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做了一辈子的清白人,为了这逆子却是背了一身冤枉债,想起来便要抽他。
老太太劝道:“你且先消了气,遣人问清楚事由再来发落不迟。”
“问什么,又找谁人问去?”
驸马爷冷笑,“您这孙儿旁的本事没有,这大街上人人背后说他,当面里却都给他笑脸,一句不是不敢提,苦水都往自己肚子里吞,都不敢讨一句公道话。呵,他这般能耐,我真是太有福气了!”
说着又在桌子上狠抽了几下,气得脸红脖子粗。
长公主隔着几道回廊就听见这响动,连忙加快了步子,进门见是打在桌子上才松了一口气。
走向夫君先拿了那粗鞭子,长公主说:“这是怎么了,怎的气性这般大?这桌子可是紫檀木制的,我吩咐着雕了你最喜欢的佛莲,平日没得你多看几眼,糟蹋了却怪可惜的。”
驸马爷一向敬爱妻子,也知她对自己好却不挂在嘴边让自己知道,这厢闻知自己浪费妻子一番美意,看着那被下人搬走的桌子,气性不自觉就消去了大半。
“我是气昏了头了,公主莫恼,下次再不这样了。”
这话却不是长公主的本意,她心想着丈夫不拿桌椅发脾气了,那鞭子说不准就抽到儿子的细皮嫩肉上了。
只不过眼下也不是分说这个的时机,她只错开夫君的手,笑着先把老太太扶着坐到了主位上,亲自奉了茶,才斜了儿子一眼,笑道:“儿媳方从敏儿那处回来,还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不过我猜,定又是这小混账惹是生非,害他爹生气不说,还累着母亲操心了。”
老太太一听,心里那个妥帖。
这儿媳妇虽然地位尊崇,可惯会做人。这不,和风细雨的一番话,瞧着本来气急败坏的儿子就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想起来和老母亲赔罪,又瞪着耸头丧脑的小儿子给老母亲道了歉。
瞧见缩头缩脑不啃声听训的小孙子趁父亲喝茶的功夫,对着祖母娘亲暗地里又是眨眼又是笑,老太太也乐呵起来,拉着儿媳妇问起了孙女的事。
长公主所出的郡主嫁去了侯府,什么都好,只在子嗣上略不如意。
听着婆母已经寻思人选添香火,只是碍着郡主的身份不敢言语,但平日里总归有些言语上的敲打,叫人心里头不是滋味。
好在这回上天垂怜,总算是怀上了。
长公主说女儿都好,吃的穿的,婆家如何小心重视形容了一番,便是从不参与妇人话题的驸马爷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长公主见他心情转好了,这才问儿子今天惹出了哪门子官司。
小郡王赶紧把事情说了,叫屈道:“儿子真不曾砸街打人,与那狗的主人也是有商有量的,还给足了银钱。不过是下午要与孙家七郎约了跑马……您知道我和他不对付,这才多带些人手撑场面罢了,真没有做什么。”
之前驸马爷要打他,他并不解释,只因为驸马是个坚信多数人才是真理的人,和他争辩没用,只会更激怒他。
可做人娘的总是愿意相信儿子的,是以长公主嗔了一眼夫君,接着板着脸道:“就算如此也是你的不是。买只狗带恁许多人,不知道自然以为你仗势欺人不做好事了。你爹总教你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若想到了后果,就知道该把人先指派到马场去,带一二小厮与人买卖也尽够了。”
又说:“多听你父亲教诲,谨记在心才好。外头里不知多少人,写了帖子求你父亲赐一言半字呢,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驸马爷咳了一声,端起茶盏,掩住了高高翘起的嘴角。
秦小郡王看了心里暗乐,知道今天这一关是过去了,连连对着父亲赔罪,赌咒发誓会谨记父亲母亲教诲,再不敢犯了。
长公主复又对驸马爷说:“夫君,平时抽他几鞭子倒也使得,只是今日里宫里往侯府递了信,说是母后想念敏儿和这小混账了,着他们进宫去坐坐。这臭小子最爱和他皇祖母告状的,没得回头要编排你的不是,我看着呀,不如罚他抄几卷佛经,正好明日拿着孝敬他皇祖母去。”
驸马爷觉得此举甚妙,看儿子一脸苦相,便笑着点点他额头,吩咐明日一早先把佛经给他看过再送进宫去,免得字迹辱没斯文。实际上,就是不让儿子偷懒,说是罚抄,回头哄着他母亲糊弄自己。
驸马爷背着手施施然走了,门边上,苟梁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高人啊。
此时长公主在苟小梁眼里的形象是金光闪闪的一米八。
第294章 杨梅味的仙尊攻(2)
再说屋里, 驸马爷一走,祖孙婆媳已经玩笑起来了。
长公主让儿子把狗崽子抱进来瞧瞧, 很是好奇什么样的稀罕宝贝招他这样惦记, 却是早知道儿子这些日子守株待狗和今日买狗发生的事情了。
小厮抱着小奶狗一直等在门外呢, 这时候赶忙抱了进来。
瞧着那雪白的一小团,眉心着了一缕火色, 趴在老太太膝头上呜呜叫着,让人心都化了。
女人天生抗拒不了这样的萌物, 老太太和长公主爱抚着小奶狗,爱不释手的,吩咐人端来牛奶软粥,对待孩子似得伺候着。
长公主说:“母亲,府中事忙, 媳妇平日里不能常伴您身边, 三郎又总爱往外胡闹, 不若这雪团子就烦您养着。若能陪您逗逗趣, 就算是三郎的孝心了。”
一句话改了小奶狗的归属权。
老太太知道她是怕儿子玩物丧志, 瞧了眼不舍得却又不敢忤逆母亲的孙子, 便笑着说:“也好呢。雪团子若在我身边,说不得还能让三郎往主院多走动几回,我老婆子就有盼头了。”
小郡王被说得满脸臊红, 连忙同祖母告罪,心里却不再打着私下里同老太太讨要小奶狗的算盘了,忒也不孝。
长公主满意了, 注意力又回到了舔奶舔得欢实的雪团子身上。
她说:“瞧着出生该有些日子了,怎的眼睛还未睁开?不若明日叫太医来看看吧,也仔细着用药伺候好,没有危险才敢让它陪着您呢,否则儿媳放心不下。”
老太太领情,等雪团子吃饱喝足了,便让身边的丫鬟抱下去,等太医看过再近身。
苟梁一路跟着狗崽子去了正院客房,一间整洁雅致的厢房,显见是备着招待娇客的,很是讲究。
拔步床上铺着细软的绸缎被褥,因老太太和长公主对小狗崽另眼相看丫鬟自然不敢轻忽,她私心里看着这打着小呼噜的雪团子也喜欢得紧,便遣人去寻了养过狗的家人子过来,一一问过各种细节。
说是小狗洗澡怕染风寒,便用软软的帕子沾水擦了四个爪子,小心地把狗放在绸缎上。
又听说狗怕热,着人在一旁替它打扇子,门外再安排一人看着防着小狗走丢,再备下清水奶粥等等,生怕小奶狗醒来饿着渴着。
如此这般,大丫鬟才带着三五个有经验的家丁走了——去筹备养狗需要的一应物件。
真真是,人不如狗多矣!
苟梁气得牙痒痒,恨不能上去揪那狗崽子一耳朵。
怎奈打击报复“绝对不是自己”的狗崽子什么的,苟梁现在也就只能想想了。
他这会儿就是一透明游魂,碰什么都穿手而过,别说和他老公么么哒了,吃的喝的都没想头。
看着狗崽子小日子过得像大爷,要是他现在能摸着点火,原地就能炸了。
更可恶的是,他还不能离开这狗崽子十步距离,它又贪吃成性,为了一口吃的就抛下他老公了,连累他现在连“望梅止渴”都做不到,只能在系统监控望着大盲点听个响自我安慰。
然而瞎子道长并不爱说话,除非有人问话,总是闷着,连磁性低沉的声音都没得听,时间就越发难熬了。
好在下午的时候,算命摊子总算来了单生意。
是个乡下婆子,家里一根独苗苗要成亲了,她才狠狠心花了三个铜板,同瞎道长问了许多事。
儿子和准儿媳八字合不合,成亲哪个日子好,儿媳妇什么时候能给她揣上个男娃,孙子该取什么名能旺命数,儿子什么时候能发财……好吧,亏得这位“高瞻远瞩”的婆婆,苟梁多听了十句话,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入夜之后,狗崽子总算想起他的主人,身形一动就出现在了瞎子道长的脑袋上,踩两脚宣布一下主权,摆好姿势,趴。
苟梁: (▼皿▼#)
道长正在倒水喝,顿了顿,喝了水捏着它的脖子拎手上往床边走,说道:“本君说过,在凡间不得使用遁空之术。”
坐到床头,他松开手,狗崽子就趴在他的枕头上呜呜叫,耸着鼻子左嗅嗅右闻闻,爪子勾住道长的衣袖,毛脸子在道长手背上挨挨蹭蹭,吐着粉色舌头舔他手指,呜呜催促着什么。
撒了好一会儿娇,道长像是被它烦得不行了,才松了口。
苟梁:闷骚的老公也很可爱肿么破,昂~~
道长抬手借了一缕月光,黑暗的室内蓦地亮了起来。
凉色的月华绕着道长周身,原本平淡无奇的贫穷道长摇身一变。高大挺拔的神君一身蓝白锦衣,白玉束冠,五官俊美无匹,剑眉星目为俊颜更添几分锋利之气,再不见白日里道长温软平和的气质。
黎卿神君随手在小奶狗的眼睛上一拂,小奶狗睁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终于得见天日。
小奶狗欢欣雀跃地扑进道长怀里,被拦着不许往脸上脖子舔,就窝在道长手心舔着,汪汪叫着快活极了。
肉眼不可见的附着在道长手上的月泽,被狗崽子不断舔舐,却正是它一日的食物,绝非凡间那些山珍海味可比。
人称日月精华并非虚言,狗崽子与一般妖类不同,并不靠着日月精华修炼,只当是零嘴。原本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主人身上的仙气,不被允许只能退而求其次。
现在,日月之精是它第二喜欢的口粮,味道与它主人身上的有几分相似,只是淡了许多。
白日里神君不肯施法借取日之精华,只许它在晚上过过嘴瘾,是以小奶狗在白天的时候总是懒洋洋的,到了晚上才撒了欢。
虽则系统判定现在神君对小奶狗只有+1的好感度,但黎卿神君自临世间,千万年来就没对什么东西有过兴趣和好感,小奶狗已经是独一份了。
而这份特别,黎卿神君也不吝啬表露在外。
苟梁眼巴巴地看着神君一手捧着小狗崽,一手顺着它的脊背摸着,偶尔弹弹粉白耳尖,逗逗摇得不要不要的毛尾巴,眼里藏着纵容和喜爱,恨不得——
嗷,他除了嘤嘤嘤,什么也做不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等狗崽子吃得差不多了,神君扬了扬手,室内重归昏暗,风华无边的黎卿神君又变成了朴实无华的养着只奶狗的瞎子道长。
一夜主宠安眠,第二天长公主府里却是炸开了锅。
小丫头一早醒来不见了雪团子,急得都哭了,只是主家今日要进宫拜见太后,下人不敢声张烦扰。
原本以为小奶狗是出屋子玩儿,可满公主府地找了个遍连根狗毛都没找到。
动静弄得有些大了,连捧卷读书的驸马爷都听说了。他一向喜静,又是为了一只狗搞得家宅不宁就更不喜了,只不过听管家说如今那狗崽子养在了老母亲身边,公主也喜爱有加,这才随他们去了。
等长公主和小郡王回到府上,狗崽子自然还是没找到。
小郡王原本心情很好,还带了玩得好的小皇子小公主回府里来,就为了看雪团子。
他母亲身份贵重,先帝子嗣颇丰,却只有一个嫡女,便就是长公主了。太后对唯一的亲闺女自然是千好万好,皇帝也是得了太后的支持才顺利登基,是以长公主府的荣光不衰。
爱屋及乌之下,小郡王在宫里向来也是被人捧着的。
此番他得了稀罕宝贝,免不了在同龄的表哥表妹面前卖弄,直说得他们羡慕嫉妒,这才大方地带着人回来一睹雪团子的风采。
谁想到,狗崽子居然不见了!
这下子,小郡王不仅丢了爱宠,还让小皇子小公主们看了笑话,当然生气。又在府里找了一个多时辰毫无收获,才在家丁的提点下,去找狗崽子的原主人去了。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摆驾榕树巷,因皇子公主也带了好些护卫,阵仗比昨个儿还要大几分。
不过小郡王昨日得了教训,他母亲私下也告诫过他,所以并不许那些见势不妙的摊贩子“劳师动众”地腾地方,还让护卫一旁守着让他们别跑了再私下里编排他的坏话。
可怜那些小摊贩看着腰里别着大刀的府兵双股战战,走也不敢走,心中叫苦不迭。
小郡王可不知道自己又干了“坑害百姓”的大事,直接去找了瞎子道士的算命摊,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还是那泰然自若打扇赶蚊子的穷道士,还有他头顶上趴着的那团小奶狗。
瞧着一人一宠的自在模样,小郡王就不高兴了,虽知定是小奶狗自己跑回去找的人,可他舍不得责怪雪团子,那自然就是瞎子道长的千般不是了。
一行人走上前去,还不等小郡王问罪,他身边的六公主就出声道:“呀,好可爱的小狗,表哥,这就是你说的雪团子吗?”
她一瞧见这狗崽子眼睛就亮了,只一眼,这世间所有的狗——包括她母妃养的那只白玉狮子狗,都成了庸脂俗粉。
她原本暗地里还笑话小郡王一个男子竟然那般奉承一只狗,可现在见猎心喜,就生了要把这小奶狗占为己有的心思。
于是她眼珠子微微一转,状似疑惑地问说:“不对呀表哥,既是你家的狗怎会在别人头上?莫非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
小郡王一听更气,装风度的玉扇子也不摇了,直接丢给小厮,大步上前踢了算命摊一脚,盛气凌人地说:“大胆道士,竟敢偷藏本王的爱犬,还不速速还来,否则本王定治你偷窃之罪!”
他昨天并未表明身份,现在一口一个本王,打定主意要仗势欺人一回了。
旁边伸脖子竖耳朵的小贩们见了纷纷缩起了脑袋,心里无不对瞎子道长生起同情。在他们看来昨日小郡王硬抢了道士的爱犬,人家爱犬有灵气寻了回来,这是犯了小郡王的忌讳,恐怕道士要遭殃了。
三皇子和六公主一旁看着不作声,显是要看好戏的。
苟梁原本盘腿坐在算命摊上,撑着下巴看着道长发呆,没理会这群找茬的家伙。可小郡王这一脚就那么刚好,踢在了他的宝座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下蹦起来,也还了小郡王一记无影腿……大长腿穿着人家的肚子过去了,反倒是他自己没站稳打了个踉跄让系统看了个笑话,憋屈得直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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