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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北顾天狼(穿越重生)——若羽君

时间:2018-05-28 10:23:02  作者:若羽君
  三年未见,看着那原先眼中常含三分笑的儒雅青年,形容更瘦削寡淡不少,又想起昔日种种恩怨难解,云濯心中何尝不是百味陈杂。
  “三弟……”
  看出他心中所想,云辰沉吟须臾,终是一叹:“这三年我每每梦回,炎毒殿那场意外仍是挥之不去,可事出有因,我并不能怪你……”
  云濯不语,只默默摇头,将十指攥紧。
  “我也曾找大哥讲明缘由……”
  云辰又道:“可他对爹爹之死与云崖之变难以释然,并不听我的解释。”
  “我知道了。”
  深知自家大哥之脾性,何况还隔着各方恩仇,云濯并不觉意外,一拍那人肩膀以示安抚:“往事不可追,大哥那里到时再解释,至少现在我回来了。”
  “是啊,也罢。”
  字字入耳,云辰沉吟少顷,终抬头打量起眼前人的模样,那神态表情恣意潇洒虽像极当年自家幺弟,可相貌体态委实太过陌生,不由得又面露疑色:“可是你是怎么……”
  “一场由隐汐师姑牵线的借尸还魂,说来话长了……”
  云濯摆摆手,并不欲再言:“二哥,这些后面再说。如今我和凛兄有伤在身,段道长更被那怨尸所伤,命悬一线。事不宜迟,你先为道长稍事疗伤,我们赶紧启程回武陵。”
  “好。”
  云辰到底是医者仁心,一听段昭英危在旦夕,倒也没再追问云濯之事,只略略将他俩打量一番,又问道:“那你们的伤可还要紧?”
  “无妨。”
  司徒凛摇摇头,道:“不知为何,那鬼王方才一击,并未下死手。这伤疼是疼些,倒也没伤着要害,且先救段道长吧。”
  云辰点点头,转身对那小屋门并起双指一挥。
  光华升,鬼障除,紧闭了半晌的房门终于斜开出道缝。
  “谁!”
  昏暗不明的屋内落入道光华,两个小祖宗可怜巴巴地缩坐在枯草团上,尽管面上尽是悲色,却仍死死保持着戒备之姿,一见那门打开,俱是抽出了武器相对。
  “我是云辰。”
  云辰抱琴而入,对着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少年略一点头,又道:“那鬼王一行已被打退,且先让我看看段道长的伤势。”
  “白泽君?”
  司徒泠一见来者样貌,终于长舒一口气,一边将人事不省的段昭英稍稍扶起,一边又疑道:“那我哥和容公子……”
  “……容公子?”
  云辰乍一闻此名,眼略露疑色,但到底是玲珑心思,给段昭英伸手搭脉的转眼工夫间,也心下了然,马上低声道:“他们受了些轻伤,倒也无碍。”
  “真,真的?”
  劫后余生来得太突然,眼角犹挂泪珠的白晓神情仍是愣愣。
  “难道还能是假的?”
  一阵风吹过,屋门忽被一人推得大开,云濯不知何时已打发走了那两只机关兽,和司徒凛并肩迈入屋内。
  他望着那几乎又要哭出来的少年,虽身上伤口隐隐还作着痛,却也心底宽慰,强忍着调笑道:“怎么,白小公子还盼着我死么?”
  “没,没。”
  白晓踉踉跄跄从那稻草堆上爬起来,三两步迎上前,喜极而泣道:“容公子,司徒兄……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先别急说这些。”
  一旁的司徒泠,虽见自家兄长无事亦面露喜色,言谈动作倒比白晓冷静些。
  他望着连连摇头的云辰,关切道:“白泽君,段道长的伤势可还好?”
  云辰不语,置琴膝上引弦欲探,岂知十指方轻拨了几个音,忽眉间一皱,右手食指被割出道浅浅血口,抬手痛苦捂上额头,冷汗涔涔,面色愈加苍白。
  二哥?
  自家兄长自幼就是药罐病包,见此态云濯心下一滞,忙上前扶住:“白泽君怎么了?可是那墨曜使诈害你旧疾复发?”
  借他之力,云辰勉强摁着额头站起:“无事,这几年的老毛病了,自炎毒殿回来后时不时就要犯一下,大约是在那云来城里淋了雨的后遗症罢。”
  云来城?淋雨?老毛病?
  可多年前自己尚在人世的当时,并不记得二哥生了头疼病啊?
  云濯微感诧异,方欲再问,又被云辰抬手止住。
  白衣公子不语,提气深吸,吐纳须臾,面上痛苦神色渐渐减淡,合指捏个止血诀,对四人道:“先莫说这些,段道长伤势颇重,我又犯了头疼病,难以施法……你们还是加紧和我一道,将他带回云家救治吧。”
  语罢,负琴起身,又朝着门外一招手,候了多时的几名云家小弟子纷纷入内,小心翼翼地将那道士架起,光华一闪,御剑而出。
  三日后,武陵。
  “啧啧啧,疼疼疼。”
  凌霜居里,云濯正靠在张雕花太师椅上,一边端着个八宝镜打量自己脸上被糊上的那一溜药膏,一边轻扯了扯自家二哥的袖子,哀道:“没想到浮生剑割得口子虽浅,治起来还挺疼………哎,我说二哥,这不会毁容吧。”
  “洛弟的剑法一向凌厉,你那三脚猫功夫招架不住,也是该然。”
  专心上药的云辰头也不抬,手底忙不迭倒腾完了,方才又一叹:“只是不想他今竟被贼人害至如此,连死都不得安生,当真岂有此理。”
  “二哥莫气。”
  云濯拍拍他的肩:“那贼子的确可恨,我们此行便是为了查出这事始末,定要让洛道长安息……只是调查急不在一时,还得循序渐进。”
  “嗯,也罢,先且不说这些。”
  闻言云辰神色稍霁,片刻后又笑道:“那三弟啊,这么小一口子,搁昔日你连哼都不会哼一声,如今杞人忧天些什么?何况你个大男人,当年剥骨之痛都没怕过,怎么还怕毁容?”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云濯皱着眉头,强忍着那药膏和伤口搅和在一起引发的诡异痛感,心里直嘀咕。
  二哥哟,虽说男子确实是不如姑娘家爱美的。可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原先嘛,他自认是来得潇洒,去无牵挂,只爱恩仇趁年华,对那风月之事一窍不通,也懒于搭理,自然对皮相容色没什么概念。
  可现在,好像不大一样了。
  他这把生生死死折腾好些年的老骨头,可能,对着某位和他一起插科打诨闹到大的,竹马兄弟,情窦初开了?
  所以说,既是有了个心尖尖上的人,他一介男儿身,虽谈不上什么“为悦己者容”,但到底破相这事还是不要的好。
  嗯,何况还是这么具本来就没当年自己好看的壳子。
  思至此,云濯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哎,二哥,现在这次和四年前那次,情况不大一样的。”
  “打住,我可没闲工夫管什么一样不一样。”
  许是被云濯那句戏言勾起了心中往事,云辰眉间一皱,三两下收了桌上的瓶瓶罐罐,又对着自家三弟的额头轻轻一敲,正色道:“司徒公子的药还没换,段道长那边也得有人看顾着,我先走了。不过,你可给我悠着点儿,大哥这几天快游历回来了,小心他逮着你家法处置。”
  “哎,得得得,快别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一听见自家大哥要回来,云濯瞬间只觉头疼得不行,赶紧一把捧了桌上的药箱子递给云辰,将那还欲再念叨嘱咐几句的白衣青年送出了门去,临了还不忘招手道:“二哥你快忙你的去吧,告辞告辞。”
  连拖带拽送走了自家二哥,云濯左右无事,托腮推窗,近瞅瞅院墙里刚拧出骨朵的洒金梅,远看看回廊旁枝叶秃了个干净的桃花树,心里开始瞎盘算。
  三天前,他们一行九死一生从那望泉镇里出了来,马不停蹄就赶回了武陵云家。
  段昭英伤势严重,自然被云辰带回了所住的幽篁院救治,先行来求救的宁攸则早早在偏房里住了下,剩下的那俩小祖宗也嚷嚷着要与之搭伴儿,三人亦就这么去了一处。
  而他和司徒凛么,既非年轻小弟子,安排偏房于身份有那么点不妥,云家那几间客居最近又刚巧住了人。白泽君左右一合计,自然就把他们排到了这因主人“死”了三年,而空置许久的凌霜居。
  于是,云濯这位原主,也就这么换了个身份,跟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来了个故地重回。
  所幸,他那小院陈设没大变化,花还是花,树还是树,连那架子上的摆设,也还是原来那些古董文物。除去无人常住,积了点薄灰,其他地方倒还说得过去。
  想来这三年间,家里大约仍有人为他说了说话,没把他这位“江湖余孽”的遗物旧居,同那在南疆断崖下的尸骨般清个一干二净,倒算挺念旧情。
  时过而境不改,云三少对此委实颇为惊喜,当下便心满意足地入了住。大手一挥,旁边偏房赏给司徒凛,自己则在主厅占山为王,逍遥自在,又过了把当年富贵小公子的瘾。
  一连三日怀旧念旧,也还真不得不说,住过了九淼和大漠那些寒碜客居之后,再睡回自家的檀香木雕花床,简直太惬意!
  但是,再惬意也不能天天窝着嘛!
  还是出来透透气吧。
  思至此,伸个懒腰,大步流星出了主厅,路过客房时贼兮兮凑到纸窗前,悄悄瞄了一眼。
  ——但见着房中俩人对坐桌前,云辰小心翼翼摆着瓶瓶罐罐,而司徒凛正摊着左手五指,神色无奈,当中血痕已被黑褐药膏糊了一层又一层,模样甚像茅厕中物。而云辰左看右看,仍不满意,又掏出一瓶来继续抹,惹得边上那位“当事人”无奈地扶住了额。
  看来凛兄也被二哥这位“医仙”折磨得不浅嘛!
  想起自己方才那经历,云濯摸摸脸上口子,对司徒凛暗抱同情,不语摇头,继续往偏房走。
  结果那边更热闹,院里仨祖宗不知怎的又争得面红耳赤,而堪堪一听,似乎话题还是关于他在望泉镇里使的机关术……
  得,这边的热闹,自己怕是要越凑越乱,还是得脚底抹油。
  云濯一叹,继续往外绕,不久到了一方名为明心的空旷石台,台上躺着清洛之尸,而周围一圈云家小弟子正个个紧张非常地捏诀施法,净化怨气,毫不敢怠慢。
  看了眼那被铁链捆住的青黑尸首,望泉镇里九死一生的经历又浮上心来,他一声哀叹,揉了揉眉心。
  这也不行,那也有人,真是家里什么地方都容不得……可到底去哪儿散心好哎?
  左思右想,好不纠结,云濯屡屡碰壁,决定放任自流,数着路口胡乱拐,待无路可走时抬头一看,竟见一处肃穆祠堂。
  这正是供奉武陵云家列祖列宗牌位之地——君风堂。
  ……这,透气儿也好故地重游也罢,怎么就到这儿了?
  云濯一挠脑袋,叹气连连。
  然,既来之则安之,思忖须臾,还是抬脚迈了进去。抬头一望,正对的墙上,大小龛里密密麻麻排了几十个灵位,黑压压一片,好不压抑。
  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地方,他们兄弟仨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押着来,一跪就是半天,挨个上香进贡,祭祀祷告。
  那会儿,他大哥做这些繁文缛节,十分滴水不漏,严正端方得很。他二哥呢,虽谈不上喜欢,倒也算是循规蹈矩,勉勉强强不出纰漏。
  唯有云濯,最是受不了这些,那乌木牌子上的字,委实看得他头疼,堪堪念叨上一个时辰便捱不住了。
  什么青鸾君云翎,重明君云承,螭吻君云毅……现在看来也是一样,从上到下一个接一个,走马观花似的直往眼睛里灌,更别说记住谁是谁了。
  不大令人愉快的年少往事上了心来,云濯不由得抱了臂一声长叹。
  唉,你说这祭祀之礼,却是谁发明的呢?
  他兀自摇了摇头,眼睛也顺着那正龛上的牌子一溜往下走。
  谁知,目光却在触及那最下面的牌子时,神色一滞。
  乌黑一片的牌子上,金墨镌刻的八个字扎得他眼睛生疼。
  ――英招君云远之灵位。
  深秋时节,一阵冷冽的风自屋外穿堂而过,那齐整排列的灵位一排排矗立着,仿佛一个个静默相对的已逝之人,将那屋内的气氛压得更沉了三分,静谧得可怕。
  云濯竟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脚同灌了铅一般,死死定在了那砖地上,再也迈不动半步。
  天狼君云濯,弑父叛师,大逆不道,按旧例应家法处置。
  冷厉的话语犹在耳边,同四年前冬天那寒到彻骨的雪一起,裹挟着凌乱不堪的记忆向他袭来。
  方才调笑玩闹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云濯痛苦不堪地攥紧了双手。
  鬼面人环绕的异教玄殿之上,殷红的血珠断了线似的自他手中的无奇剑锋淅淅沥沥地淌下。
  面前之人倒在血泊之中,白袍被染得通透,其上的绣纹斑驳看不清颜色。
  剑刃坠地有声,凄厉的呼喊萦绕耳边。
  那是他的梦魇。
  “我回来了,爹。”
  沉吟良久,云濯颤抖着双手,在那灵牌之前点上三炷香。
  “对不起。”
  龛前的白衣青年双膝一软,长跪不起。
  青烟徐徐盘绕而升,在未萦上屋顶横梁之前又渐行消散,到底了无一丝痕迹。
  像是无法回头的纠结过往,又像是永无归日的逝者之魂。
  终究都是不可追。
  “哎,云濯?”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知多久后,云濯终于神情恍惚地起了身,身后却忽传来一声低唤。
  这一声叫得他乍然从悲伤中缓过点劲儿,急忙一回头,竟是司徒凛似笑非笑地倚在门口。
  那人里面仍半散不散地穿着件紫衣,外面大抵是因在望泉镇打斗之间损了衣裳,而临时披了件云家弟子的白袍。堪堪露出的手腕和颈子边,纱布与浅浅血迹虽依稀可见,面色倒比在望泉镇时的苍白痛苦红润了不少——想也是休养了三日,伤势大好,这才赶着刚换完了伤药出来透风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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