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菁与姬如松一言不合跑去院落打了起来,王莘赶忙冲上前阻拦二人,却被左一拳右一脚的波及,也加入了混战。洛玄看着前院的鸡飞蛋打,摸了摸自己脸,转身问白澄道:“我跟画像……真的很像吗?”
白澄配合地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目光细细描摹着每一寸肌肤,直看得洛玄不自在起来,才道:“像,一样好看。”
“……油嘴滑舌。”
要命的是,竟真的有点开心。
*
打闹过后,几人正盘算着如何在别人府邸里明察暗访,关文处理完了家中琐事,又笑呵呵地赶上门来,热情道:“几位觉得这儿还合适吗?若有需要什么,尽管找我。”
倒是会献殷勤,既如此,便先从此人下手吧。
“多谢关家主。”洛玄倒了杯茶,示意关文坐下,“其实我们少爷还有些事情想与您交谈一二,不知可有空?”
关文依言坐下。姬如松这孩子不懂太多弯弯绕绕,憋了半天,开门见山道:“你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人先前还在让别人节哀顺变,现在又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关文答道:“是……被人割喉而亡。”
姬如松眉头一紧:“被谁?”
“应该是那个魔头,白澄。”
这可真是睁眼说瞎话了。被点到名的白澄轻笑一声,开口道:“你亲眼所见?”
“没有……但,我妹妹见到了。”
“嗯?那请问令妹见到了什么?”
关文对这人轻蔑的态度内心不满,但看一旁姬如松不发一言地也望着他,只得答道:“她那日将茶点送到父亲房中,就见到父亲已经没了气,一个白衣男子站在屋里,手中一把银扇还在滴着血……她先前虽然没有见过那魔头,但白衣银扇的特征只有那人有,况且能无声无息闯入仙府取走一门家主性命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关文似是回忆起痛处,捂脸道:“事后,我们还在父亲伤处发现大量的鬼气,又想到白澄曾放出狂言道要灭尽名门世家、从家主开刀……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岭南李氏的家主前些日子也去了,据说也是白澄所为……呵,再说了,连自己家都能屠杀干净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只能是他了。”
岭南李氏的事确实第一次听闻,几人眉头深锁,只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番论辞有理有据,千万个矛头都直指白澄一人,几乎是让人信了。可洛玄知道,谁都可能,不论临安还是岭南,白澄是万万不会出现在那儿的。
因为这段日子白澄一直与他漫步在千里之外的山野,捉鸡抓鱼呢。
要么有人扮作白澄的模样有意嫁祸,要么,便是有人在说谎。
洛玄调转话头,问道:“令妹可安好?”
“嗯?哦……小婉她确实消沉了好一阵子,但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还活着?!
王菁消化了半天消息,脑子终于打了结,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有几个……啊不是,我是说……”
王莘连忙截过她的话:“嗯……兄妹二人打点这么大的家族,想必很辛苦吧。”
关文苦笑道:“有族中前辈帮衬,还好,还好。”
也就是说,确实只有一个妹妹。
铃儿,关婉,关文,到底谁在说谎?
而后几人又聊了些不痛不痒的家长里短。谈话间,关文喝了两杯茶,推脱说还有家事等着处理,匆忙忙地走了。
待关文走出好一阵,这边三个孩子彻底炸开了锅。
王菁道:“怎么回事?我头都晕了,到底几个关家小姐?那个铃儿在撒谎吗?”
王莘道:“如果铃儿没有撒谎……那现在这个关小姐是谁?真的关小姐又是什么时候被掉包了……好乱。”
姬如松道:“难道是那个魔头杀了关家主,被关小姐发现后又杀她灭口?咦不对啊……也说不通。”
那边三人叽叽喳喳地绞尽脑汁,这边洛玄只注意到白澄自听完关文那番叙述后便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地盯紧面前的茶杯,若有所思。洛玄以为他是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心中不快,安慰道:“你无需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去会会那关小姐,也许马上就水落石出了。”
白澄回过神望了他一眼,眼神沉重,难得的提不起笑意,摇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这件事可能……不太寻常。”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真相。这处处针对他的事件,好像让他终于握住了一根线条,剥丝抽茧,指日可待。
关婉,兴许便是那条重要的丝线。
有客自远方来,难免要好好宴请一顿。席间,关婉便坐在关文身旁,一身锦衣。她人如其名,温婉端庄,一举一动仪态万方,毫无纰漏,是标准的世家小姐。
姬如松揶揄道:“同为世家小姐,有人真应该好好学学。”
王菁狠狠瞪了他一眼。正巧关婉端着酒杯前来,抬袖掩唇笑道:“姬公子说笑了,我倒是看王菁妹妹直率开朗,可爱得很。诸位,婉儿敬你们一杯。”
王菁突然被夸,面红耳赤,连先前对她的怀疑一下子也飘到了九霄云外。余下几人席间本就各揣心思,见谁都觉得有鬼,食不知味,见有人来敬酒便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包括酒量奇差的洛玄。
这酒烈得很,呛得直冲大脑,洛玄才反应过来自己喝下了什么,面露惊恐,小声道:“十四!”
“我在,没事。”白澄说着,拿过他手中的酒杯放到一旁,“一点点不碍事,不想喝就别再喝了。”
关婉见此情状,又是笑道:“两位公子感情可真是好得让人羡慕呢,来,我再敬一杯。”
白澄笑着,替洛玄也喝下一杯,关婉这才朝白澄温婉一笑,转身回了座。
散席后,三个孩子多喝了点酒,直嚷嚷着脑壳疼,全滚回去洗洗睡了。洛玄觉得胸口闷闷的,想透透气,恰巧关婉路过二人身旁,白澄道:“关小姐,可否带我们去花园走走?”
洛玄被白澄扶着腰,眨眨眼,心中了然,忙又做出一副胸闷心塞、头晕脑胀的样子。
“好……我让我的侍女带你们去吧——小碧!”
白澄笑得温柔,突然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可在下希望,跟婉儿小姐一起。”
关婉吃了一惊,连忙后退,捂住耳朵,双颊飞快地泛上两抹霞晕。
“不行吗?”白澄尾音上挑,掺杂了一丝恳求,他本就生得俊,这种时候这副皮相便是最有力的筹码。
“好、好……”
假装醉酒的洛玄只觉得自己闪闪发光,或许应该和那些孩子一起回房间洗洗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变成了探案hhhhh
第29章 冤鼓其九
正值上弦,月光隐隐,不甚明晰地将花园夜色映得朦朦胧胧。夜间山中起了仙雾,更是将树木草叶都笼上一了层薄纱,影影绰绰,别有番风味。
虽是盛夏,山间仙府的夜晚仍是清爽宜人,本就不胜酒力的洛玄被习习凉风一吹,酒意上涌,竟真有些半真半假的晕乎乎了。
三人成行,人影与树影交织融合,层层叠叠。洛玄昏昏沉沉地半耷着眼皮,任白澄扶着自己漫步于花园,尽职地扮演着醉酒之人,只竖起了耳朵,聆听着身旁二人对话和园中草木摩挲。
关婉引着二人穿过石子小路,闲聊二三,时不时介绍路过的植物,均是关家悉心照料的珍品仙草,直听得洛玄心中暗叹贫富悬殊。白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假笑,在旁边温声一一应和,表现得温文尔雅,偶尔一句俏皮话逗得关婉掩唇轻笑。
演得真像……洛玄脑袋已经有些迟钝,迷迷糊糊地想着,闷哼一声,嘟囔了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园中本就寂静,旁边二人闻声朝他看去,关婉见他醉眼迷离、两颊泛着酒意上头的潮红,忍不住道:“这位公子,还是回屋歇息比较好吧?”
洛玄本就不是真醉,还记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立刻道:“不……十四,我还想……还想走一会儿。”
白澄低头道了声“好”。关婉若有所思地看了二人一眼,收回眼神,边走边看似随意地问道:“你们二位……当真是姬小公子的随从么?”
“怎么,小姐觉得不像吗?”白澄收回目光,望向关婉笑着反问。
“二位公子仪表堂堂,”关婉亦笑道,“任谁也不会觉得只是随从吧。”
白澄闻言,却是轻叹一声,摇头道:“婉儿小姐说笑了,姬家向来要求门人貌神俱佳,哪怕是扫地的门童也必是粉雕玉琢、道骨仙风。对了,说起来,在下与小姐是见过的。”
洛玄心中默默道:开始了。
关婉愣了一瞬,白澄煞有介事地继续道:“婉儿小姐怕是忘了,两年前小姐随关老家主去姬府拜访过,当时,就是在下负责接待的。”
关婉闻言蹙眉思索了一阵,道:“唔,这么一说,难怪我对你二人似是有些印象。”
有印象就有鬼了。这事儿子虚乌有,洛玄眼神飘忽在他处,听了关婉的话语,心中轻笑:随便一套,竟当真上钩了。
白澄又道:“说起来,这次怎么不见铃儿姑娘?”
“铃儿?”关婉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哦,是了,铃儿那时也与我一起去的。嗯,可真是不巧,她近日告了假回乡,不在府中。”
“嗯?可在下记得,铃儿姑娘是个孤儿。”
“……”关婉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停下脚步,迎着苍白的月光,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白澄面上笑意不减,只俯首望着她这张温婉的脸,惨白的月色下眼底森然,在她耳边情人低喃般轻轻开口道:“关小姐这张□□,你戴得可舒心?”
“关婉”闻言,猛然挥袖往白澄脸上扇去,就像恼羞成怒的普通姑娘一样,被后者身形一晃便轻松闪过。她面露愠色,在袖中攥紧了手,厉声道:“公子喝醉了吧,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翻脸无情。”
白澄笑而不语。他与洛玄做过几种猜想,这世上要找到与关婉一模一样之人几乎是不可能,而若用术法改变外貌,这满门修士怎会发现不了?
那么,用凡法改变容貌便最为可能。
不待“关婉”再发作,本该醉着酒的洛玄却倏地出现在她身后,一手制住她,另一手便探上她的耳根摸索两下,轻轻一扯——一层薄如蝉翼的皮,竟真被他掀起一角。
“哇。”洛玄真心实意地惊叹出声。
“关婉”像是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冷冰冰地侧首望着洛玄。被揭开一角的皮肤大约是长期不见天日,异常白皙,她忽然嗤笑一声,声线也变得清冷了几分,道:“难得见到两个标致的小哥,还想陪你们多玩一会儿,你们却打的这种主意,呵,男人果然没什么好东西。”
洛玄:“……”
“你们啊,好好做客不行么,管别人家这等闲事做什么。”
“既被发现,唉……只能除掉了。”
话音刚落,“关婉”那张本是温和的脸渐渐变得鬼气森森,整个人竟冒出缕缕黑烟。洛玄心下一惊,不知这又是鬼道的什么邪术,手中抓住的人倏地化作一团黑烟四散开来,又在前方不远处聚拢成形,变回了“关婉”的模样。
偌大一个仙门,竟有此等鬼物扮作大小姐混在其中而浑然不知,也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悲了。
那“关婉”方一成形便又向二人袭来,长袖带起阴风剑刃般凌厉,所过之处价值连城的仙花仙草皆被齐齐削成秃驴,看得洛玄躲闪的同时一阵肉痛。
“雕虫小技。”白澄冷笑,从洛玄手中接过“降灵”飞身上前,霎时间花园便更是遭受了灭顶之灾,暴起的灵力与鬼气激起罡风,几乎将这一处花草连着假山亭台都要夷为平地。
白澄出手向来狠绝,这回更像是被触了逆鳞般不留情面。他平日惯用折扇,此刻执剑,剑法也是丝毫不见生疏,“降灵”剑身灵光暴涨,没一会儿方才还口出狂言的“关婉”已然支撑不住,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见势不对眼神左右撇了两下,似是在寻找退路。
洛玄见状从乾坤袖中丢出捆仙索借着白澄的剑势向“关婉”飞去,一打镇鬼符亦紧随其后。她疲于应付白澄的攻势,措手不及,啪啪啪几下被镇在原地,五花大绑。
白澄的剑紧接着便贴在她纤细的脖颈旁,居高临下地冷眼望着她,冷然道:“谁指使你的?”
那人被缚着挣脱不得,死到临头神态反倒倨傲,微昂着头笑道:“与你何干?”
白澄又是冷笑一声,不再言语,抬剑便穿透了对方的琵琶骨。那人吃痛,秀眉紧蹙,却咧开嘴,唇角愈发上扬。
被毁天灭地般的动静惊扰过来的众人一到场,见到的便是这番情状。关家的人大呼小叫了起来,纷纷拔剑对着白澄,质问他为何对小姐这般。白澄只淡漠地抬眼瞥了一圈,懒得解释。
三个孩子也围了过来,与洛玄交换了下眼神,便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
关文闻讯匆匆赶到,见自己妹妹被他们捆在地上一剑穿过,登时眼圈便急红了,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姬公子,这是欺我关家无人吗?舍妹做错了何事要被你的随从对待致斯?!”
十几双眼睛随着关文的质问齐刷刷地盯向了人群中的姬如松。姬如松莫名中箭一时语塞,脸上红了一阵,倒是旁边的王菁见状气势汹汹地反问道:“你怎不问问你这好‘妹妹’都做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又聚向了地上的“关婉”。白澄懒得理会这些人,洛玄上前道:“关家主,你且先看看,这位真是舍妹关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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