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李泰消息很灵通,他又从高阳嘴里听了一遍那时的情状,稍作联想,这投毒幕后黑手应该是另有其人,也许晋王是被牵连,投毒之人可能想谋害的真正对象是太子……
但,李泰扬起嘴角,忽然睨视着高阳公主。
“——高阳,你该不会是想直接坐实‘驸马投毒’罢?!”
第16章 你错过个天才
东宫的典膳局房遗爱仍旧负责管着,只是另一位典膳郎张钟却被大理寺卿问话后,被太子一声令下羁押起来。
为此太子詹士于志宁还来找过太子,李承乾只是说句“他有投毒嫌疑”,但于志宁并不服气。
“事关晋王被毒害的真相,于詹士难道不想孤找出真相?”李承乾眼皮挑起,目光锐利地盯着于志宁道。
于志宁一噎。
他看到了幸灾乐祸偷笑的房遗爱,转移炮火,道:“殿下,我看房膳郎倒是比张钟更有嫌疑,岂能留任典膳局那里?!”
“……孤相信他。”李承乾淡淡瞥了一眼房遗爱,房遗爱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向于老头示威。李承乾继续道:“何况,于师,你当亦信任遗爱,我认为梁国公之子不会谋害我这位太子——”
于志宁不吭声了,他是钦佩房玄龄为人和才华的,论功劳房玄龄足以秒杀一切其他功臣元老。
太子这话含沙射影啊,沉重到他承受不起。
于志宁惆怅地消失,他倒要看看这房遗爱能把东宫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张钟那里问出话了?”李承乾问来禀告的纥干承基。
“那小子不是个硬骨头,不过是用点儿刑便吓唬出来了。”纥干承基轻蔑笑道,他手抖了抖一张带着血指印的画押纸。
房遗爱抿下嘴唇,什么用“点儿”刑啊,大理寺卿那边的供词可没问出些什么,怎么张钟回来东宫被纥干承基一问就问出东西了。
纥干承基脸上此时的笑容在房遗爱看来有点凶残,这家伙不仅五大三粗,心恐怕也狠辣着呢。
当然,下令的太子也不是柔软的面人儿,房遗爱首次这么清醒的意识到这点。
李承乾侧头看房遗爱,房遗爱假装口渴,喝了一口凉茶汤。
李承乾轻笑,从纥干承基那里拿来供词,递给房遗爱。
房遗爱苦着脸,扭过头就是不看。
李承乾蹙眉,心知那日说的话房遗爱并未应承自己。
他一直想不明白,他堂堂太子,大唐炙手可热的继承者,也是下任皇帝,怎么就让他避之唯恐不及。
这可真是——不看好自己。
李承乾此刻无比确认这点。
他也没再勉强房遗爱,只好把此事让赵德子配合张思政去私下查证。
然后看着房遗爱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李承乾神情若有所思。
下午的时候,太子带着房遗爱去了晋王那里。
李治其实在长安城有一座已经建好的晋王府,但自七岁丧母以来,他和如今已逝去的晋阳公主与皇帝是住在一起的。
寝居实则就在甘露宫后的一座正殿里。
若不是跟着太子过来,房遗爱没有李世民的传召,是不可能轻易见到晋王的。
“九郎如何了?”李承乾问候,止住了对方要行礼的动作。
李治歪坐在床榻上,正苦着一张脸喝着药汤,李承乾顺手递过一枚糖渍的酸梅子过去。
李治笑眯眯的含在嘴里,他往太子的身后望去,房遗爱行礼,并偷偷打量此时的李治。
这时的晋王殿下不过是一个十四五的少年郎,面白无须,青涩异常,为人也非常随和,可房遗爱知道后事,并不认为李治是个善茬,他并不是那么温良恭俭让……也是,指望一个皇子“随和”、“善良”,那心是有多大、多傻。
房遗爱完全忘记了,他没有“奇遇”之前,也从未关心过小透明晋王。
“还未谢过姐夫救命之恩。”李治笑眯眯道,神色非常感激。
房遗爱看得出对方是真诚的,他内心纠结,嘴里称“不敢”,态度算得上异常恭谨。当然,某个他深恶痛绝的“姐夫”称呼,房遗爱一时是脱离不了。
房遗爱对李治的小心对待,让旁边的太子李承乾看着有些忽然不顺眼了。
他瞅了瞅弟弟,心里狐疑,又观察房遗爱的行止,得出了一个让他不怎么高兴的结论。
——那就是房遗爱似乎在“忌惮”或者说是在“讨好”九郎。
李承乾不露声色。
此时倒是前殿的李世民听说太子来了,令人传唤太子过去。
等李承乾走掉,房遗爱和李治都有些尴尬。
他们不太熟啊。
但房遗爱更不想跟着太子去见皇帝,在晋王这里……他还可以试探一下。
李治素来是个贴心的,他只是随意问问房遗爱外面的生活什么模样,引着房遗爱回答两番,两人言语就逐渐熟络起来。
房遗爱一直抱着防备之心,李治是个聪慧的,还是个让人能卸下心房的。
晋王李治这个大唐未来高宗陛下,不仅在位时国家疆域是大唐之最,人民安居乐业,鼓励农桑、科举,并完成了李世民临死前都未完成的大业,有生之年成功的东征高丽,西扩领土……
更有甚他有个私通对象——武媚娘,可是一代女帝。关键是两人私情据说是始于侍候太宗皇帝病重时。
行啊!这小子在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和他爹的后妃有私情。
——这可不是胆子小干得出来的事儿!
房遗爱心里划着小九九,李治此时却对宫外的生活很是向往,但想到他阿耶对他的各种“不放心”,只能打主意偶尔出宫玩玩儿。
房遗爱随着一个话题,不经意谈到宫外夫妻和离的事儿,引申到先皇的某公主和驸马感情不和的问题。
他试探问:“按我说,公主和驸马相互不喜欢,和离也算是个欢喜结局。何必勉强在一起?”
“姐夫……”李治望了一眼“单纯”、“感情直白热烈”的房遗爱,理解的点点头。
房遗爱心下一喜。
就知道晋王通情达理,以后他不跟着高阳公主他们谋反就是了,安安全全当个纨绔多好。
可还没等房遗爱高兴两息时,此时的晋王眉头却又蹙起,发表他点评的意见:“可大唐没有和离的驸马啊。”
晋王这话听着可真耳熟,令人牙疼。
活脱脱李世民第二啊。
房遗爱忍耐,就听李治继续说:“就连永嘉姑姑的驸马……”
说到这里,李治却突然很突兀的止住嘴。
他眨了眨眼,假装咳嗽,宫人赶紧过来喂水给晋王喝。
而一旁听到李治口中提起的“永嘉姑姑”,房遗爱心下就一激灵。
——永嘉公主的驸马窦奉节是高祖皇后窦氏的侄儿,可这永嘉公主居然和她堂外甥有私情,驸马是个有气性的,直接找上门,提剑杀了奸夫……自然两人之事闹得天下皆知,不可开交,不但皇室名誉受损,窦奉节的绿帽名声亦传遍天下,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很多人已然忘记了。
可令房遗爱心惊的是,他忽然想起那窦奉节不知何时悄声无息的“病”死了。
现下回忆起来,绝对是在杀奸夫后没过三两年内。
若真是皇家下的手,李治知道也不奇怪。房遗爱倒吸一口凉气,他试探李治也是因为,若是等这晋王继位,他提前烧冷灶,混点功劳,然后请求李治让他答应自己和高阳和离……他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啊。
房遗爱内心哀嚎。
他不死心继续追问:“看来殿下是不赞同公主和离了?即使……公主活的不快乐?”他咬牙从公主的立场上说。
李治眨眨眼,喝完水奇怪地瞥他一眼道:“都说了,大唐没有和离的驸马。从未开过先例啊。”
“……”
房遗爱神色灰败。
李治狐疑,他迟疑地问:“姐夫,该不会你是想和——”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房遗爱的意思,但心里也不是很确定。
李治久待深宫,被李世民保护得很好,根本不清楚房遗爱和高阳公主之前在甘露宫闹出的事。
“你想多了哈哈。我就是随意跟你闲聊。”房遗爱打着哈哈,正好此时外面李承乾叫人过来,房遗爱急忙溜掉,回了东宫。
哼,晋王绝对想不到他错过了什么人才!
房遗爱满心委屈和愤怒,等到了东宫,他忽然抬头对李承乾道:“殿下前几日问臣的事,小臣此时有答案了。”
……
第17章 黑化心机房二
李承乾闻言挑眉,他颇感意外。
房遗爱对他的避之唯恐不及他感受的很深刻,无缘无故一夜之间这么大变化,让李承乾心里起疑。
他不动声色,正要询问,可恰巧这时长孙无忌带人找过来了。
长孙无忌是太子亲娘舅,李承乾不会当真会让位高权重的舅舅真行礼,早就上前强制免了他的礼节,倒是后面跟着的大理寺卿规规矩矩的揖礼,太子坦然受了。
“舅舅和孙寺卿来此,可是为了晋王中毒一案?”李承乾问。
长孙无忌先说话:“太子,我是另有要事。”但他并未继续说下去,反而眼神瞟向了房遗爱。
李承乾皱眉,房遗爱刚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憋回去了,他见机撤退,告假说要回房府。
可李承乾拦了他,说待会儿去找他。
房遗爱皱着一张脸,只能先回典膳局候着。
长孙无忌目睹一切,面色黑沉,这时大理寺卿孙伏伽先说了案情进展。
孙伏伽乃是大唐首位科举状元,心思缜密,聪慧自持。
他呈给太子的案件卷宗里面有理有据,只是“凶犯”到底还是东宫的采买懒惰贪钱,以次充好,居然私下倒卖皇庄产出供应的秋葵,东宫所用反而去长安城的西市买那些农家私卖的野菜,以致于让曼陀罗不小心混进了秋葵中……
“孙寺卿,这结果你信吗?”李承乾冷笑,合上案宗。
“太子戒怒。”长孙无忌劝慰,转过头也是语气责备对孙伏伽道:“寺卿还是要加紧追查幕后黑手,这事圣人很是震怒。”
毕竟晋王中毒,险些丧命,况且明眼人都知道,说不准这假秋葵是给太子预备的,背后主谋不得不查。
孙伏伽很有压力,口中称“喏”,一脸愁容的回大理寺。
长孙无忌则在东宫待了许久才走。
等太子有空的时候,房遗爱已经在典膳局快睡着了,还是新调拨过来的厨子做了一盘蟹黄豆腐唤醒了他。
房遗爱很愉快地笑纳了这盘菜,这时已经夕阳西下,李承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房遗爱抚着肚子转圈圈。
“积食了?”李承乾一脸嘲笑。
“殿下。”房遗爱清咳了一声,故意一脸好奇地问:“您让我等着,是有事吩咐吗?”
闻听此话,李承乾颊部肉一抽,他凝视着他,似乎是看透了房遗爱漂浮不定的内心。半晌他道:“罢了。你先回府,等想好再来东宫。”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这是……真气着了?不管他了?!
房遗爱之前一时冲动,被长孙无忌打岔后,回了典膳局就后悔了,这才有了对太子出尔反尔之事。
房遗爱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不利索,可他就是很担心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啊,当然还有和离那事。
抬头默默望着太子消失的背影,被放任的房遗爱,这刻真得了自由后,心里面反而若有所失。
……
*
晚上归家,房遗爱坐在房府的书房里,拧眉凝思,一动不动好久,唬得小七偷偷去卢氏那里打了小报告。
卢氏担忧地急急过来。
“二郎,可是太子那边为难你了?”
卢氏一直很担心在东宫的二儿子,太子可不是那么好侍候的,在她心里比公主更难。
——真是委屈了二郎,命真苦啊唉。
卢氏叹息,心疼房遗爱不已。
瞪了奸细小七一眼,房遗爱无奈,只好转移话题,忽然提起房玄龄今日似面色心情不好的事。
“还不是那长孙无忌,简直是欺人太甚。”虽然房玄龄在家不怎么谈论朝廷之事,但他今日亦实在气得狠了,回来就在书房里写“忍”字。
卢氏哪里能不关心,稍微一打听,原来是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在朝堂上互怼了起来。
房玄龄是个办事认真的,也不贪利益的,自家相公才华不容置疑,所以一切都是那长孙无忌的错。
房遗爱听了这事,想了半天。
提起长孙无忌,他就想到了宫中的晋王。
他之前在太子面前反悔,也是想着先回来冷静一下,晋王那边还是可以再考虑一下。
可房遗爱心下细琢磨,却又觉得即使他投靠晋王,或者只在家龟缩做个纨绔,但前路亦是十分渺茫。
如果一切按照历史之路发展下去,晋王李治上位必然会被当今安排托孤大臣,那长孙无忌和诸遂良自然占据上位,而他们房家和长孙家那一派水火不相容,当今陛下李世民在时还好,不在了……说实话,房遗爱不觉得长孙无忌会对他心慈手软,关照有加。
除非,他阿耶再活二十年,亦被陛下委以重任,成为和长孙无忌一样的托孤大臣——
可房遗爱深知父亲身体并不太好,早年跟着皇帝行军做文书,虽然不用上战场,但也东奔西跑,房玄龄的身体自然有所劳损,他又不是那帮体格健壮的武将们。
恍惚间,房遗爱这才意识到,他阿耶好像命不久矣。
第二日清晨,房玄龄刚起床踏出房门,就看到房门口恭立一侧的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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