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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穿越重生)——江白欲

时间:2018-06-06 12:04:55  作者:江白欲
  这其中其实毫无必要的关联,但季冬桐的心还是像牵丝似的摇摇摆摆地悬起来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探身拨开树丛去看对方的脸,只看到一面冷硬的侧影——这就够了。那颗心在看清陆锋侧脸的时候忽的一直悬到了喉咙,此刻又突然坠落进胸腔原本的位置,大起大落像坐了过山车一般,简直有些云里雾里。而且升起了一股子地庆幸,甚至还带点不知所云的受宠若惊。季冬桐最怕和痛恨的事情就是麻烦,但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半死不活地陆锋却让他快乐的像小鸟一样。他第一伸手去探陆锋的呼吸,发现尚不算微弱,就惊喜地小声叫了一下;又去摸陆锋的额头、脸,发现滚烫,眉头就皱起来;最后看着了陆锋肚子上的刀柄和已经凝结连皮带肉的血痂,升上来的情绪就近乎于愤怒了。
  季冬桐的眼神亮得令人,衬得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竟似在太阳底下发着光——他得把陆锋搬回去,这刀是不能要的,不然他没法背动他,别人看见了也不会安生地让他回去——季冬桐三两下脱了自己的上衣,嘴和手并用把短袖撕成一条条宽度差不多的布条。他挡在陆锋前面,替他遮去落进来的滚烫的阳光。季冬桐清晰地知晓自己要做的事,手一点也没发抖,握住刀柄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心里默数三二一就快狠准地把刀整个拔了出来。陆锋昏迷中皱起了眉头,短暂地呻.吟了一声。季冬桐听到了,心脏颤了颤,眼神却出奇地更加冷了。一滴鲜血外溅到他脸上,他没去擦,赶在陆锋血崩之前拿布条当纱布把伤口勒了个严严实实,用力之大打着赤膊的脖子胸口都浮起了青筋。
  注意到拔出匕首的伤口没有大出血季冬桐才暂时松了口气,一双眼睛里镇定的冷静微微褪去一些,让出了一点柔情。他这才伸手去抹了脸上那滴血,要往裤子上擦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顿了一下。他用奇妙的表情盯着沾了血的大拇指看了一会儿,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慢慢把指头含进嘴巴。
  沾了汗水的血是咸的,味道好不到哪里去。嘴里漫开涩味时季冬桐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干了什么,顿时血头上涌,脸上一阵阵发红,像是忽然中了暑。他匆忙抹一把脸,小心地把陆锋压到自己背上,不可避免压到伤口,陆锋在他耳边哼了一声,于是耳朵跟着脸颊一起红了,黝黑的皮肤都挡不住。
  “不痛,不痛。”
  季冬桐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几乎是在哄昏迷的陆锋了。十四岁的季冬桐不过一米六,陆锋比他高了整整三十厘米,又是精壮的身材,看起来简直要把他压垮。但他咬着牙,用力得面颊都鼓起来,呼呼地吹着气,硬生生把陆锋从小道上背回了屋里。尽管陆锋两条长腿都在地上拖着,趴在季冬桐背上的上半身却被托得出奇的稳,甚至没让伤口再度出一点血。
  拼尽全力把陆锋搬上自个儿的小床之后季冬桐就瘫坐在他地上,他的脸因为过度用力而红得不正常,双手双脚也软了,棉花似的垂着。但他视线落上安生躺在床上的陆锋的脸上,嘴角却不自知勾出一个极灿烂的笑。
  这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最天真,最活泼可爱的笑容,是外面灼热的太阳光都比不了的亮堂。
 
 
第9章 第九章
  季冬桐因为常常挨打,身上总带着伤口。小时候胡同口有一家小诊所,几个子女都出去打工的老人开的。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读过书,经营的是中医的法子,只有几板基础治疗感冒发热的西药,还买跌打损伤的药酒。但大约是穷人命贱,或者中医的确不愧先代祖宗传下来的方子,就适合华夏本土人——老人家的中医药吃下去都很好,不用上手续麻烦的大医院就能药到病除了。
  因此胡同这片人家总都来老爷子这,他们也都没什么大病,大部分是做工的人劳损伤了来讨药酒纱布。有一次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季冬桐摇摇晃晃倒在路上,被老人家捡了回去,醒来浑身上下的外伤都给包好了。小小年纪的季冬桐警惕得直打颤,咬死了自己没有一分钱,就要去扯身上的纱布。老人家便开怀的笑起来,说药酒都给你抹了、渗进皮肉里了,你怎么还?
  季冬桐傻了眼,老人就和颜悦色地拍拍他肩膀。
  “我一个人,平日里也没什么意思。你没事就到我这里来,算抵了药费。”
  老爷子的两个子女都在打工,却不是在外省,就在莫城。说起来也奇怪,就几条街的距离,却恰似一个天一个地,分了一条无形的线。线这头是穷苦平民百姓,线那头是金碧辉煌新莫城,遍地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也怨不得政府,共同富裕说难是真的难,有金子发光当然也就有影子在,这些个盘缘在莫城边边角角的旧筒子楼,居民屋就像是珍惜琥珀里的骨灰残余,高级翡翠原石里不可避免杂糅的那点杂质阴影,摘不干净。
  子女向往出人头地,老人家当然不能拦着。然而明明在一个城市,却和跨省没什么区别,不是不孝顺,每个月都定时给老人家寄钱。但忙也是真的忙,整天早起贪黑,难得得分闲暇,就如同被榨干了血肉的老牛,休息都不够用的。老人家体谅儿女,却也着实寂寞。
  可惜季冬桐没能应了老人家的请,时长来看他,因为季长工也忙,忙着做童工,忙着被压榨。只有偶尔有了空闲才来一次,来了也不说话,干巴巴的坐着。就是这样老人家也高兴,总能和他说半天的话,季冬桐只是略微应两声、点点头,目光却表示他是认真听着的。每当差不多到了要回去的点儿,季冬桐便都要张个四五次的口,直白的天不怕地不怕如季冬桐,屡屡都要在辞行上为难,大都是老人家看他眼神闪烁,主动说。
  “哎,你瞧我这记性?你又为难了吧?”
  季冬桐就摇摇头,站起来默默注视老人家一会儿,才转身走了。这样,自打认识老先生之后他的伤口全交由对方处理,可惜好景不长,他生来不是个享福的——老人家的子女居然真的走了财运在寸土寸金的莫城混出了头,要把老人家接到“线”的另一边去。季冬桐当然是舍不得的,但他只能为对方高兴。老人家走之前犹豫半晌,所有身家没带,把季冬桐偷偷叫出来给他一串诊所钥匙,里面的药品纱布随他供用。
  东西挺多,但陪伴了季冬桐十岁至十四岁四年时光,这点残存着温暖的念想也终于用的差不多了。几个月之前季冬桐把最后一点治外伤的纱布、药粉搬回床底下,把那串钥匙放进诊所里,然后关上了诊所的门,算是彻底和这操.蛋的生活孤军奋战了。但东西就剩下了这么些,数都数的清,季冬桐前几天额头上开了个口子往外直淌血都没舍得贴一片纱布,现在倒是毫不吝啬把东西大半都用在了陆锋身上。
  都说久病成医,那季冬桐也算半个外科大夫了。他知道布料是不干净的,陆锋伤口又大,赶忙把临时紧急止血的衣服布料扯了,不要钱似的往上倒消毒水。伤口被这么一刺激又渗血,陆锋眉头一拧,季冬桐四稳八平的手也跟着抖,嘴里乱七八糟哄孩子的话又上来了。
  他这些哄人的话不但不适宜,而且实在糟糕——不过我们也不能过于苛求他,从小到大又有谁这么哄过他呢?不过是学邻居家哄小孩的话现卖罢了!
  消毒完,针没法缝,伤药来凑。什么云南白药金疮药瓶瓶罐罐膏膏粉粉都往上涂,把伤口严严实实都盖住了,又拿了雪白干净的纱布细细缠好,这么一通下来直贯心口到小腹的伤口算弄好了,陆锋的腰全藏在纱布底下。
  陆锋也是身体底子硬,这样的伤口没缝针被三脚猫功夫一处理居然脸色也好了大半,只是还发烧。季冬桐看他像是舒服了点,就是手上纱布全用完了也好似没什么可惜的,又去翻箱倒柜的找白酒给他擦脸、擦胳膊物理降温。白酒季冬桐是没有的,但季军有,而且就放在他和夏美那屋的床边,渴了就当水喝一口。
  季冬桐就像狼崽子,他亲爹不是人,他也从来没怕过他亲爹。但是目前反抗不过,只能受着,所以也不去主动触霉头。然而这回却不得不了,他把季军的白酒用的干干净净,连陆锋的脚掌心都擦了酒,满屋子的酒精味,夹杂着药粉的味道,竟也八九不离十地混成了一股医院里头的味道似的。陆锋给这专业的味道的熏陶下,又被季冬桐在干裂的嘴唇上点了湿水,终于松了浓黑的眉头沉沉睡去。季冬桐看了,心下也松了口气,把酒瓶拎了往外走。
  他是打算把空了的东西原样放回去的,季军喝上头了也不知道自己床边的酒瓶是满的还是空的。然而他似乎天生点儿背,抱着两瓶空酒瓶没到人房门口就正好撞上了季军。
  夏美到地方的时候季军已经把金首饰原原本本的送到了赌桌上,别人的手里头。她疯了一样扑上去和季军拼命,然后被赌场的保安一脚一个一块儿踢了出来。季军输了钱正是晦气的时候,夏美又来闹,他回手就是一个耳光,直接把发福得有百八十斤重量的女人打坐在地上。夏美看他眼神好像要杀人,也骇了一骇,这一停顿季军就大步往前走远了,她看不见对方的眼神,心里的怒气又复发上来,也有了拼命的胆气,迈着两条粗腿骂骂咧咧地往前赶他。
  这么一路进了家门,夏美刚只来得及对着季军的背影大骂一声——“你不是人!”满腔的怒火提到喉咙就要吐出去,横空一个人从楼上直直飞下来,正好撞在夏美脚边的水泥地上。那具没长开的身体抽搐似的蠕动两下,楼上又飞下来两个空酒瓶,一个正中季冬桐的后心,一个碎在夏美旁边的墙壁上,破碎的玻璃渣子糊了她一脸。
  夏美出了一脸的血,在浑浑噩噩柴米油盐的日子里一拎,才恍惚间记起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嫁给季军的。刚刚还沸腾的怒火好像一下子被泼了一桶冰渣子,还没烧出个噼啪响就冒出了丝丝寒气。楼上季军已经转了过来,眼睛里头不似人的光,夏美害怕起来,居然对脚边趴着的季冬桐也有了唇亡齿寒心心相惜之感。拿脚踢了踢他,结结巴巴地问,“你还好吧?”
  季冬桐到底挨打经验丰富,被甩下楼的时候就用两个手掌护住脑门。没出血,就脑袋有点晕,大概是震荡。十根手指头却芦苇一样的垂着,钻心的疼,季冬桐垂下眼皮,大概知道是骨裂了。现在如果有一台CT机在这,那就知道这伤不应该扣个骨裂的名称,专业术语应该是十指粉碎性骨折。
  季冬桐小口抽着气,抽了两下就死死憋住了。他盯着一步步走下楼梯的季军,像狼看见了□□,浑身都紧绷了。季军的眼神也黑洞洞没个人样,两个人好像随时要豁出命拼杀出一个,平时颐指气使的夏美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女人一样的淌了泪眼在一边看着他们,居然还有些瑟瑟发抖。她往楼上看了一眼,心想幸好厨房在楼上,刀具也在楼上,不然真要出事。
  ——然而季军走到季冬桐前面几步,俯身就拎了一个碎了半身扎人的空酒瓶;季冬桐两只手没法动,居然也咬了一块大块的碎玻璃片,嘴角被尖锐的玻璃边缘划得稀烂,血汹涌的往下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季军,好像下一秒就要用嘴里这块玻璃把他脑袋从脖子上剜下来。夏美被吓住了,季军竟也看着有些犹豫,只有季冬桐不发一语,他是认真的。
  然而这场命到底是没拼下去,因为楼上被季冬桐严严实实带着的门嘎吱一声响,一只刀刻一样宽而硬的手掌把它从里面推开。
  陆锋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第十章 内容。
  陆锋醒了。
  他光着上身——身上的衣服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为了方便就给季冬桐剪开了,变成了几片破布——只穿着一件裤子。他上半身有一半都裹着纱布,面容也透着一股杂糅着微妙不耐的疲惫,却自成一股气势,直接把对峙到近要沸腾的气氛镇压下来,像是带来了一阵冰。
  陆锋将近一米九的身材,浑身上下都是肌肉,两块胸肌好像穿了胸甲防弹衣,近乎苍白的肤色透出一种石雕般的冷硬。他的胳膊就有季冬桐大腿粗,肌肉隆起的时候甚至还要更壮上一点,每块肌肉都在骨头上贴合的恰到好处,让人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力量。那是含蓄于内的,因此也更摄人。虽然陆锋一身悍肉有两百来斤,但楼梯板都是实的,踩上去不会嘎吱响。他是一路平稳地下来的,没发出多大声音,却像是每一步都踏在人心口似的,硬生生踏出了回响来,让人不敢轻易动弹。
  他一直到了季冬桐面前,伸手把对方嘴上死咬的玻璃拿下来。季冬桐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咬着,被陆锋用一根手指探进去撬开了牙关才把东西弄出来。那玻璃碎片的边缘那么锋利,居然也没有划破他布满老茧的刚硬的手指。
  陆锋也没去替季冬桐擦嘴边的血,轻松把玻璃扔到地上,“叮”的一声。这一声仿佛把在场傻愣的几个人同时惊醒,季冬桐抬头,夏美打了个抖,季军咂摸两下,猛地反应过来那两瓶酒去了哪里。
  “哈……”
  季军就是找茬泄火的,可惜他刚从喉咙里头示威地哈出半个音节,拎着酒瓶的那根胳膊就被陆锋眨眼间就用单手钳着手腕拗折了。狠话变成了惨叫,握着酒瓶的手掌跟煮开了的鸡爪一样无力地张开,碎酒瓶掉下来,在半空被陆锋捏着瓶口拎起,锋利反光的边缘就直直抵上了季军的脖子——于是连惨叫也没有了,恐惧噎在喉咙里,像团顽固不化的痰,咽不下,吐不掉,只能发出难听的嗬嗬声。
  陆锋手一松,碎酒瓶落下来,被他眼睛看也不看的一踩,尖口朝下正正戳进季军的大脚面,布鞋面上一下就涌上了血。陆锋踩着竖直立在他脚上的瓶口,面上没露出一点表情,只是困倦地半低着眼,看着有些乏。他失血过多,靠着一身强硬的底子才撑过来,这种场面他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莫城的陆先生不需要前因只要后果,他甚至不是为季冬桐出头,是在身体疲乏之余被渣啰崽子扰了沉梦清休,周身不愉,要动动手指碾死撞上枪口的蚂蚁泄气。
  季军至于陆锋,也不过就是这只蚂蚁。
  低气压状态的陆锋无人敢惹,疼痛折磨下季军的脸滑稽的扭曲着。夏美这时候算是记起来这个死鬼是她丈夫了,到底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的,此刻怯生生在原地犹豫不前,一副想拉又不敢上去拉陆锋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有上前,突然想起来这尊煞神是给季冬桐带回来的,就拼命去给季冬桐使眼色——还不快救救你老子?!
  季军不敢看陆锋,眼神也往季冬桐身上溜。这溜到一半还没上身呢季军家万年没人打搅的老门忽然被人粗暴推开,两扇破旧木门猛地往两边一弹就在墙上撞出了哐当两声响儿。进来的是陆锋手底下最要紧的副手,自从陆先生成功在莫城登顶已经很少有人用血腥手段去动他了,手底下的人也慢慢跟着学点东西包装自己,大大小小都是各个酒店、休闲山庄的挂名经理,再不济的就去管着夜总会。这回因为陆锋自己的不作为引了别人的异心,居然真的让陆锋时隔多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栽了一下跟斗,让他亲自发了定位。
  端坐在副总办公桌上的老庄收到消息简直难以置信,只以为对方有备而来陆锋已经深陷敌窟,叫了人就马不停蹄地一路飞奔过来,进门就摆出阵势撂了枪。这是真枪,黑洞洞的枪口就直直杵在几个人面前,老庄本来警惕着,结果一进门就和陆锋打个个照面,人看着还没啥事儿,顿时愣了一愣,不过枪还没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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