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嫣然除了夙卉幻竹,还有两名粗使丫头,小柔,小荷,两个嬷嬷,容嬷嬷,林嬷嬷,洛栖令两个小丫头去整理卧房,又令容嬷嬷为她清理身上污渍,换上新衣,待夙建夙木把人抬进去后,她则在坐在大厅主位上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一刻钟后,林嬷嬷出来禀报说那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洛栖淡淡应了声,把手中茶盏放回桌上,起身朝卧室走去。
里面就蓝衣女子一人了,她被换上了一套白色中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她头发被梳好披散在枕头上,嘴角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此时脸色素净煞白,让洛栖不禁去猜测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实在是个可怜的女子。
洛栖站在床前看了她很久,她在昏迷中也似乎能感到不适,眉头紧锁。洛栖走过去,她记得这姑娘受伤的左手,也是此刻在床沿侧的手,她坐在床边,伸进被褥,抬起她里侧的右手把了把脉,脉象还是紊乱,身子也虚弱得很。
洛栖叹了口气,“这孩子恐是难以保下了。”
接着洛栖检查她的左手,发现只是肩膀处脱臼了而已。洛栖掀开被子,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微微扭动双手,细细感受着,为她正骨,此时的洛栖手劲并不大,她还想找个人来帮忙,但她不放心别人动手,于是站起身一脚蹬在床沿上作为支点,用了巧劲,把那姑娘的骨头接好。
“祝你好运吧!”洛栖做好这一切后,加上上山下山,来回马车奔波,饭也没吃,她已很累了,看了一眼床上之人,便出了偏殿,回到自己阁楼休息。
洛栖回到小楼,夙卉抱着吱吱在那大厅等着她呢,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食物了,吱吱一见到洛栖就一直挣扎,似要挣开夙卉扑向洛栖。
洛栖见到吱吱如此模样笑了,自己去洗手后,坐到饭桌前,笑道:“把它放到我膝上吧!”
吱吱一被抱到洛栖腿上,就用两条前腿搭在桌沿上,小脑袋探出去,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肴,洛栖微微一笑,夹了块鸡肉放在它跟前的碟子上,吱吱凑过去一把吃进口中,鼓着腮帮子咀嚼,一旁伺候着的夙卉被它可爱的吃相给逗笑了。
简单吃过饭后,洛栖去榻上睡了会,吱吱则窝在她旁边,洛栖觉得吱吱对她似有种自来熟的感觉,但她很喜欢吱吱活泼又温驯的性子。
洛栖睡醒时已近黄昏了,一睁眼,见吱吱不在身边,忙问道:“吱吱呢?”
夙卉一直在洛栖身边伺候着,她撇嘴道:“它呀!四处乱串去了,是个闲不住不安定的性子。”
洛栖一愣,“不会跑了吧!”
夙卉嘻嘻一笑,“开始我也担心它会跑,让小柔一直看着它,没成想它竟不出这个院子,贼精着呢!”
“那就好!”洛栖应了声,放下心来,这么可爱的小动物要是自己跑了,那得多可惜,多遗憾!
这时洛栖想起还躺在偏殿的那位姑娘,于是问道:“今日救回的那姑娘醒了吗?”
夙卉:“哦,正要禀报姑娘呢,醒了好一会了,她想见姑娘。”
“哦!那我们去看看吧!”边说着,洛栖下了榻。
她们一出小楼,只见一团白影从院墙处的山茶树丛中蹿了出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洛栖这次淡定多了,吱吱扑过来,她顺势把它抱在怀里,“吱吱,你实在是太调皮了。”随后笑着抬起一只手在它脑袋上乱揉一通。
洛栖抱着吱吱同夙卉一起来到偏殿,进了内室后,见那姑娘仰躺在床上,泪盈满眶,令人心疼,洛栖走到床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洛栖关切地问。
“疼,浑身都疼!”那姑娘的声音有些嘶哑,问道:“是你救了我?”
洛栖点了点头,问道:“嗯,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我好派人去告知你的家人,或者待你伤好了我便送你回去。”
“不不不,别..”那姑娘听后连忙摇头,挣扎着要坐起来。
洛栖赶紧说道,“你有伤在身,先别激动。”她心中疑惑,难道自己去一趟水云寺,捡了一只雪貂又捡个人回来了,不禁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吱吱,它竟然也同时抬头看她,眨着一双无辜湿漉漉的大眼睛,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随后,洛栖看着她说道:“这里是风阳王府,若是你暂无去处,可以先在此养好伤再说,我叫洛栖,是风阳王府的..”洛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了,有些尴尬,“也是风阳王府的客人。”
洛栖这么说,一旁的夙卉不乐意了,急道:“姑娘您才不是客人呢,您可是我们未来的王妃。”
床上的姑娘听后双眼一亮,洛栖则面色微红,但也不争辩什么,因夙清云确实说过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她只是说道:“小卉,别瞎说。”
夙卉嘟着嘴,“我才没瞎说呢!本来就是嘛!”
洛栖瞪了眼夙卉,她立马闭上了嘴,小脸似吱吱一般无辜,又带点小委屈,洛栖见后心里偷偷一乐。
被她们这么一闹,床上的人也没那么激动了,当洛栖再次望着她时,她叹了口气,说道:“洛姑娘,我叫叶采文,本是凌阳城一商贾的二房,大夫人与老爷成婚多年未曾生下一儿半女,当她知道我有身孕后怕我抢了她的位置,容不下我,多次要置我于死地,她娘家有钱有势,而我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不然也不会给人做小妾,这次死里逃生,多亏了洛姑娘相助,采文无以为报。”说完也采文又流下了伤心泪。
洛栖听完果然如她所想的,叶采文身世凄凉,很同情她,“既然如此,你且在次安心养着吧!不要太过伤心了,不然对你的身体不利,人活着,总还有希望的,不过你丈夫怎么不护着你呢?”
叶采文哽咽道:“他只敢暗中护着我,因他家里的生意靠着大夫人娘家帮衬着。”
洛栖沉思片刻后,说道:“叶姑娘,你用膳了么?吃药了吗?”
“嗯!”叶采文点了点头。
洛栖又问:“那是先吃饭还是吃药的?”
“先喝了点粥,再吃的药。”叶采文照实答道,她在洛栖为她接骨后不久就醒了,小荷她们喂了她点热粥,半个时辰后幻竹把煎好的药也给她喂了下去。
“嗯!”洛栖走过去,把叶采文的右手从被子中拿出,为她把脉。
这次诊脉,洛栖特别认真地感受着她的脉象,良久后才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下,语气有些沉重,“叶姑娘,你的孩子保不住了,我也无能为力了。”洛栖觉得叶采文应是怀胎一两月后就没得到妥当照料,今日又坠马,她也无力回天了。
叶采文后后,本就浑身疼痛得眼泪直流的她,大哭起来,那种连抬手拭泪的力气都没有的哭泣,让人很是心疼。
“真的吗?洛姑娘能帮我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吗?”叶采文仍抱着一线希望,比较看洛栖年纪很小的样子。
“我们家姑娘可是军医,她说的自然不会错。”夙卉一听又乐意了,怼了回去。
“叶姑娘,再请其他大夫看也是一样的,你的身体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好好休息,养养身子吧!过两日应该就会见红了,你若是没有去处,可以暂时留在这里。”
叶采文含泪哽咽道:“谢谢你!”
“不必客气!”洛栖说完便抱着吱吱出去了,回去的路上,或许是受叶采文经历的影响,洛栖突然很想念夙清云,不知道她此时可安好,很想见到她,呆在她身边,再也不要分开。
*
尧城,东门。
攻坚战一直持续着,从午时打到酉时,一刻也未停歇。
守城军最先坚持不住了,汝阳王及石城的军队也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作战,这时冲上城墙的大多是夙家军,他们都朝城门杀去。
夙清云策马在明德门前,冷眼望着这一切,鼻间满是硝烟,血腥味,但她仍是面无表情,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在等左丘傲星的龙冲车攻破城门,在她看来,尧城守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即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也没有命令鸣金收兵,她已想好,即使打夜仗也要攻入尧城,若是停下,自己这边得到了休息时间,敌方也能得到补充守城的滚木,巨石等物资,再一次打上城墙则须付出巨大代价。
这种内战,百姓们根本不会参与,毕竟他们不用面临生死危及,更何况聂远风谋权篡位,篡改国号,百姓嘴上或许不敢说什么,但心中必定痛恨,自然不会帮忙运送物资上城墙之类的了,他们都躲在家里,各自祈祷战争快些结束,战神风阳王速来救赎他们。
冬季日短夜长,到了酉时末,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夙清云令在城墙外燃起几个巨大火堆照明,战争持续着,双方都未吃午饭,夙家军还好些,在石城得到了短暂的整顿休息,而尧城守军被汝阳王与廖文华进攻后,又被夙清云继续攻城,他们都实在疲惫不堪了。
即使尧城城池巩固,也经不住如此强攻,半个时辰后,龙冲车首先冲破城门,门洞里堆着许多石头泥土等重物,也一齐被城门往里挤压而去,当露出可过人的缝隙时,就有不少士兵钻进去,有的把那些杂物搬走,有的则保护搬杂物的同伴,在一旁杀敌。
很快城门大开,被军士清理出一个四乘通道,不用夙清云下令,骑兵在各自的将领带领下涌入尧城。
没有了城墙阻挡,夙家军入城后,一路势如破竹,中山王,淮阴王及另外两城郡守听闻东门已破,都留一小部队继续攻城,大部队则绕到东门进城。
尧城守军渐渐不敌,纷纷弃了城门,一路往皇宫退去,有些则来不及跟上大队隐入大街小巷,于是,又开始了一轮巷战。
入城后,夙家军有绝对碾压的实力,但也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苏然差点被杀了。
原本苏然一直骑着马跟在夙清云后方不远处,但她突然身体又不舒服了,最近一直赶路,今日从早到晚,她也未曾进食,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一直都在场看着,累得很,入城后更感到身体不支了。
于是,苏然入城后便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带着护卫沿着大街走向听风楼方向,本来以为入城后,很安全了,而且听风楼所在的是尧城最大的街道,四处逃窜的聂家守军并不敢出现在大道上,时不时也有夙家军的骑兵在大街上呼啸而过,所以她很放心地带着五名护卫前往听风楼。
不想他们在经过尧城中心的钟鼓楼时,那里竟然藏着两个聂远风的门客,两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看到苏然只带着几名护卫,就想偷袭她,因他们认定聂远风是中了这个女人的计,所以对她恨之入骨。
苏然一行人骑马并不快,主要是因她的身体经不起太过颠簸了,一直缓行着,似走马观花一般,好不悠闲,突然从钟鼓楼窜出两个黑衣人,把他们吓了一跳。
“你们什么人?”护卫问道,但那两人并不回答,只往他们冲来。
很快五名护卫把苏然护在后方,拔刀杀向黑衣人,他们五个人,人数上有优势,但是那两名门客原本是江湖侠客,武功高强,很快护卫死了两个,剩下三人一直护着苏然退入一个巷子,这巷子较小,他们便弃马跑进去。
苏然大声骂道:“三个傻瓜蛋,跑进巷子万一是死巷,岂不一起完蛋,往空旷大街上跑啊,才会有人来救我们。”
但她是被一名护卫拉着进去的,因那两门客的功夫比他们高强太多,护卫们已经慌不择路了,本能地把苏然护住往后退去,那两人也似乎是有意把他们给逼进小巷。
说来话长,实则是他们从偷袭到退进小巷也不过半盏茶时光,他们一直往后退,那两门客似乎吃定他们一样死死追着不放,直到后来,苏然简直要骂自己是乌鸦嘴了,果真是个死胡同。
“我苏然聪明一世,竟是如此下场,今日大概会死在这里了,实在不甘心!”苏然心里叹道到,她的后背已经贴到了墙上,已无路可退了。
苏然的前方,那三名护卫拼死厮杀着,努力坚持到最后,但很快又倒下了两个,最后一个退到苏然身前,“苏大人!对不起,是我们护卫不力,这次在劫难逃了!”他说话时嘴角溢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看着两门客执刀一步步走向自己,苏然那么一个冷静的人,心里也发慌,更是后悔着,一直跟在夙清云身后就没这破事了,死得如此窝囊,真是太丢人了。
就在两门客的长刀砍向苏然,最后一名护卫冲到她面前想用身体替她挡刀的霎那,从苏然那面墙的屋檐上跳下一个人,一身黑衣,神情冰冷到了极点,但苏然见之,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整个人软软地贴墙滑倒,护卫赶紧扶着她在墙角坐好。
来人正是姬嘉,她在远处看到苏然等人被偷袭,担心赶不上,竟然一路运起轻功踏着房顶冲过来。
看到苏然无事,她冷冷地盯着面前两人,她那气势令两人都吓了一跳,自觉打不过,他们相视一眼,就往后撤,姬嘉自然不肯让他们逃跑,追了上去,三人打了起来,因他们是边退边接招,离苏然越来越远了,苏然用尽力气喊了声:“阿嘉,别追了!”
姬嘉听后回头看了苏然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地歪在墙角,就不去追那两门客了,刚刚厮杀时也砍了他们几剑,若是继续追肯定能杀了他们,但是苏然在这里,没人保护,她不放心,就退回苏然身边。
“姬大人,属下该死!”那幸存的护卫跪在她身前。
姬嘉没理他,苏然说道:“这不怪你们,是我大意了,你先去找王爷吧,这里有她保护我。”这些护卫是夙清云的亲卫,死了四个她也很自责。
“是,苏大人!”
那护卫带伤离去后,姬嘉走过去蹲下扶住苏然。
“阿嘉,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向冷酷的苏然竟然眼角挂泪说了这么一句,姬嘉怔了一下,本想责怪她那么不小心之类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姬嘉抬起一手为她拭去泪珠,柔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会为你报仇的!”
听她这么说,苏然心里暖暖的,脸上的表情却似小怂包一般,说道:“我腿软,走不动了。”
“呃..我背你回去。”
近月圆的夜,小巷中,月光下,留下两人叠加在一起的身影。
耳边隐隐约约的喊杀声苏然已听不到,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如一首热烈而纷乱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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