很多事他都没兴趣,只不过筮情需要,他才去做了。
筮情认真地把纱布缠好,绑了个结,一抬头,受伤的人正安静地凝视着他,碧绿的眼珠中几乎透出一点迷离的意思来,是看出了神的模样。
虽然在平时严桓也会关注筮情,但至多是一扫而过,从不会这么大胆地盯着他看。
筮情站起来,不肯承认自己瞬间的心慌,若无其事地对严殊浅道:“我看严桓状态不好,先找个地方让他休息一下。”
他这话的意思是让严殊浅把她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汇合,两个人去找戒指。凭着多年共事的默契,筮情觉得殊浅完全明白他的想法。
可谁知严殊浅装傻充愣地回答说:“行,老大,你去吧,我先找戒指去了。两小时后镜泊湖见。”话音随着她的远去越来越小,她几乎是逃着跑开了,像是生怕老大强行留下她。
筮情很有心把她抓回来骂一顿,但低头看到严桓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又认命地蹲了回去。这姐弟两个,真是……筮情觉得假如时光倒退,他一定不会答应界主帮着照看小孩子的请求。
“严桓,起来,我带你去补给的山洞。”
“我…我没力气,好像中毒了。”严桓回答道。
元宝树的毒?那会短暂麻痹人的肌肉。筮情皱起眉头,默默叹了一口气:“半小时就好了。上来,我背你。”
严桓垂下头,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美滋滋地趴到了筮情背上。
从来没有真醉的人,只有借酒装疯的人。
也许筮情对我也不是毫无感觉的吧……他轻飘飘地想到,不然他随身带着纱布干什么呢?他那么厉害,又不会受伤。严桓又想起他姐的话,眯起眼睛,不如……试一试?
试一试……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今天又是摔倒,又是破皮,已经这么倒霉,想来不会更差了。
所谓补给的山洞,是本次测验的官方休息点。里面会有一些水和食物,还会有简单的药品提供。
当然,如果你选择泯灭人性地把这些东西都席卷一空,逼得某些受伤或饥饿的人不得不弃权也是可以的。本来长达一天一夜的测验,对耐力和野外生存能力也有相当的要求。这也是有人选择不参加的原因。
筮情背着严桓走进其中一处补给山洞时,里面的东西还都完好无损,看起来是没人来过的样子。本来测验才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情理上来讲也是没人会这么快就使用山洞的。
严桓对这种情况很是满意,他倒是不在乎别人看到他表白,只是害怕人多眼杂,会干扰到筮情的情绪。没有无关人等最好,他可以看到他真实的反应。
筮情并不了解严桓那一肚子花花肠子,他把人放下,正准备离开,突然察觉到腕上的手环传来一丝灵力波动。他的神情立刻严肃下来,向前走了两步,打算找到扰动最剧烈的地方。
然而有人拽住了他的衣服。
筮情回过头来,有些无奈:“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乱动。”
“你不许走。”严桓无赖地说道。
筮情有点头疼,沉默了一会,觉得和他讲不清道理,于是不再理会他。
严桓那一只手受了伤,本身就攥不住偏于光滑的布料。他看筮情执意要走,慌忙站了起来,伸手去拦他。
筮情正把所有的意念都凝聚在手环上,这手环和戒指的感应很弱,非要如此才能再捕捉到刚才的蛛丝马迹。于是当他感到身后传来了风声时,下意识地采取了反偷袭的手法,回身利落地扣住了来人的手臂把他压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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