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咬牙微笑,谁让她选择走了这一条路。
她就是私下里练习的再辛苦,恐怕在她这父皇的眼里,她这辈子也永远无法比拟一个死人!
高阳暗自舒了一口气,她何必去和一个死人计较。
人死了,一死百了。
高阳公主收敛了神情,这时李世民却操心她的事情来。
“你往后和驸马好好过日子,生下几个儿郎来,驸马会回心转意的,听说她一直也没有纳二色。”李世民道。
“……驸马有个妾。”
“哼,那还不是你赐的。别以为你阿耶不知道你的‘鬼机灵’,那个妾至今还是清白之身。”李世民眼神洞若观火。
就算他那日当时不清楚事情真相,但都用不着差遣陈慕之去调查,皇帝稍微跟身边的宦官提了一嘴,李世民很快便知晓了高阳公主耍的心机。
在皇帝的目光审视下,高阳公主低下头,至于心里面怎么想的,除了她谁也不清楚。
李世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啊——
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强制的赐婚了。
可是他这也是为了朝堂利益,也是为了女儿们的幸福,赐予有爵位产业的勋贵子弟,公主们衣食无忧不说,将来生下的儿孙们还会有爵位传承,自然这些人血脉中都有李家皇族的血统。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这番心思恐怕高阳并不能体会,她向来性子随性倔强,有时候他觉得她有些和兕子有一些共同点,有时却觉得她们一点都不类同。
——除了这笔飞白书……
*
太子詹士于志宁出去收购鸡鸭鹅毛和羽绒出了问题,这问题越发严重了。
严重到,他必须求助太子这里来了。
于志宁很是沮丧,对他来说,这是他的无能,但此时情景已经不容他有时间周旋了——
“市面上的鸡鸭鹅毛绒都被人恶意提前收购,或囤货居奇,价格极其昂贵。”于志宁皱着眉头禀告。
上回房遗爱来的时候,于志宁就说过这个问题,但是与太子单独在书房说的,房遗爱那时还纠结称心和太子“睡觉”的问题,并没上心留意此事。
太子这回特意唤了房遗爱过来,房遗爱今日本来想继续去李靖府上,缠着他教导一些从军的事情,却被太子截胡了。
杜荷今日也来了东宫,结果被一起过来,和太子、太子詹士讨论起这事来。
杜荷火了,“这事……定是有人和东宫过不去,不用说肯定是魏王那边。”
太子和房遗爱都懒得回应,这是理所当然的,当然不排除其他人使坏,盯着太子位置的皇子可不是仅仅魏王一个人。
不自量力的如齐王李祐,在封地据说也不太老实,借着打猎的名义,招揽了不少游侠和死士、门客。
于志宁虽然心中也做此想,腹诽圣人对魏王宠爱太过,但此时没有抓到证据,他却不在嘴上逞能。
只是忧愁眼下的事情——
“殿下,您看怎么办?”
李承乾拧眉,问道:“长安周边的县城可派人去了?”
“……就是那边传来的不利消息,老臣这才无法啊。”于志宁顿足叹气,恨不得唾骂那些无良之人。“称心提出的羽绒服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居然有人大胆行此恶行——圣人若是知道……”
——当然会大怒,会彻查。
太子知道皇帝的反应,李世民眼里不容沙子,现在东征的事情是他心里第一紧要之事,旁的都要靠边站,就连李靖都被带病拖进宫中讨论战事,可见明年开春与高句丽的一战,绝对是不可避免的。
李承乾正是因为直到这些,也懂得于志宁为何没奏上奏折给圣人言明此事,是因为这本来是一件很容易办的事情,结果东宫连此事都没做好,虽然当时不是言明让太子督办羽绒服这差事,但称心是东宫的,于志宁接下来揽过此事,成了是太子之功,不成于太子声望也有影响。
皇帝和朝臣们心里面恐怕对太子的理事能力会有所质疑,于志宁忧心忡忡,他虽然忠于国事,可也忠于太子,心里诚心实意的维护太子的地位和权威。
这也是李承乾知道的,也是他向来还能忍耐此人的缘故。
这时杜荷心里面的主意却没有了,房遗爱没在东宫的时候,他有时候是会出一些损招的,虽然他都避讳着当时的太子詹事张玄素和于志宁等人,但太子有时确实会受到他的启发。
杜荷一直认为自己挺机敏的,但他听了半天也不太懂这“羽绒服”为何物,还是称心带着一些东宫的宦官和宫女们做好的几件样品呈上来,他研究了半晌才搞懂。
“这东西,冬天我要一件。不,给我十几件!”杜荷觉得这是好东西啊,捂着手半天,暖融融的,这要是全身穿上,冬日里大雪天,他也能出去跑到冰湖上玩耍了。
若是再来个羽绒鞋,羽绒袜……总之,是极好的东西。
房遗爱拍了他一下,让杜荷别打岔。
“房二,这东西我不信是称心发明的,也只能是你瞎想琢磨出来玩意儿吧……”感觉不像称心的主意,杜荷眼珠子一转,盯着房遗爱问。
于志宁诧异,看过来——
“别胡说。这事就是称心的主意,因此称心还受到圣人的表扬。”房遗爱警示了一下杜荷,让他别乱说话。
杜荷嘿嘿一笑,一副彼此心知肚明的颜色,然后话题一转问:“我意思是……你这么聪慧,有才……合该有个主意罢?”
杜荷好整以暇,他早就对房二郎刮目相看了,那诗真假不论,但在围猎之时遇到的危险之时,可是房遗爱的大展神威,身手了得的救了他家。
那可是真功夫,做不得假。
房二现在可真是出人意表——
果然,这人就得激将一下,逼迫一下就有好主意了。
房遗爱脑子此时突然很灵光!
他看到了太子这屋子里的墙上居然挂了一件突厥弓,还有突厥的衣帽与服饰,不由脑子里想到了草原上独有的一种东西——
“羊毛……和羊绒。”房遗爱眉毛一扬说道。“这羊绒得的不多,但羊毛可以纺线——”
众人闻言一怔,纺线能做什么么,羊毡子么。
大唐又不是没有,这波斯地毯也是羊毛和羊绒编织而成的,但极其昂贵,做工据说十分不易,大唐的匠人仿制却总不得其法,做的质量确实不如人家,可见即便是这羊毛毯子,也是有保密之法的。
“……我的意思是说,纺出来的羊毛线,需用‘棒针’编织成衣——”房遗爱解释。
他详细形容了一下,像编小辫子似的可以编织勾勒成一件衣服,太子、杜荷和于志宁理解起来稍微困难,还是称心这个心灵手巧,侍候人的一听就懂了。
他拿了几个绳子,在房遗爱“设想”的胡乱言辞下,竟然自创了二三种法子,钩织成了一段编织物——
“……这是这样。现在这是棉线绳子,若羊毛织成的衣裤穿在外衣里面,不必那羽绒缝制的衣袍差。而且还容易清洗。”房遗爱又补充了一下这羊毛衣服的优点。
听完房遗爱的话,和看完称心手中的编织物。
此时此刻,李承乾紧锁的眉头一松,就连于志宁都紧抓着称心的手,一把抢夺过来那编织物过来,翻来覆去的琢磨看了下。
还问了称心编织难度与否,称心说很简单,若是玩出一些花样来,则会费些功夫。
“不须美观,快速保暖即可。”于志宁高兴拍手道。
然后他转头,目光炙热的看向房遗爱,看的房遗爱退到太子身边,却听于志宁再三对太子夸赞房遗爱的“贤德”,他又一次提起要退位让贤,甘心当房遗爱的副手。
太子和房遗爱都没当真,房遗爱撇撇嘴,他才不信。
信了他的邪,若是真的不知深浅的答应,皇帝那关就过不去,都会当他不知天高地厚。
何况,家里的阿耶也不会同意。
房遗爱内心叹息,怎么又没忍住出主意了呢。
他越发和东宫,和太子……纠缠不清了。
“于师,这太子詹士他是当不得的,太惹眼了些。不如等东征回来,他立了个微末之功——”说到这里,李承乾瞅了房遗爱一眼,接着道:“到那时,水到渠成,再跟圣人提出让遗爱当个太子少詹事罢。”
太子嘴角微微一勾,侧头瞅着房遗爱道:“孤,亦欢喜得‘贤才’辅佐——”
*
太子这边商量完事情,那羊毛收购的事情更好办,亦是李世民派来辅佐太子的老师之一侯君集,他底下的兵士就负责突厥边疆之事,有不少人在哪里。
只是和突厥开市互贸,是早就有的事情。
但,大唐比起突厥,富足丰饶,突厥那边除了牛羊肉,和马匹活物,或者皮毛外,真还没有什么值得大唐购买的东西。
这羊毛羊绒从前,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的。
这事,于志宁尚需要禀告圣人,拉着称心这个“编织工”就要进宫去,这时自然不怕李世民认为此事东宫没办好,反而李世民知道后,会严加彻查到底是谁“恶意”“阻拦”收购羽绒之事。
羊毛则不同,东宫不怕泄密,因为就是魏王知道了又如何,皇帝和边疆将军插手,一个皇子岂敢沾惹边疆军队的事宜,尤其是突厥那边,李世民是一直警戒在心的,虽然多年前他就已经打的突厥四分五裂,此时没有一个大势力整合突厥内部,他们的部落根本不成气候。
于志宁进宫后,果然带了好消息,此事皇帝已经命令太子负责,称心只负责打个下手,还是有功有用的,他心灵手巧,皇帝也是赞了的,此刻是真的不相信称心和太子之间有暧昧。
太子定是和他一样,爱惜人才,即便那是一个阉人。
皇帝还在太极宫内对身边给他沏茶的宫人武媚感叹,武媚微微一笑,恰到好处地赞了皇帝和太子几句,让李世民心情更加舒畅。
东宫这边的夜里,房遗爱今日却没主动离开,惹得太子侧目。
房遗爱一向不是“战战兢兢”,就怕与他同床共枕,同处一室么……就好像他堂堂太子,对他很有肖想似的。
李承乾内心哂笑。
他忽然想起来,房遗爱曾经看的春宫画来——上面男女、男男荤素不忌。
说不得房遗爱心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
这夜,房遗爱因为要和太子詹士继续讨论“工作”事宜,正当理由留宿东宫。
等拖的于志宁休憩,夜里时分,他却隐秘的步入一处院落中。
趁着夜色周围无人,房遗爱一个摇身,身姿轻盈又鬼魅地落在东宫一处房屋的屋脊上。
此时,月色正明,繁星满天。
……
第46章 杀气重重房二
屋脊底下住的是一排小宦官, 平日里负责喂食洒扫东宫的鸽笼。
这鸽子笼里样的鸽子可不是普通的鸽子,是经过专人训练过的信鸽。
除了皇家和军中,只有东宫允许养一些, 他人要是豢养信鸽,就是图谋不轨。
当然,也不是没人私下养着玩,但都是见不得光的,没人蠢得私下里张扬开来。
房遗爱目光冷然,等到月上中天, 有蒙面黑影偷摸的过来,悄悄的打开鸽笼, 正要缠上纸条放飞那鸽子, 银光一闪——
一柄带着杀气的利剑地送过来,正是房遗爱手中的剑。
蒙面人一惊,下意识往后一仰头,避开要害。
他躲过了第一剑,却险些没躲过去房遗爱的第三剑!
而第二剑已经挑了那鸽子的命。
房遗爱手持宝剑, 剑尖上点染了红色。
他刚刚的三剑极快,连续急发,竟是奕剑高手的功夫。
黑衣人咬牙闷哼一声,黑夜中他瞪大的双眼里闪过懊恼和愤恨。
——鲜血浸染了他的黑衣上, 夜光月色下, 也只能看出来那黑衣人的腰间衣裳湿漉漉。
从屋脊落地的房遗爱, 步步紧逼, 对方绕着鸽笼转圈,场地所限,加上信鸽扑腾乱起,扬起一片羽毛尘土,伴随着鸽笼里的特殊气味,让房遗爱直皱眉。他脚下多走了两步,生怕踩到了鸟屎。
房遗爱干脆提气,干脆一跃在鸽笼之上。
此时打斗声已经很明显,虽然声音不大,但也惊得起夜的小宦官惊叫一声“刺客”。
对方见事不可为,也不管任务没有完成,还有之前的纸条还绑缚在那只鸽子上尚未湮灭。
他只能先顾着快速逃命。
黑衣人手捂着腰间的伤口,使尽力气,勉强一跃,跳上了院墙——他一个翻身就要进入墙那边的竹林中。
那边正是东宫花园最偏的一隅,树木葱茏,草木旺盛,最是能隐藏人的踪迹。
房遗爱脚尖一踢,一块石子打在对方的腿间的环跳穴。
只听扑通一声,黑衣人跌落在地。
等房遗爱和已经迟来的东宫侍卫过来查看,竹林的地面上只有被砸塌的竹子,和凌乱的脚印痕迹。
太子李承乾半夜起来,听了侍卫的禀告,看着全身凌然战意的房遗爱,眼里满是恼怒。
等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给太子守门的赵德子,和房遗爱。
李承乾不由冷声问:“可看清是谁了?纥干承基?”
他低头看了一眼从信鸽腿上取下的纸条——上面小字细笔楷书,写的正是今日他和房遗爱、于志宁等讨论的边疆羊毛互市的事情。
哼,他倒是“耳聪目明”。
李承乾脸色冷冷,自己一直待纥干承基如往常,留着他是想利用对方,让其传回给魏王、齐王假信息……而上回的印刷术一事,就是按照太子的意思,很是让魏王他们灰头土脸。
但这还不足够——
李承乾默默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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