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抱着膀子,纪言无所畏惧的冷笑,“那麻烦你们带路。”
“你这人,怎么这么……这么无理!”渺然看不过去自家师兄被这么对待,忍不住指责起纪言来。
“渺然,慎言。”杜春雨看了眼身后的半大小子,呵斥道。
渺然正直青春叛逆期,看着纪言,越看越觉得这人不顺眼,狠狠瞪了纪言一眼后,自己气哄哄的走了。
“行止,这接风宴甚是隆重,你需要穿的正式一些。”杜春雨没有理会又突发神经的渺然,叮嘱着纪言。
纪言从树上一点一点的攀爬下来,其实他是可以直接飞下来的。
可是,他就是想让阿泽自己想起来自己是谁。
回忆着小时候下树的动作,纪言缓慢而艰难的一点点磨蹭着老树。
整个人几乎都要挂在树上,笨拙如树櫴般,然而这样的后果就是衣服被划破了。
即使名贵料子的衣衫被划破,纪言还是坚持着原来的计划,慢慢慢慢的,半天也没碰到地面。
杜春雨看着如此艰难的人,强行忍住想要一把把人拽下来的冲动,深深觉得伯祖父给他安排自强班是个正确的决定。
按照学生的天资才学不同,整个杜家学子总共分成四个班,分别是里人班、求索班、知新班和自强班。
而越靠前的班级,教授的内容就越多样且深奥。
看这人的样子,大概就算在自强班也会十分艰难吧。
终于,本来瞬间就能完成的动作,纪言硬生生的拖拉了半炷香的时间!
“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纪言飞快的跑回屋子里,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服饰。
阿泽有没有想起来?
捧着散发着龙涎香的衣服,纪言痴痴的笑出了声。
虽然没有认出自己,可是他认出他了!
快速套上衣服,纪言不能让阿泽等自己太久。
照着朴素的小屋里唯一的铜镜,纪言摸摸脸上有些发烫的肌肤,心里还是激动的不行。
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纪言推开门,冲杜春雨挥挥手,“咱们走哇!”
“嗯。”
杜春雨看到如此迅速的纪言,略微睁大了凤眸。
前面带路,边走边简洁明了的介绍,“在这里,你可以无期限的学习,直至你满意为止。此处一共分为四个班,分别是里人、求索、知新和自强。”
“那你在哪个班?”纪言急吼吼的打断杜春雨的话。
“我?”
“嗯!”
“里人。”
看着面前叫做行止的男孩蓦地暗淡下去的眼睛,杜春雨心里突然一疼。
一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充斥在脑海里。
“里人班的学子会一对一的带自强班,帮他们解惑!”嘴巴抢先一步,杜春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这人解释这件事。
“你也带人了?”纪言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难受。
“没有。”
杜春雨是杜家的嫡长孙,不用拘泥于这些。
况且,这也是他最后一年在学堂学习了。
“那你带我吧!”纪言眨眨眼睛,十分不害臊。
杜春雨没想到纪言会说出这样的话,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纪言已经凑到自己身边牵住了自己的手。
眼睛里的光让杜春雨说不出拒绝的话。
杜春雨跟触电似的把手中纤瘦的手甩开,加快了步子。
纪言看着刚刚牵过阿泽的手,笑的不能自己。
阿泽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容易害羞。
真好!
三两步追上前面的人,“那接风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到时自有人教,一切听从安排即可。”模棱两可的话,纪言没有从中提取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看着前面的人快到近乎逃离般的的动作,纪言叹了口气,也跟着加快了步子。
所谓食斋,就是杜家学子的食堂。
依山傍水的食斋,自成一派天地。与学生们的住处和授课的浮天沧海距离甚远。
在偌大的占了一条街的杜府的最西面。
到了时间,就会拉帮结伙的三两个奔跑着来此用餐。
食斋的饭食,向来闻名于世。
不为别的,只为那全扶风最著名的掌勺人的独门弟子甘蓝在这里为他们做饭。
一到用餐时间,对于杜家学子而言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尤其是有新学员来到的时候,甘蓝就会做出最拿手的几道小菜,用来欢迎在路上劳累了多天的学子。
等纪言和杜春雨到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食,隔得老远纪言就能闻到整个食斋的饭菜香气。
每个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桌上摆好了花样各色的菜式,饶是纪言吃过桓北的各种宴席,他也被这阵势给惊住了。
“你们家的宴席也太豪华了吧!”
“借你的光。”杜春雨终于停下了步子,回答纪言的话。
没错,也就只有新学子来的那天甘蓝大厨才会劳心费力的将新研发出的菜品贡献出来。
这是杜家的规矩,热情好客,认真对待每一个学子。
“什么时候能吃啊!”渺然坐在其中的一个桌子上,不耐烦道。
紧接着,就有好几个弟子们也跟着吆喝起来,“饿死了!”
“就是,怎么还不开饭!”
主位上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一个全白了头,一个白了半数的头。
一个是真的满脸皱纹,看起来像是七十老翁;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只是眼角处有三两条皱纹。
老一点的是纪言见过,就是安排纪言到自强班学习的那位。
而另一个,则一脸笑嘻嘻的盯着纪言,没有说话。
杜邵辉看了老哥一眼,发现老哥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顿觉心累无比。
“春雨,你来一下。”杜邵辉冲着杜春雨喊道。
“春雨?”
纪言轻声念叨了一遍,将这两个字记在心里。
杜春雨回过头看了一下纪言,纪言冲他点点头,朝着一个空位置走去。
不巧的是,唯一的空位是在渺然身边。
纪言只能坐在渺然身边。
渺然冲天翻了个白眼,往旁边挪了挪。
纪言:……
他还真得罪人了!
说是接风宴,也就是一顿丰盛的宴席。
有两位家主坐镇,所以学子们都安静的大口吞咽着,毕竟这种能品尝新菜式的机会太少了。
其中有一道菜甚合纪言胃口,就是甘蓝做的干锅鸭头。麻辣酥脆,整个鸭头都散发着浓浓的辣香味。
同桓北的干锅鸭头不同,越靠近南方,这里的辣椒就越纯粹。
纪言一个人已经吃掉了三个鸭头。
鸭头在渺然那边,所以每一回纪言夹起鸭头的时候都会经过渺然。
当纪言第四次把筷子伸向那道菜的时候,渺然瞪大了眼睛,“少吃点儿这个吧!”
“为什么?”纪言毫不在意的将鸭头夹到嘴边吸允了一口辣汁。
渺然顿了下,吼道,“哪儿那么多话,让你少吃点儿你听话就好!”
纪言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儿的脾气又上来了,晃晃手里的鸭头,问向另一侧的学子,“为什么啊?”
那学子和渺然差不多的年纪,忍笑忍得辛苦。
“不要问!”
渺然又瞪了纪言一眼,特别的凶恶,只是微红的脖颈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那学子做的端正了一些,严肃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纪言:啊啊啊啊啊,阿泽大名get√
第6章 浮海
普通的接风宴,只是大家在食斋包餐一顿,让纪言在前面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而已。
吃饱喝足的学子们来的快散的也快,整个食斋又空空如也。
下午他们还有课业,所以要抓紧时间午睡一会儿。
纪言也吃完了,依旧坐在座位上。
也不知道阿泽吃饭了没有,这人自从被叫走后就没了踪影。
而在上首,两个老人依旧慢吞吞的咀嚼着,老人注重养生,自然是细嚼慢咽着吃。
杜邵辉抬头扫视了眼食斋,发现只剩下了那个新来的学子,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为什么他看这新来的学子有三分眼熟?
仔细搜寻着记忆,却一无所获。
纪言被这不善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世人都说杜家二老是笑面虎,只要他们冲着人笑,那准没什么好事儿.
纪言默默抓起一个蟹黄包,逃离现场。
*******
食斋离纪言的住处着实不近,等纪言回到冷清的住处时,纪言感觉到腹中的食物已经消化的七七八八了。
杜家的学子,是一人一院一屋,配备简单。
整个屋子里只有床和桌子,朴素的几乎能和禅房媲美了!
纪言把自己狠狠摔到床上,什么都顾不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行止!行止!”
打开门,只见渺然站在门口,颇为不自然的拿出一壶茶水,“把这个喝净。”
“为什么?”纪言摸摸脑袋,不明所以。
“让你喝你就喝,哪儿那么多废话!”渺然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将茶壶往纪言怀里一怼,“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叫我。”
纪言突然正经道,“谢谢。”
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热情的,虽然纪言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塞给自己茶水,可是这并不妨碍纪言知道这是为了他好。
“啊??!”
在渺然的印象中,纪言的形象可以说是很恶劣了。
毕竟自己好心叫醒他还被嫌弃了。
“我还有课,先走了。”扔下这一句话,渺然就自顾自的走开了。
纪言失笑的摇摇头,这杜家的学子果然是风格迥异。
拿起茶水放到屋子里,纪言先喝了一大口。
果然,缓解了干渴已久的唇舌。
次日,纪言起了个大早。
坐在安静的书屋里,看着都埋头安静狂写着的同学们,纪言抽了抽嘴角。
每个人面前都有个不大的书桌,小小的桌子上堆得书都比人还要高。
而给纪言准备的书桌上,自然也是被摞上了满满的书。
按部就班的坐上去,纪言还是觉得不真实。
没有人上前搭话,只是自顾自的不停的写写写。
趴在桌子上,等待着全新的一天。
整个浮天沧海被隔板阻隔成两个独立的小屋。
其中里人班和自强班在一处学习,求索班和知新班在一处学习。
而同一间屋子里,里人班和自强班的分界就是前后之别。
一共十排座位,前五排是里人班,后五排是自强班。
很不幸,纪言因为来的时间最晚,所以只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但纪言很知足,因为在这个角落里,正好能看到第三排的阿泽的侧脸。
初生的朝阳打在端正笔直的身子上,浓密的睫毛,白皙的肌肤,修长的脖颈让纪言看晕了眼。
还是那么养眼。
整整一上午,纪言光顾着盯着阿泽的侧脸,什么也没听进去。
讲课的老师是七十出头的杜邵熠,佝偻着腰精神抖擞的扫视着一屋子的人,“行止,你来回答。”
纪言:!
纪言快速收回已经看直了的眼,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的渺然叹口气,真是孽缘,为什么总让他挨着这个新来的什么都不会的人!
快速在纸上写了答案,往纪言那边挪了挪。
特意放大数倍的字,纪言看的很清楚。
同样,杜邵熠也看的很清楚。
……
老先生挑挑已经发白的眉毛,当他是瞎的吗?!
“你们两个将《逍遥游》抄写一百遍,明日交给我。”
渺然恨恨的瞪了一眼纪言,连照着读都不会。
纪言摸摸下巴,冲着渺然咧开了嘴。
渺然冲着纪言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纪言。
终于熬到了下课,纪言眼睁睁的看着阿泽孤身一人离开教室,却没有跟上。
虽然他很想把人拦下来,可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没有理由这么做。
按部就班的跟着人流走向食斋,今天的饭菜没有昨日的精致,可却出奇的符合纪言的胃口。
没了两个老人的食斋特别热闹,只是还是没有杜春雨。
三两口吧拉完饭,纪言回到屋子快速抄写着诗句。
对于纪言来说,罚写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
将三根毛笔绑在一起,一次就能写下三遍。
午休一个时辰纪言飞速抄写了二三十遍。
揉揉酸疼的手腕,来不及歇息,就要接着去听下午的课。
然而不出乎预料的是,没有午睡的纪言成功在杜邵熠的课堂上睡着了。
脑袋轻一下重一下的冲着桌子点着。
本来杜邵熠就对纪言不满意,这回纪言睡着了更是刺激了杜邵熠敏感而脆弱的内心。
杜邵熠放轻脚步,在纪言耳边突然大声念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纪言一蹬腿,瞪大了眼睛大声叫喊,“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然后纪言看到这个夫子邪魅的勾起了唇角。
纪言:?
瞄了一眼身边的渺然。
渺然痛苦的捂住了眼睛,杜夫子在讲《金刚经》啊!
很好!
杜邵熠意味深长的看了纪言一眼,淡然说道,“金刚经,五十遍。”
温柔的语气,唇边的笑意还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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