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没一会儿功夫,小白虎还真就自己出来了。就见黑雾真能干一团刺目的白色,迈着小短腿撞进阿霁怀里。他一把将白虎抱起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阿霁气愤地低声呵斥道:“居然敢上这儿来,看我回去不好好揍你一顿!”
还不能化形的小姑娘躲在师兄的怀里瑟瑟发抖,两只前爪使劲扒着他的衣襟。阿霁心疼坏了,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对苏临渊道:“苏兄,咱们这便赶紧上去吧。”
苏临渊点了点头:“正是。”
二人转身便走,谁也没发现他们身后的断崖出,悄无声息地攀上来几条黢黑的藤蔓。
苏临渊还没走几步,脚下忽地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险些摔倒。他赶忙将佩剑拄在地上撑住身体,这才堪堪站稳;却没想到佩剑的剑鞘钝钝地戳中了某个柔软的物体,有些滞涩地陷进去一小段。
那触感简直让人头皮发麻,苏临渊下意识的一低头:“这是……”
映入眼帘的是一小截断掉的黑色的藤蔓似的东西。这玩意从颜色上来看应该已经不是活物了,可偏偏却还诡异地饱满着,很有点生机勃勃的样子。被苏临渊不慎斩断的那一部分还不甘地在地上蠕动,看得他们二人背后各自冒了一股凉气。
再说那诡异的藤蔓见偷袭不成,索性提前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山崖下,数条藤蔓拔地而起,直向二人袭来。阿霁和苏林渊急忙边躲边后撤,然而,这山崖边上能有多大地方,他们很快就退无可退了。
“问问你师妹,刚才她是从哪跑出来的?”苏临渊急促地说道。
小白虎在关键时刻倒也不掉链子,她从阿霁怀里轻盈地跳下来,轻车熟路地将他们二人带到一处半人高的大石头后面。
与此同时,冲在最前面的一条藤蔓已经一下子将那块挡在他们面前的大石头抽得粉碎。而后,它控制不住自己的攻势,直直撞在了苏临渊刚刚抽出来的佩剑上。
那把佩剑是苏李渊恩师所赠之物,削铁如泥,不可一世的藤蔓挣都没挣一下,就断成了两截。
“厉害啊,苏兄。”阿霁钦佩地望着苏临渊。
苏临渊谦虚地笑了笑,实话实说道:“只是运气好。”
那些藤蔓实在太多了,斩都斩不过来。苏临渊和阿霁各自应接不暇,没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了。终于,阿霁的动作稍微迟钝了半分,便险些被一株藤蔓卷住手臂。幸好苏临渊手急眼快,使劲拽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拉,这才让阿霁躲过一劫。
阿霁的袖口不可避免地被甩上了些许粘液,顷刻便化作了飞灰。
二人相顾无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毛骨悚然,于是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了。而苏临渊的好运气也总有用完的一刻,也不知斩断了多少藤蔓,他的佩剑竟然断了。
这可要命了。
眼看着又有三条藤蔓向他们席卷而来,只靠着阿霁一个人,大概根本连这一波都撑不过去吧。
阿霁奋力斩断一株藤蔓,而后佩剑也跟着断了。苏临渊无法,只得将手里的剑鞘掷出去,第二株藤蔓被砸回了山谷下头。然后他们便再没了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第三株藤蔓,即将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了。
苏临渊和阿霁抱着顾静翕,退无可退,只好分开两边逃开。那藤蔓果真一滞,紧接着,却是直奔阿霁缠了上来。
阿霁背后就是十几丈高的山体,石壁光滑如璧,根本无从遮掩。他只来得及把手里的点心砸出去,背对着藤蔓,将顾静翕牢牢护在怀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霁小心翼翼地回过身,只见顾枕澜单手执剑,风姿绰约,只不过脚下落着数段恶心的断藤,有点煞风景。
然而在阿霁眼里,没有什么能于顾枕澜那神佛降世一般的模样有半分妨碍。那一刻他的师父仿佛一座熠熠生光的金身,专为普渡他而来。
顾枕澜挽了个剑花,戒备地盯着藤蔓缩回去的地方,同时吩咐道:“你们两个,还不给我滚回去!”
第23章
顾枕澜将剑鞘往半空中一丢,单手揪住阿霁的领子,粗暴地将他连同顾静翕一起扔了上去。阿霁缩了缩脖子。他的师父看起来似乎气坏了,多半是碍着苏公子的面,一时不好发作。
顾枕澜一只脚踩上悬在半空中的剑鞘,同时对苏临渊道:“苏公子,我这把剑无法带第三个人,恐怕要劳烦你自己爬上去了。”
苏临渊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何况顾枕澜也没有真的丢下他,而是不远不近地飞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戒备着。苏临渊拼命地抓紧唯一的一根藤条往上爬,可是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好像周身的真元都没有存在过似的,做什么都要拼体力。这可苦了苏临渊,以凡人之力,即便是个武林高手,在陡峭光滑的崖壁上攀藤条,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阿霁也有同感。他御物飞行过许多次,即便是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那一回像今天这么害怕摔下去过。
“你以为‘非掌门不得御物’只是空口白话的规矩么?”顾枕澜冷冷道:“那是因为在这个地方,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会失去灵力。所以天机山万年传承,也就只出了你这么一个敢无视唯一一条门规的弟子而已。”
阿霁敢怒不敢言,因为他还记得当时他敬爱的师父是如何教导他这条门规的。
当年的阿霁只有顾枕澜的膝盖高,他那谪仙一般的师父没型没款地倚在栖风阁前头的大石头上,一手还端着半杯兰花酿,别提多漫不经心了:“后山禁地不准去,那里住的都是道行高深的鬼物,比狼妖还要可怕呢。”
——“狼妖”是顾枕澜信口胡诌的每个故事中的固定反派,在他的认知中,那应当是阿霁童年最可怕的存在。可惜他不知道,阿霁对“狼妖”的畏惧早在见识过顾枕澜轻描淡写地将一只真·狼妖一剑对穿之后,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阿霁私以为,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些年来一直对师父言听计从,大概早就因为好奇去一探究竟了。
……虽然现在想想,师父的话竟然每一个字都对得上。
这时,苏临渊已经爬过了一多半的距离,阿霁几乎都能看得见他们头顶的蓝天了。崖底的黑色藤蔓显然不甘心将好不容易到口的猎物放跑,竟然更加声势浩大地卷土重来了。
阿霁看得头皮发麻,他刚才明明亲眼看见顾枕澜将这玩意儿斩得七零八落的。他小声道:“师父,这东西难道是杀不死吗的?”
顾枕澜冷笑一声:“杀死?它本身就是死的,如何再杀一次?”
阿霁一惊。
只听顾枕澜继续道:“这里的一切皆托生于幽冥,不过是机缘巧合,被困在这不生不死之地罢了。”
说话间,黑色藤蔓已经不要命地缠了上来。这玩意大概也是开了灵智的,它知道顾枕澜不好惹,竟企图绕过他,直取阿霁。顾枕澜猛地一拧身,不进反退,悍然一剑将那胆大包天的藤蔓尽数斩断。
可还没等阿霁松一口气,那些断掉的藤蔓竟然蠕动了几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了!
顾枕澜嫌弃地一皱眉,自言自语道:“触手系的东西,真是麻烦。”
阿霁顿时被师父的见多识广折服,连害怕都忘了:“原来这个东西叫‘触手系’吗?”
顾枕澜一窒,显然不想暴露自己某些隐私的重口味爱好,虎着脸清了清嗓子:“问什么问,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抱着我的腰——没看你都快掉下去了么!”
阿霁刚纳闷地想说自己明明站得很稳,顾枕澜便一脚将飞行中的剑鞘踩得向下旋了个明显的角度。他们师徒二人脸几乎要与地面平行了,吓得阿霁一手抓着顾静翕,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师父的腰。
顾枕澜一边下坠,一边迅速递出一剑,精准地将那藤蔓从根部斩断,一时半会是长不出什么来了。
而后他才将剑鞘缓缓放平,难得温柔地问了阿霁一句:“怕不怕?”
阿霁的手还紧紧箍在他的腰上,闷声道:“不怕。”
顾枕澜轻笑了一声:“逞强。”
阿霁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怕。在他抱住顾枕澜的一瞬间,触手的温热仿佛愈演愈烈,径直烫化了他的灵魂。当时的阿霁直有种陷入云端的错觉,连满眼的黑雾都变得温柔了。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霁每每回想起那一刻,总觉得有些困惑,最后只好归结于他师父难得一见的温柔。
藤蔓很难被斩草除根,却能让他们稍微喘上一口气。顾枕澜对苏临渊道:“快一点!”
苏临渊立刻憋住一口气,用尽全力往上爬去。
就在苏临渊快要爬上悬崖时,那藤蔓居然又长出来了。这一回它们竟然孤注一掷地一飞冲天,恶狠狠地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顾枕澜可不想跟这玩意儿鱼死网破。他接连打出十余道剑气,将那藤蔓斩得七零八落。然而鸟为食亡的道理放在这死物身上竟好像也说得通。那藤蔓拼着元气大伤,依旧纠缠不休地朝顾枕澜扑了过来。
幸好苏临渊这时已经爬上了悬崖,顾枕澜的剑鞘就悬在山边,他十分机灵地将阿霁拉了上去。顾枕澜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那不要命的藤蔓,却也在在这时候如愿以偿地缠上了顾枕澜的脚。
那东西大概几辈子没见过活物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便狠狠汲取起生气来,也不管它有没有命吞得下。藤蔓吞噬之时,正将本体暴露在了顾枕澜眼前,被他毫不客气地一剑刺下。
顾枕澜大概是气坏了,他这一剑用上了十成真元,那贪婪的藤蔓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了。
顾枕澜脸色铁青地跃上山崖,就地往那块书写了“禁地”的石碑上一靠。刚才他被藤蔓缠住的那脚腕已经开始发黑,泛起了不祥的死气。
阿霁大惊失色:“师父……”
顾枕澜伤处有些疼,他暴躁地说道:“别吵,又死不了。”说着他将一道清气打入伤处,单手做了个“拽”的姿势。只见那团黑气竟真的随着他的手势,从身体里脱了出来。
顾枕澜随手将那团黑气丢到崖底,他的脸色不太好,对阿霁交代道:“先回去,说不定我得接着闭关一段时间。”
“还闭关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红鸟扑棱棱地飞上了顾枕澜的肩头:“掌门,你有客人来了;这会儿正在栖风阁里,把剩下的半面墙也要炸掉啦!”
第24章
栖风阁上一回被云宿子打烂的那一面墙,顾枕澜还没来得及修,若是这回再被打掉一面,那他阁楼上的那个卧室可就岌岌可危了。念及此,顾枕澜咕哝着骂了句不怎么高雅的口头禅,单脚踩上剑一骑绝尘。
苏临渊和阿霁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站在栖风阁小院门口,顾枕澜停留了一会儿,略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仙风道骨地走了进去。事实证明,大红鸟惯会危言耸听,客虽然是不速之客,可人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碰也没碰栖风阁的墙。
顾枕澜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听信谗言,来得太急——他被触手缠过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待会儿万一打起来,怕是要影响发挥的。
他这厢净想着没烟儿的的事,竟没注意到里头的客人已经起身迎了出来。为首那人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神色清冷,颇有出尘之姿。他礼数周全地冲着顾枕澜微微颔首道:“顾掌门,久仰。”
顾枕澜刚才净顾着胡思乱想,一时竟没发现有人近身。他心中一惊:即使自己受了点伤又兼心不在焉,也不应当任人接近而毫无知觉。莫非……
是因为这人长得太好看了么?
顾枕澜对美人向来高看三分,他和颜悦色地对这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正想套个近乎,却一眼瞥见了他身后两人。只见那两人中一个陌生的,着一身肃杀的玄裳,看面相十分严正端方;另一个满身狼狈的,却是熟人。
正是在鹿家寨与他分道扬镳的三才子其中一位。
顾枕澜当即变了脸:“山萃子,你竟还敢上我天机山来!”
山萃子旁边那黑衣人当即上前半步,挡在顾枕澜面前:“顾掌门,我和我师弟乃是为了讨个公道,如何不敢上你天机山?”
顾枕澜料想这三才子干了许多声名扫地的事不说,还在自己手里吃了大亏,必不能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们效率如此之高。这么一看,此事必不能善了了,顾枕澜索性也懒得再粉饰太平。他冷笑一声:“这位道友,你倒是先问问你师弟做得什么下作事,配不配得上‘公道’二字呢。”
山萃子大怒:“姓顾的,你欺人太甚!”
顾枕澜看也不看他:“不敢当,总比欺软怕硬来得好听一点。”
双方一上来就洒了火药粉似的,做足了剑拔弩张的架势。就在这时,苏临渊和阿霁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苏临渊一见院落中这几人,脸上调色盘似的,惊、喜、忧混得不可开交。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衣人面前,撩衣跪倒:“师父。”
原来这样貌甚美的白衣人,正是苏临渊的师父连凤楼。
文中对连凤楼这个人物着墨不多。他常年清修,不问俗世,人不可避免地比较好骗。比如,他就曾在奸人——也就是自己——的挑唆下,将苏临渊逐出师门。
顾枕澜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概因这人在小说里,正是死于自己手下。
顾枕澜这一瞬间的心虚却被山萃子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立刻加倍地理直气壮起来:“姓顾的,你若是真的占理,又为何不敢看我连师兄?”
顾枕澜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好,我带着我徒儿,好好地待在我的天机山上,碍着你们了?是谁带着一个受伤的魂体上山,恬不知耻地索要我派至宝溯源卷?你们打不过我,就挟持我十四岁的徒儿。你们做下这等事的时候,想过他的公道吗?”
说罢,顾枕澜又转向了黑衣男子:“这位道友,你们毓秀山庄观善真人不是向来立身正御下严么?怎么教出的弟子,连羞耻二字都不认得啊。”
黑衣人被他说得脸色铁青。山萃子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陆师兄,你别听他……”
那黑衣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你们竟然做下这等事,师父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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