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蜘蛛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地放下触须,死了。
易回望着那柄剑处,面无表情。
兖都,栎邑,东宫
李敬存突然一阵痉挛,在屋外的罗生惶惶然破门而入,青瓷瓶内的雌蛛狂躁,两人相视,罗生轻声说:“罗城死了。”
李敬存喘着气说:“雄蛛,也死了。”
雄蛛一死,雌蛛相随,李敬存作为宿主,同样命不久矣。
罗生扑通一声跪下。
李敬存却任何责罚,甚至没有发怒。
他抓紧了手边桌子坐起来,嘶哑道:“快!去皇宫!”
李守文脖子上被缠上白绫时,也不见多惶恐,反而是被李敬存冲进皇宫时那股狰狞劲儿给吓了一跳。
王公公体贴道:“皇上,先给您缠的松一些,您还有什么话要讲的,往黄泉下还有什么东西想要带的,你都说说,老奴给您记下,等您走了好操办。”
李守文笑得开怀,“还是你体谅我,不过,我没什么东西要带,就想着翎枋随着我下去就好了。”
李敬存看了一眼翎枋,她还坐在琴旁,依旧是在兰苑勾魂夺魄的模样。
“你想陪他下去么?不想就说,我给你做主。”
翎枋摇头。
李敬存说:“那就不能了,她是我的人。”
李守文遗憾,叹息,“那临行前,再给我弹一曲吧。”
翎枋弹了一首曲子,唱出来,“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
情意缠绵的曲子,不适合作挽歌。
李守文打趣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意外你来杀我么?”
李敬存摇头:“没必要知道。”
反正宫内宫外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北大营的军队踏平皇城也不在话下。
李敬存癫狂的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是高祖。”
李敬存瞳孔骤缩,“什么高祖?”
李守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罗生上前一步两手扯住白绫,威逼道:“说!”
李守文被勒地难以呼吸,“你忘了太庙里……高祖的画像……和你一模一样!”
罗生骤然一松,李守文掐着脖子咳嗽。
李守文将将平息下来,诡异地笑着,“你出生前,浑天仪发了疯,钦天监那群老东西算了七天七夜,算出来,第八天有日食。宫里人听你母妃哀嚎了一上午,日光全都被遮蔽时,你诞生下来。你一生下来,钦天监就要拿你去祭天,说你不详。”
李守文靠近了,对着李敬存说:“我杀他之前问他为什么非要求我杀了你,他说……上一个这种命格的人是高祖,注定要卷起滔天大浪,改朝换代,高祖成就了大兖朝,可要是你活着,便要葬送大兖朝,你……不详。”
李敬存默默听着,眼神阴鸷,李守文还没说够。
“你生下来连哭都不会,睁开眼就打量周围,吓得你母妃把你扔了出去,你肯定不知道你四岁之前的所有事,因为那时待在你身体里的压根不是你!”
李敬存阴恻的说:“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从你成人开始我就在计算你勒死我的日期,我要亲口告诉你,你是高祖转世,为什么你不由自主去终南山……”
李敬存忽然道:“勒死他。”
“赫赫威名的兖朝开国皇帝……为了一个……道士……不”
话音戛然而止,李守文没能说完,罗生勒死了他。
翎枋安然谈完一曲,连目光都不曾在李守文脸前留连。
李敬存问道:“想去哪儿?再回去么?”
翎枋道:“不了,请皇上送妾身到感业寺。”
李敬存大步踏出兰香殿,至殿门口时遥遥传来声音,“随你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有重开日,人有归来时 没找到出处,网上的
明天歇歇,要废了
再写就是几百年前易回和兖高祖的事了,埋线埋了好久终于用上了,具体解释一下兖朝为毛不许修仙。
终于能改文案了,喜极而泣……
本文he,he,he主CP一定he
写的太多脑子容易抽,所以这几章观赏性太差,见谅
第47章 前尘
承平御览
卷一 道士下山
自古终南多飞升。
终南山,九州之险,天下之阻,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
当然,九州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山,大土包玉皇顶,小土堆叫黑山的,重名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为何独独终南山冠绝古今,主要是天下哪个山头,都没他出的神仙多。
今日道观里骑牛的悟出真义了,明日养鹅的通悟大道了,飞升时五彩祥云载着鸡鸭鹅一起直上云霄,好不热闹。
当然,这极盛之景不多有,两千年前那一波飞升大潮,大概把天庭塞了个饱,撑着了,以至于往后两千年,飞升人数寥寥无几,尤其是后来一千年,终南山上,竟没再出一个神仙。
终南山的光环渐渐黯淡,虽然依旧被奉为道家第一仙山,但是山中光景大不如从前,极盛之时真一观有道童几百名,个个天资聪慧,看上去都有一飞冲天之相,可到了端王朝末期,真一道观里,就没几个嫩面孔了。
要入道,得趁早。要培养一位大能,得趁他还没被凡间浊气污了灵根的时候悉心培育,让其早早窥见天道,然后飞升上仙,几千年来都是走的这个路子,所以飞升者年纪都轻,少有过了不惑之年还能飞升的。因此终南山上道童寥寥,是后继无人的标志。
少见飞升,也并非是真一教自己的罪过,毕竟终南山千年无飞升时,其他山头也没有。咎其原因,是天下的灵气,不够充沛了。
有灵根,汇聚灵气,通悟大道,这是正统飞升路子。有灵根者百年难得一遇,可是要灵气不够充足,啥都白搭。所以终南山近千年来出了好几个人圣,就是没成仙,因为灵气不够,飞不上去了。
而这个局面,被一个躺在竹篮里,顺水飘下来的婴儿打破了。
那婴儿顺水飘下,被在外游历的真一观道士捡了回去,带回山门时被观主一探灵根,再探其体内灵脉,不得了,这婴儿体内竟存在着浩瀚灵气,终南山振兴指日可待了!
灵脉是灵气游走的渠道,与天地灵气相通,以此感悟天道。凡人有灵根者已经罕见,灵脉也有灵气,却更多的只是做一条通路。而这个婴儿体内灵气如此之充沛,如汪洋大海,整个人好比一株化形的千年灵芝。
这解决了飞升中灵气不足的根本问题,只要悉心培养,飞升指日可待。因此自他落到终南山这一处,便被当做宝贝供着,及至束发之年,被各位师兄弟宠的只差上天。
今日给鸡鸭拔毛,明日给田鼠拆家,天天追人屁股后头嚷嚷“下山下山下山”,终南山各路活物见到他都要绕道走。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林斜照过来,从山涧发源的小溪哗啦啦往下流,有个小道士赤着脚,挽高了裤腿,在河水里猫着腰,小心翼翼搬开靠岸的石头。
小道士长得非常美,漂亮可爱的跟仙童一样,穿一身白道袍,头发挽起来插一根木簪,垂下来的极长,被一股脑儿盘在脖子里,更显随意的可爱了。
“小螃蟹儿~快出来,亲一亲~跑得快!”小道士嘀嘀咕咕,可岸边螃蟹大约也都成了精,他这厢把河岸两边石头掀的乱七八糟也没摸出来一个。
小道士起身,腰一叉,眉头一皱,嘴一撅,“我要生气了!”
乖乖,这小祖宗生气了可了不得。
河水哗啦哗啦流的更快了,河边□□瘸着腿也要蹦跶着离开,小道士重新弯下腰去,笃定地掀开一块石头,眼神倏地一亮,接着就笑了。
他一笑,大千世界便生了变化,旁边一直含苞待放的野花静悄悄的开了,慵懒的绿草簌簌抖着叶子。
小螃蟹被螃蟹家族推出来,极不情愿的爬在水底,被小道士一把捏着壳儿拿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任由自己八爪朝天,傻fufu举着一对大钳子。
小道士眉开眼笑,完全忘了翻找的艰辛,和这只倒霉的小螃蟹玩起来,盘腿坐在地上,摊开自己道袍的下摆,把小螃蟹放上去。山上的活物彼此间大约互通消息,要不然小螃蟹为何如此直挺挺的躺尸,然后让小道士感觉无聊把自己放了。
小道士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拿毛烘烘的穗子去搔小螃蟹,小螃蟹就是不动,实在烦的受不了才举起俩大钳子挥舞一下,小道士开心的哇哇乱叫。
小道士乐此不疲,可小螃蟹都累了,于是再怎么戳都不动弹了,小螃蟹选择装死,小道士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小螃蟹放到水里,小螃蟹一落水,以为终于小祖宗折腾累了,欢快的张开八爪乱爬。
“嗳,再陪我玩一会儿嘛,好孤单哒。”
小螃蟹重新被捞上去,一时间生无可恋,气晕了过去。
小道士拿手指头,戳了戳,自言自语,“嗳?怎么又不动了?”
小道士天天嚎叫着要下山,从六岁能上树之后就开始嚎,一直嚎到了十六岁,整整十年,每日早上醒来睁开眼第一句便是,“师兄,今天能下山了么?”其意志之坚定,比问道更甚。
早些年师兄还会逗他,说:“下山干什么,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见到你这样的小孩子,一口吃下一个。”
小道士吓得瞪大了眼睛,过了会儿又怯懦地问,“是漂亮小姐姐吃么?”
师兄没想到还有这个回答方法,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招架,含混道:“可能是吧……”
“有我漂亮么?”
师兄想说真没有活人比你漂亮了,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有。”
小道士终于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咯噔一下,躺倒回床上,看破红尘一般,了然道:“那我就放心了,终于有和我一样美的了,我不再孤单了。你把我送给她吧,小道这一生,值得了。”
师兄啼笑皆非,“今天不行,你昨晚挖了蚂蚁窝没洗澡,身上都是土味儿,山下人嫌弃。”
小道士诧异道:“我这么美,难道身上的土味儿不都是香的么?”
“不能,山下的人,一天要洗好几次澡,要在大木桶里,放上花瓣,泡在里面一泡泡好几个时辰。”
小道士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去河里泡澡?泡几个时辰不会肿么?”
师兄叹口气,“人,要有羞耻。”扯扯他的脸皮,“不是所有人都住在水边,况且,随便去河里泡澡有失体统。”
小道士勉强试着理解,但依然没察觉自己深深的自恋,认为自己美的天经地义。
师兄以为山下吃小孩这招能缓解小师弟的执念,没想到第二日早上,小师弟直挺挺躺在床上,沉静道:“师兄,今日能下山么?我洗好澡了,也放过花瓣了。”
小道士当然没能下山,真一观还指望他早日飞升,下山指不定污了他的灵气,何况山下有什么好的,天天打仗。
然而小道士下山的心思与日俱增。缠了十年,终于让观主松开了口,给他揣足了银两和干粮,让他下山游离半年。
可惜,小道士喊了十年的下山,出来十多天了,愣是在终南山诸脉之间转悠,没出山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飞升相关属于胡扯
第48章 胆怂
今日,晴
小道士从一颗歪脖子树上醒来,照例先观察一下四方,蝴蝶在花朵上翩跹起舞,松鼠在他身边来回蹦跶,树上还有鸟儿在唱歌。小松鼠一回头,看见他醒了,惊恐地“吱吱吱”惊叫一声,这信号一发,立马,所有的小动物一溜烟儿全跑了。
小道士望着松鼠远去的屁股,十分郁卒。他睡觉的时候便都跑过来,他一醒就都跟见了鬼似的全溜了,不知道他白天的时候多孤单呐。
小道士从树上跳下去,弯腰揪了一朵野花,依旧开始每一天的第一项工作。
“下山……不下山……下山……不下山…………下山……”
小道士嘴里念念有词,把一整朵野花薅秃了,最后一瓣,下山。
小道士仰头叹息,怎么办呢?十五天了,他每日揪花,七次不下山,八次下山,每次揪到不下山的时候就兴高采烈,今日不宜下山,老天说的。若是揪到了下山,便安慰自己明天再看看,下山这事儿得仔细考虑,得天时地利人和。就这么一直拖一直拖,他在这山上闲晃了半个月了。
每日都在下山的边缘试探,明明脚丫子都迈出去五步了,又闭着眼捂着耳朵高喊着“我没下山我没下山……”撅着腚撒丫子跑回来,活像一只被烧着了屁股的鸵鸟。
不过山上实在是太孤单了,小动物都惧怕和他玩,又不能再丢脸的跑回去继续祸害师兄,小道士一颗心摇摆不定,要不要下山,犹豫一会儿他给自己鼓劲,“我再去山边试试,不行我再回来。”
小道士于是有向山边进发了。这一次,他非常勇敢的迈出了二十步,捂着俩眼的手指一挪开看见远处密集的村落,又哇呀呀吓得跑回来。
“不要,我不下山了……”一边哭一边喊,闭着眼跌跌撞撞往回跑。
小道士闭着眼跑了许久,一直钻进终南山林子里好大一截,猛不丁“扑通”一下给绊倒了。
“哎哟……”
小道士摔倒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啊”地一声大叫出来。
“妈嗳……怎么有个死人!”
“死人”浑身是血,微微动了动手指,接着睁开眼睛,打量这个跳脚道士,目光之中满是警觉,小道士被他阴鸷的眼神盯得满身不自在,拧着眉头好奇的凑到他身前,“你没死啊,你瞪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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