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漂亮,不是市面上流水线定制的娇柔。
绝顶的骨相撑起冰雪般的姿容,傲然不可侵的冷淡,既美又摄人,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凶煞。
凶神要是知道他难得多管闲事的一次招呼换来这样的评价,分分钟要剐人了。
然而楚凭澜不管,而且——
“你不怕我?”楚凭澜赏他一个笑颜,十二万分亲密的态度,眼里却没多少甜意。
那矛盾的样子显然惹到了他,明明没比楚凭澜大几年的男人蹙眉,寒眸睨了他一眼,“我先问你的,小鬼。”
离两人不远处的那群演员经纪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生怕下一刻就是一场命案。
楚凭澜置若未见,歪脑袋一笑,优雅地指路,“舒导就在那里头。”
那人闻言离去,利落的背影显得无情。
“你不怕我。”楚凭澜轻轻地说了一句,这回是肯定的语气,然后笑了,他知道以那人的耳力肯定听到了。
那边的窃窃私语因他的笑而僵冷片刻,半晌,才又活跃起来,像是要掩饰方才的惊艳。
楚凭澜想着那人腰间不避嫌地配着的招魂配,再看分明就在不远处的试镜室。
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许不一定。
于是楚凭澜死水般的日子又有了盼头。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和 “盼头” 见面了。
顾轻寒住的是单身公寓,性冷淡的风格简洁没有装饰,利落干净,让人想起他的佩剑九婴,上古流传至今的杀人利器,和顾轻寒一样。
打开衣柜,一水儿的易容服装和千篇一律的家居服,都是一人份的。
楚凭澜满意地拿了一套,进了卫生间,暖黄的灯光暧昧,水声哗哗,是顾轻寒在玻璃浴室洗澡。
可惜是单面玻璃。
然而这完全难不倒楚公子——他优哉游哉地开始解扣子。
“……”顾轻寒能爬到今日的位置,以他的耳力自然不会连这都听不见。
“你怎么还在?”水声也不妨碍那声音里的不满之意传到楚凭澜耳中。
“没看见我无家可归了吗?”楚凭澜把外衣解决了,接着去脱余下的部分,即便没人旁观,动作也优雅依旧,嘴里循循善诱,“我是你撞伤的,你要好好照顾我。”
顾轻寒想起他给楚凭澜检查看到的淡淡淤青,嗤笑一声,“我杀了你岂不是更快?”
要不是任务期间要避嫌,他该继续离这人远远的,像这种美近于妖的生物,都是不可以招惹的。
楚凭澜脱好衣服,从容地推开玻璃浴室的门,走进水雾中,就跟走进自家浴室一样自在,笑道,“被你杀死,肯定很有趣。”
他还真高啊,楚凭澜一七五的个子,这会还要抬头看他,看着头顶的水折射着黄光,沿着顾轻寒的高鼻梁深眼窝滑下去,划过冷硬的下巴,凸起的喉结,沿着阴影落在锁骨,然后滑下去。
身高腿长腰细,肌肉精壮没有一丝赘肉,一路的线条都很流畅,楚凭澜肆无忌惮地继续看着那颗水珠亲吻着他身上的伤疤,那是顾轻寒独有的美。
不错,他很满意。
看着那颗水珠吻过块垒分明的腹肌,楚凭澜忽然伸手扼杀了它的去路,代替它走完了接下来的旅程。
顾轻寒低头回看,狼一样盯着那个大胆的小鬼,那双眼看似无悲无喜,但是——
“我还以为听雨楼十二卫面对美色会不为所动?” 楚凭澜笑容无辜,若不是眼里带着揶揄,谁也想不到他的魔爪都在干什么好事。
顾轻寒扬眉,拿走他作恶的手,冷淡的声音听不出异样,仿佛方才要害在楚凭澜手下的并不是他,“我是人,不是雕像。”
这么撩法没反应才怪。
他好凶的样子,但是他不怕,楚凭澜伸出魔爪,灵巧地继续,笑容带了几分稚气,看起来纯洁无比,只是眼底沉寂依旧。
顾轻寒沉默,室内只有哗哗的水声和隐约的呼吸声,他任由小魔鬼捣乱,打量着他——楚凭澜的身子和他脸蛋一样漂亮,可惜伤痕却不比他少,不过所幸痕迹很淡,想来是幼时落下的了。
楚家的大公子,让人爱到骨子里又恨到骨子里的存在,谁能在他身上留下这么深的伤痕,深到它们跟着他一辈子?
至于今晚他撞到自己的那道伤,只留下了淡淡淤青,不过是美玉上的瑕疵总是更加惹眼,那伤痕落在突出的玉白脚踝上,倒是扎眼得很。
如他所料,楚凭澜果然不喜欢他的视线,手上的动作缓缓收敛,大大方方地开始洗澡。
果然还是个小鬼。
顾轻寒放松了警惕,没曾想楚凭澜冲好了泡沫还顺手蹭过来撩了他一身香波。
“……”顾轻寒蹙眉瞪他,目中寒意慑人。
楚凭澜不为所惧,笑着冲干净手上的香波,出去了。
等顾轻寒终于出来的时候,楚凭澜正慵懒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他出来也不问他为什么洗了这么久。
顾轻寒凝眉,无情地准备赶人,液晶屏上播放着的新闻飘入耳际——“一年一度的珍鸾会在即,不知今年又有什么宝贝入围呢?本届珍鸾会由沈楚两家操办,场地定于凤凰台,众星云集……”
楚凭澜看的新闻果然不是随便看看的,顾轻寒这趟任务的目标之一就在珍鸾会上。
主播激昂的声线继续着,顾轻寒却自动把他屏蔽回去,若有所思地盯着沙发上仿佛没骨头般的美人,“想留下?”
可惜他最讨厌被威胁了,今儿已经第二回 了。
“是啊,我对顾公子一见钟情再见中意,这不是天赐的良缘让我来搭讪吗。”楚凭澜自然地把脚踝上的淤痕亮给他,招牌的笑容亮起,完美得无可挑剔。
要是语气不那么麻木,眼神再多点灵韵少点死气沉沉便更好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生趣,顾轻寒,别让他失望啊。
顾轻寒一肚子气被他笑容堵回去,仿佛全力一拳,却对上了毫无声息的棉花一团。
还是坏掉的那种。顾轻寒眉头松开,表情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淡薄,有力的长指钳着楚凭澜脸蛋,“想留下就别笑了。”
楚凭澜似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差点就要以为顾轻寒和其他人无二,不过是要利用他完成任务。
他乖乖收起笑容,面上不显,那笑容却藏在了眼底淡淡的波澜里,那双眼盯着顾轻寒,像是预料到顾轻寒收回手的动作,迅速地凑上去偷落下了一个吻。
“好哦。”难得乖顺的样子很惹人欢喜,让人轻易相信他真的任君处置了。
顾轻寒扫了一眼楚凭澜脸蛋上被他掐红的痕迹,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
楚凭澜对睡沙发一点意见也没有,把电视开着就躺下了——夜晚容易让人深陷过往,还是早点睡觉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睡眠障碍的楚凭澜不知第几次从头开始数羊,一个脚步难以察觉的人靠近了沙发
若不是五感灵敏,楚凭澜几乎就察觉不到顾轻寒的到来,该说不愧是位列第三的清道夫吗?
楚凭澜感觉到他在看他,按这气息,手上应该还拎着被子,估计是想糊他一脸被子的。
许久,久到楚凭澜都想睁眼吓他了,柔软熨帖的被子忽然覆下来。
楚凭澜睁开眼,顾轻寒早消失了,客厅里的电视也被迫关掉了。
刚才顾轻寒站立的小几边上,只留下一盏橘子安眠灯和……一瓶跌打酒。
二十三年来头一回,楚凭澜在没有外界噪音陪伴的情况下、在黎明到来以前,睡着了。
还很安稳,一丝梦的影子也没有。
睡沙发又如何,沙发的主人他也睡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ovo小天使们元宵节快乐kira~
感谢盒子精的火箭炮x1,大白的地雷x1,江南酷蛋的地雷x2,东零西落的地雷x1,虫虫息的地雷x1,黄炸天的地雷x1,米汐兮的地雷x1,阮夜的地雷x1喵~
第3章 珍鸾 03
春夜将尽,黎明犹在混沌间,第一缕天光要现未现。
黎明之前,正是逢魔的时刻,秒针疾走,时针轻移,民居附近寺庙中的晨钟响起。
和每一个六点整点一样,顾轻寒的门铃准时被摁响,那是听雨楼的信使。
还在沙发上假寐的楚凭澜不舍得地嗅嗅带着太阳味道的被子,干脆把被子也披上,一蹦一跳地开了门,见到了门外的小鬼也毫不惊讶。
虽然这只小鬼并不是顾轻寒对他称呼的那种,而是真正正正非人类的小鬼。
“早安。”没有观众的时候,他的语气依旧,眼底也依旧没有什么情绪。
换好衣服从房里出来的顾轻寒正好看到这一幕。
身份低微的小鬼一见楚凭澜便被吓得缩在门缝,书页挡着脸,身子抖得书页都在抖,显然被楚凭澜身上的气息煞着了。
小鬼只是听雨楼养来送信的,在听雨楼中可以说最卑贱的存在了,虽然生前和人类无误,但楼中大部分人都不拿它们当人,没有顺手虐两下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楚凭澜却耐心地蹲在那,有一下没一下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些袖珍的小玩意来逗那小鬼,一点点地把它勾引过来。
只是做这一切的时候,青年那双眼里沉寂依旧,和脸上习惯性的笑意两相冲撞,成了最尖锐的矛,偏生还轻得跟猫挠一样挠过顾轻寒的心。
顾轻寒不免又想起,昨晚楚凭澜身上的疤痕,楼顶那场闹剧,教学楼窗边的那死水般的美人图,还有远在六年前的繁华公路的那一场雨,大雨瓢泼,而眼前人在他的狙/击/枪瞄准镜里……
算了。
打住。
他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他不是楚凭澜玩得起的,他也不想和他玩儿。
顾轻寒抱臂倚着墙,盯着客厅里那个第一个威胁了他还没有死的人。
这人穿着他的衣服,披着他的被子,用着他的备用牙刷 ……居然还直接用他的杯子?
他昨晚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会容忍这小鬼留宿?
“你家冰箱怎么什么都没有?”仿佛看不见顾轻寒黑下去的脸,洗漱完的楚凭澜抱着小鬼送来的那叠纸凑上来,眨眨眼,“难不成,你成仙了?”
“要是真成了我第一个就把你收了。”顾轻寒冷笑,从他手里抽走那叠纸,扫了一眼,随手放到小几上。
纸张似有灵性般,兀自在空气中蒸发殆尽,连灰烬都没留下。
楚凭澜那笑意从唇边蔓延,又成了那一副惑人虔诚的笑颜,“你现在也可以收了我啊。”
顾轻寒眉眼冷淡,看着楚凭澜波澜不兴的眼睛,锐利的眼神一下把他看透,却不再对此作任何评论和要求,径自往大门走去。
楚凭澜在后头跟着他。
顾轻寒开了门,侧目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出去。”
“顾公子先请啊,”楚凭澜笑看他,那模样让人错觉他似乎真的对眼前人依恋已深。
顾轻寒长眉微扬,动作不变。
“快点呀,”楚凭澜戳戳他胸膛,手感不错,又戳了一下。
眼见顾轻寒脸色沉下去,楚凭澜才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走嘛,我好饿了,昨晚也没吃什么东西。”
顾轻寒眉头一蹙,没和他继续纠缠,从善如流地出了门。
楚凭澜果真听话地跟着出来了,看着顾轻寒锁门也不恼,先行去按了电梯。
“我们要去哪?”楚凭澜仰头看走到他身旁的顾轻寒,眉头少有的微皱,真的很想把人扯下来平视。
但这是顾轻寒,是少有让楚公子忍着撒冰碴子冲动的特例。
顾轻寒伸出一指顶着他额头推远,“是我要去哪。”
电梯到了楼层,电梯门打开,后边等着的邻居是个上班族,这会着急地问,“你们俩到底上不上?”
顾轻寒让邻居先进去,楚凭澜灵活地闪身跟上,得意地冲顾轻寒一笑。
后者淡淡地笑了一下,伸手替他按了关门键。
楚凭澜略略失神地盯着顾轻寒唇角,错过了开门的机会。
……
“没想到顾公子居然是这种……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楚凭澜倚站顾轻寒必经的出口,话虽与此,脸上却揶揄地笑着。
“我不是没收你么,”顾轻寒目光一转,睨了他一眼,“哪来的弃?”
楚凭澜不知打哪变出一只金边小粉彩盏,“那,我收了你?”
“虽然在上面挺累的。”楚凭澜赏他一个艳光四射的笑,眨眨眼看着他。
顾轻寒被他气笑,低头微微靠近他,凉薄的长眸带着几分促狭,“你觉得凭这个就够收买我?”
这小鬼真的很懂撩人,只是他越是这样,顾轻寒越是看清他皮下无知无觉行尸走肉般的魂,那是空洞的,死寂的,没有生气的。
无神得让人坚信,这小鬼或许压根没有心。
楚凭澜因他的靠近而微愣,继而掀起眼皮子盯着他,平静的眼眸,与此相反的笑,“自然不够,你可是我的无价之宝,五花马,千金裘,和你一比,那都是竹头木屑,马勃牛溲。”
顾轻寒睨了他一眼,转头走在前头。
楚凭澜看了看刚才捧着金边小粉彩盏的手,上头空空如也,精致贵气的小玩意不知何时已经被顺走。
天还早,晨光还刚冒头,小区门口除了洒扫的环卫工人,就只有他们俩。
身手如此了得,能从楚公子手上顺走宝贝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楚凭澜一笑,优哉游哉地跟着前头的顾轻寒,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
七拐八绕的胡同里,汴州城本土的早餐店坐满了人,晨起的老大爷老大妈、赶着上班排队买早餐的小白领,干完洒扫工作提前来吃顿早饭的工人……
小小巷弄,窄窄店铺,里头愣是挤满了人,你言我语的喧闹声在寂静的清晨荡起回声,空气里洋溢着火辣辣的汴州调料,让人直想打个喷嚏,辣个痛快。
里间已经满了,顾轻寒在外头找了张桌子入座,不羁的气度和那陈旧的木桌一道入画,突兀又意外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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