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嗝他是不敢的。
就算他是一只宠物狗,但也是一只教养很好的宠物狗。不论是饭桌礼仪还是学习成绩,都得要一顶一的好,不然妈妈会生气。
他揉着肚子,喝了一口牛奶。
等到所有人都有说有笑把早餐吃完,他才如释重负站起来又要走。
徐父说:“我问你,前几天你生日怎么过的?”
徐闪亮只得一屁股又坐下了:“没干什么,就和同学在酒吧里开了个生日party。”
徐父看了一眼徐母说:“二十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徐鸣远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喝粥。
闪亮想起徐鸣远过二十岁的时候,排场可不是一般的大,海市几乎大半个上层社会的人都请来了,收礼物收到手软。反倒他这个夫妻两快四十生出的小儿子向来行事低调,不仅不办生日派对,连个生日礼物都要过几天才送。也不对,说不定外面都排着队想给他送礼物,但是奈何找不到渠道。
徐闪亮想了一会,“没什么想要的,想要的我自己都买了。”他看了一眼徐母,侧过脸同他爸道:“但上次开派对花了不少钱,爸,你再给我点零花钱呗。”
他向来都是这样,单刀直入回家要钱不看脸色看了不管。
听到这个回答,徐父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好,爸爸打给你。”便放闪亮走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像是终于记起家里还有个小儿子一样,把儿子叫回来看看最近长成了什么模样。再给点钱,弥补一下自己内心的歉疚,填补一下儿子缺失的父爱,差不多就行了。
但是为什么给钱,给多少钱,那还得再考量考量。最好是徐闪亮知情识趣一点,当着徐母的面张口找他要。这样就算日后老婆骂他,他也可以找由头说:“孩子找我要钱,作为爸爸我能不给吗,再说了,他要得也不多,给就给了……”
徐闪亮刚一走出家门,裤兜里的手机提示音就显示有消息来了,他掏出手机一看,他爸果真说到做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就给他打了一百万。
闪亮数了一下后头有几个零,内心无悲无喜,数清楚了就把手机重新装回去。当有钱人的儿子就这点好,就算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甚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也不用去讨任何人的关心,就可以分分钟几十万上下。
这是他比徐母怀里抱着的那只宠物狗唯一好点的地方,就因为他姓徐。
司机早早地就在院子里等他,临上车前,徐闪亮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阳台窗帘有些许抖动。他大咧咧地单手插裤兜里,一手朝窗台挥了挥:“妈妈再见。”便坐进车里去了。
他闭上眼睡了个好觉,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司机已经把自己送到了公寓楼底下。闪亮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要下车却又重新坐回来:“宋叔,麻烦你把我送到我们学校博士楼吧。我找我们老师有点事情。”
他腰板挺直,双手放于膝上,因为紧张心里砰砰砰乱跳,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找到周鹤青要怎么同他理论,要怎么令周鹤青信服,要如何才能让周鹤青与徐鸣远不再联系。
他还没来得及打好腹稿,车就停了。
徐闪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敲开了周鹤青寝室的门。
16.
年代久远的防盗门打开的时候,总是伴随着厚重的“咔哒”声。
闪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那点旖旎别扭的小心思全给吓跑了,他觉得胸腔里小心脏砰砰砰乱跳,门后便露出姜山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他揉了揉眼睛,“你有事?”昨晚被这小子的事折腾了一宿,没想到吃完早饭想回来睡个回笼觉居然又被堵门口了。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像个校霸,但是被他哥提溜回家的样子别提有多怂。一听“爸爸生气了”就吓得“屁滚尿流”往家赶,诶嘿,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子。
姜山快一米九的个子挡在门口,徐闪亮得踮着脚才能看见屋子里面是什么模样。
姜山侧了下身子,“诶诶,看什么呢你。”
徐闪亮往后退了一步,看他一眼,淡道:“小周老师在吗?”
姜山看这小个子一脸高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和师兄和说话的态度吗?”
徐闪亮觉得这个人简直有毛病,忍了忍放缓了口气:“姜师兄,请问小周老师在吗?”
“不在。”姜山打了个呵欠就想关门,徐闪亮眼疾手快用脚把门给抵住了。
“那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
姜山表情一顿,一副他知道的样子,然后说:“不告诉你。”接着把徐闪亮的脚一踢,顺势把门关上了。他把门关上了还在里面嚷嚷:“你以为我傻吗?你回家挨揍了吧,想找周鹤青报仇吧,怪周鹤青把这事捅你家里去了吧。我偏不告诉你他去哪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找人揍他,我就告到学校去让你退学!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忘恩负义啊!”
徐闪亮:“……”
他转身走出博士生寝室楼,给黄问羽挂了个电话:“到博士楼来,帮我问清楚周鹤青到底去了哪。是的,现在,立刻,马上!”
他气呼呼地挂断电话又往研究楼走,结果今天周日,他们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
周鹤青一周在校只有一节课,除此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研究室,但要是研究室没人,那就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心里存了那么点小别扭,要他给周鹤青打电话?那是肯定不会干的,毕竟做错了事的是周鹤青又不是他。
闪亮又跑回博士楼,结果黄问羽还没来,他就对着门口的垃圾桶踹了一脚。没想到这垃圾桶是个空心的,一脚踹过去咕隆隆滚出去老远。他跑两步想过去捡,又碍于自己校霸的形象,来回张望四周确定没人了,才猛地抱起垃圾桶就往回跑。
黄问羽风风火火跑过来:“我来我来。”却被闪亮踹了一下屁股:“你赶紧给我问清楚去!”
黄问羽马不停蹄又往里面跑:“好的好的。”
他们在里面约莫说了一个小时的话,期间闪亮一直在楼底下掐表看时间。等到不耐烦的时候,也曾想过再踹两脚垃圾桶,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把一颗小石子踢得邦邦乱跳。
黄问羽摸着脑袋瓜子从楼道里走出来,冷不丁被人从背后锁了喉,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徐闪亮忙捂住他的嘴:“乱叫什么!问清楚了没有,怎么说了那么久!”
黄问羽说:“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跟你说,这个人可真烦人,我再三强调你找周老师不是为他打他,他才肯告诉我周老师去了哪。不过闪亮,你不会真的要揍周老师吧……”
徐闪亮踹了一下黄问羽的屁股:“少废话,他哪去了?”
黄问羽摸摸自己的屁股:“他说周老师去了研究室……”
闪亮便觉两眼一黑,感情自己在这耗半天,结果全部白费了,人家压根就是耍他们两玩。
徐闪亮烦躁地蹲下去,又听黄问羽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打同情牌,他说周老师的妈妈生了重病,现在每天都要周老师照顾,隔三差五还要去医院做治疗。”
“他还要我跟你说……”黄问羽也蹲下来:“如果非要打的话,就打他好了,周老师还要照顾他母亲,很惨的……”
徐闪亮跳起来,做了个深呼吸:“闭嘴吧你!再说我打你信不信!”
此番他便觉得整个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是啊,周鹤青为什么缺钱为什么肯签订不平等条约,不就是因为他妈妈生病没有钱了么!
他心里有些想笑,又暗自唾弃自己,周母的病不知何时才能重愈,还有些忧心忡忡,一时间搞得自己分裂得不行。
他问:“那你问出来他住哪或者他母亲在哪看病了么?”
黄问羽猛一抬头:“诶,你没说要问这个啊……”
闪亮便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把黄问羽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正想反击,一抬头看见闪亮已经气得两个鼻孔都微微张大了,只好收了手,没办法似地叹气:“那我再去给你问问。”
再去敲门,姜山已经打死不应了。
于是他们便想了个办法,准备雇私家侦探去查查。黄问羽眼珠子一转,把闪亮拦下了:“那这事还不如交给我去办,我要的不多,事还办得牢靠。”闪亮从皮夹子里抽出全部的红票票塞给黄问羽,让他办去了。打发走人,闪亮舒了一口气,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气闷。
这口恶气不论如何还是要出的,最好是能和周鹤青来个约法三章。
不准见徐鸣远。
必须对他言听计从。
还要搬到他的公寓去住!
他们是有合约的!周鹤青不听就让他付违约金!他那么穷,肯定拿不出来,只能乖乖听自己的话!
闪亮双手插兜往回走,在裤兜里来回摩挲手机,还没走两步就负气般垂下肩膀,掏出手机给周鹤青打了个电话。
“嘟”了两声,呼吸还没捋顺,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周鹤青听上去有点喘,不知道在干什么。
闪亮摸摸鼻子,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走了,只好站在路旁的一株水杉下,专心致志听周鹤青那边的声音,想着要如何开口同他聊聊。
“我们聊聊?”最后这句话竟然还是周鹤青先说出口的。
“啊啊,好。”他结结巴巴说完这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在哪?”周鹤青问。
徐闪亮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他们博士楼底下,支支吾吾半天说自己在家里。
周鹤青说:“那行,那一个小时后见。”
17.
徐闪亮早早就回到了家,坐在沙发上心绪不宁地玩了会手机,再退回来看一眼时间,怎么才过了五分钟?!他负气似地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仰躺在沙发上双手抱臂盯着天花板发呆,没多久竟然睡着了。
周鹤青到的时候,徐闪亮睡得很熟,呼吸绵长眼下挂着青黑,大抵是因为冷,他整个人缩成一团,眉间紧蹙,嘴唇略微有些发白。
周鹤青看了会,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一声,声音不大,却恰好将徐闪亮从睡梦中惊醒。
那青年打了个哆嗦,彻底醒过来,迷茫地睁开眼发现面前的人是周鹤青,旋即绽放出个笑容,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坐起来小声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刚睡着了……”
他站起来,往厨房走:“小周老师想喝点什么?”
他有心开“coffee,tea or me”的玩笑,但碍着面皮薄,怎么都说不出口,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又转过头去眼巴巴地看着周鹤青。
周鹤青道:“一样。”
他就又兴高采烈起来,哼着歌在吧台捣鼓,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为什么生气,仿佛只是睡了一会会,所有的伤痛和难过全都抛之脑后了,只要周鹤青还理他,就没什么大不了。
茶几上的咖啡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周鹤青却不喝,两眼盯着咖啡出神,待到闪亮往里面放了两粒方糖才恍然惊醒。他手里捧着咖啡,正待喝时却又放下了,下定决心般道:“我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闪亮几乎是一瞬间沉下脸来,干巴巴挤出两个字:“不行。”
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到底哪里不行?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唇抖着心慌着,连杯咖啡都拿不稳,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给我了就不能再拿回去。
“闪亮,你听我说。”周鹤青冷静道:“我不知道你和你哥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再也不想夹在你们中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闪亮抬起头来,目光刚触到周鹤青就别开了眼,语气放软:“你是不喜欢我打架吗?我以后不会……不,不是,你不喜欢我给你惹麻烦?昨天在警局,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非要找学校老师来,我没有我们辅导员的电话,就只能麻烦你了。以后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我绝对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周鹤青看了他一眼,他没有说自己不会再打架闹事,居然说的是不会再麻烦他,真是可笑。如果说以前,对于闪亮的劣迹斑斑只是道听途说,可等到真的经历了才知道这些孩子们有多么可怕。即使砸人那事不是徐闪亮干的,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保不齐下次下下次,就轮到徐闪亮出手了呢?
况且,对于这类事情,徐闪亮一没劝说,二没阻止,甚至在变相纵容他的同伴。
你说他是仇富也好,说到底,周鹤青骨子里是看不起徐闪亮这类骄奢淫逸任人为恶的脾性的。他们本来就是世界上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本不应该有交集,偏偏阴差阳错因为一场合约关系搅在了一起。可能对于徐闪亮而言,他不愿意放弃只是因为自己还没玩够,不舍得,可是对于他自己……
甚至是因为徐鸣远,但又不仅仅是徐鸣远。
他害怕看见面前这个人的孤独无助伤心难过,他害怕因为这些情绪让他变得不那么像他自己。
“不是这个,”周鹤青淡道:“如果你想找一个人陪你玩,可以去找别的有大把空闲时间的人来陪你玩,这个人不是我。我会和你哥哥也谈谈的,至于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们。”
“我不是在玩。”闪亮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不安乱动的大拇指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道:“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你以前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在班上是不是有交好的女同学,我说是,是骗你的。我喜欢你,可能比哥哥喜欢你还要久。”
他连头都不敢抬,这么仓皇的表白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年少时的那个午后,院子里有啁啾的小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猫追逐跑过。那天周鹤青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穿着新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一边哼着歌一边检查他的作业,冷不丁在作业本里发现了一封情书,羞涩的没抬头没落尾,可笔迹是闪亮的。
周鹤青于是笑了一声,拿起来扬了扬,一下子拍到闪亮头上,教训道:“作业不认真写,倒学会给小姑娘写情书了!”
他涨红了脸去抢,却被按着脑袋坐在原位上,被迫听周鹤青读自己的情书。末了还点评一句,“写得不错,再接再厉。但你怎么只是因为人家辅导你功课你就喜欢人家呢,来我帮你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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