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阳对这话倒是深有同感,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与君共勉!”
“共勉共勉!”
花车的制作紧锣密鼓地又准备了一个多礼拜,五月十七号,在初夏的太阳底下,郑大钱赤裸着上身,身着一条极其性感的纯白色内裤,脚踩着一双同样纯白色的高帮球鞋,站在那头顶着六色太阳长颈鹿造型的花车上,放肆地挥舞着彩虹旗帜,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呼声中,缓缓驶上了长安街。
他看着前后望不尽的游行队伍,看着放眼望去解释一片绚丽的色彩,看着在花车下头兴奋地举着手机拍着他的薛木,他感到了一生从未有过的如此发自内心的快乐,那种快乐是财富、友情、爱情都不能比拟的,是因做自己而感到勇敢和自豪的满足。
他想到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从小就因为矮小的身材和柔弱的性格一直被人有意无意地取笑欺负,在性的意识觉醒后却也没能像薛木和万朝阳那样幸运地早早找到彼此,上大学的时候本该好好珍惜的辛柯又因自己的患得患失终究伤人伤己,在刚刚开始进入社会的时候又断绝了与生养自己的父母和姑姑的往来,尽管现在有个兜兜转转终成眷属的欧阳烨在侧,也终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事业新篇章,可只有挥舞着彩虹旗的这一刻,才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很勇敢的,只是可惜这一秒的激动心情却不能与那个要去加班的欧阳烨分享,只能算是完美中最后的缺憾了。
花车游行到了天安门城楼前头,也到了他和万朝阳约定好要玩儿花样儿的时候,他敲了敲那颗六色太阳,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迎接万朝阳的闪亮登场。
薛木愈发激动地将镜头对准了郑大钱的表情,只听“轰”的一声,太阳从当中炸成两瓣,纷纷扬扬的彩带礼花喷洒出来,身着一身西装的欧阳烨纵身一跃,稳稳地立在了郑大钱面前。
郑大钱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惊讶问道:“怎么是你?朝阳呢?”说着忙转头去看花车下头的薛木,却见万朝阳已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在了薛木身旁,正微笑着朝他挥手。
“我让朝阳帮我的忙,”欧阳烨温柔笑道,“给你个惊喜。”
郑大钱顿时笑逐颜开,一把将欧阳烨抱住,开心笑道:“谢谢!谢谢!我太高兴啦!”
“先等会儿,”欧阳烨笑笑说,“我话还没说完呢。”
郑大钱听言,忙放开双臂,笑着看着欧阳烨,问道:“什么?”
欧阳烨转头看看薛木,微笑问道:“录着呢?”
薛木眼睛都不知该看他们还是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忙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欧阳烨点点头,转回头来深情地注视着郑大钱的眼睛,一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随后轻轻撤了一步右腿,缓缓地在郑大钱面前跪下了右膝。
郑大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慌的表情,连忙用双手掩住了自己的口,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盒子在眼前打开,精美的钻石闪耀着太阳的光芒。
“哇!!哇!!!求婚了!!!”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闪光灯犹如红毯典礼一般齐刷刷地朝着他们的花车闪烁起来。
“大钱儿……之前你说让我去买钻戒,两会开完就求婚……”欧阳烨无法抑制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着,眼睛却不知为何有些湿润,“钻戒我是第二天就去买了,不过求婚还是晚了快两个月,但是我知道你爱热闹、爱出风头,所以选了这个时间地点来向你求婚……就当弥补一下这个小小的迟到吧。”
郑大钱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了下来,还不知该怎么回话,下头的薛木却哭着喊道:“欧阳火华你他妈大点儿声儿!!我录不着!!!”
人群都跟着哄笑起来,欧阳烨也笑着扭头看了看薛木,而后清了清嗓,用洪亮的声音吼道:“郑大钱──!我──!欧阳烨──!向!你!求!婚──!!!你愿意当我的──丈夫吗!!!虽然现在还不合法!但是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你!为了你!违法犯罪我也心甘情愿了!!!”
在人群的尖叫和欢呼中,郑大钱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过那枚钻戒戴在手上,而后扶起欧阳烨,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却也有不少人偷偷笑着这零比一高的身高差,薛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在认真地帮他们拍摄着,万朝阳则轻轻揽住薛木的肩膀,低声道:“等我求婚的时候,肯定比他们更华丽。”
薛木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看着那花车上正在拥吻的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赤身裸体,在被爱和自由包围的海洋中,却已忘记了整个世界甚至自己的存在。
第一百三十一道题 也许我会再遇见你
求婚的视频很快在网上爆炸式地传播了开来,尽管同一天在全国各地的游行队伍中,有不下五六对的情侣都选择了借着这个机会求婚,不过郑大钱和欧阳烨一个同志领域KOL、一个央视鲜肉主持人,他俩的公开示爱终究还是引发了更多的关注和讨论,特别是两人求婚之后在花车上拥吻的照片,纷纷成为了各家媒体宣传同志游行的封面图。
游行结束后的第二天,欧阳烨就被台长叫进了会议室,虽然当初走后门进入央视的时候也是向台长打过招呼的,但欧阳烨这种级别的小主持,平时还是极少能与台长说上一两句话,这回被传唤,自然明白是为了昨天的事,他心中暗自措辞了许久,打算着不管台长怎么说,都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决定,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会议室里除了台长之外还坐了四五个年轻人,一听才明白这几位都是台里新晋的导演、制片和编辑,现在正在策划制作一部全新的访谈节目,节目的核心特色是聚焦非主流社会群体,而欧阳烨则是他们一致推选的节目主持人。
欧阳烨听了这事有些喜出望外,一直以来他台前幕后负责的节目都是新闻播报,虽然对专业能力的要求也十分严格,但是这种谈话性节目显然更充满挑战和机遇,他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而后便兴奋地讨论起了节目制作的事,直到台长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要先行离开,他才回过神来,忙追出到了会议室外头,忐忑问道:“台长……我昨天……昨天那事儿……您知道了吗?”
台长笑着点点头说:“知道啊,小伙子挺勇敢,也挺浪漫的。”
欧阳烨愣了愣,又问道:“您……不打算批评我吗?”
“我为什么要批评你?”台长笑道,“你这事做得很好啊,大方勇敢地出柜,体现了咱们频道、咱们台的多元包容,而且要不是你这个举动,我也不会这么放心把这个节目交给你,我相信你从性少数群体的角度,去做这样的访谈节目,肯定能把受访者的多面性体现得更好。”台长说完,又笑着拍了拍欧阳烨的肩膀, “小伙子,加油干吧,前途无量!”
欧阳烨怔怔地看着台长远去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幸运的事。
而郑大钱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如此高调地曝光之后,亲戚朋友们自然都得知了他的取向,他是早已换了号码与他们断绝了往来,可他的父母和姑姑却难免接到了无数的电话和微信的关心,气急败坏之下又在他们单线联系的微信上发来了数十条五十九秒的语音,对他进行了暴风骤雨般的咒骂。
郑大钱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又已在全世界面前出了柜,还得到了欧阳烨套在他无名指上的钻戒,面对那一条一条的语音红点,他竟然内心毫无波动,淡淡地转账了一万块,回复道: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有事打字,不方便听语音。
这一条冷漠的答复过后,对面又发来了十几条长长地语音,郑大钱再没了耐心,果断清空了聊天记录,而后切回到了自己常用的账号上。
薛峰和贺冬兰也看到了郑大钱和欧阳烨的视频,有些意外地向薛木求证,得知的确是他后,一是惊讶于这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二则是有些纳闷,为什么薛木高中时就交了这么两个最好的朋友,结果最后全都是gay。
远在靖溪的万树青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看着郑大钱和欧阳烨那张拥吻的照片,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若在从前,他也不过觉得这游不游行、同不同性的与自己无关,顶多是觉得光天化日只穿个裤衩亲嘴的行为有些不雅,可是现在万朝阳已向他出柜一年有余,他的心态也早就从当初的抗拒和不满,慢慢变成了担忧和无奈,他心中很清楚万朝阳是不可能与薛木分开、去过他希望他过的那种生活了,可他又实在担心他们这样“不正常”的生活方式,最终会落得一个比他还要孤寂悲凉的晚年。
只不过看到铺天盖地的游行和宣传,他也听着身边的同事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此事,都说婚姻平权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平等进步,心中竟然也有些暗暗地期待起来,想着若真有通过的那一天,万朝阳和薛木果真有了法律的保障,那他所担忧纠结的那些,又似乎不是那么大的问题了。
欧阳川和吕芳当然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欧阳烨向郑大钱求婚的视频,也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大量的关心,只是比起郑庆杰那些亲戚朋友,他们这边的却因见过更大的世面而大多更开明许多,打电话来也多半是为了道喜而非看笑话,亲近些的则设身处地地替他们难过了一阵,而后也就都打起精神宽慰着,话里话外都说着将来都能结婚,孩子喜欢最重要。
两人也不知这些关心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尽管自己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可毕竟欧阳烨已经向全世界出了柜,他们又不能不要这唯一的儿子,也只好暂且默认了这么个结果,只不过看着那视频他俩却有些意外,虽然心中早已猜到那郑大钱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孩,却没料到竟然比欧阳烨个子还高,而且欧阳烨求婚时说要让他当“丈夫”,这却让他们一时竟忘了去苦恼别的事情,反而在担心——莫非自己儿子是他们两个中的“女的”?
游行之后的余威久久不能消散,郑大钱虽然早就以长脖儿鹿的名义曝光过自己的真相,从长相到身材,没有他不好意思炫耀的,但为了保护欧阳烨,却始终没有公开过他俩的恋情,这一回昭告天下后,虽然招来了一波“颜粉”,却也让不少原来的“男友粉”和“姐妹粉”们“ 转了路”、“ 转了黑”。
那些觊觎郑大钱美色的,因知自己绝比不过欧阳烨,也就不再给郑大钱捧场,而那些每天或真或假取笑着郑大钱高零惨妇的,一见他竟有个这么天菜的未婚夫,也都有了些被姐妹背叛的感觉,纷纷怀着嫉妒之情一边骂着“秀分快”、一边将往日情分尽皆抛了。
郑大钱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在做了一个月的公益之后继续开始努力赚钱,不过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积极意义更大,让他得到了更多的人的欢迎,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接到的合作不但越来越顺利,还收到了好多在游行中结识的其他自媒体朋友们主动发来互动的邀请,甚至连欧阳烨那正在策划的新节目也派欧阳烨前来“游睡”,想请他去做第一期的嘉宾。
日子这么红红火火地又过了三四个月,直到夏天结束,秋意渐浓,那游行与求婚的热度才总算消退许多,而欧阳烨首次当家主持的节目,也终于正式开播。
头一期播出的晚上,郑大钱特意将薛木和万朝阳都邀请到了欧阳烨家,四个人一面涮着火锅一面看着他们俩在演播厅里稍显做作客套的对话,觥筹交错,插科打诨,好不热闹。
节目看到一半,郑大钱忽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问他是不是盛立樊的表弟,说他欠了巨额贷款,而他是担保人,让他赶快还钱。
郑大钱只觉得莫名其妙,当是诈骗电话挂了,可对方却孜孜不倦地打来,还在电话里把盛立樊还有他的的身份证、电话、住址都报了个遍,语气还十分不善,颇有些恐吓的意味。
郑大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挂了电话登上自己的小号去问了郑庆杰是怎么回事,郑庆杰倒是很快给他回复了几条语音,他只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听了,可听着听着,神色却愈发凝重。
大家看着郑大钱脸色不对,忙关了电视,问他是出了什么事,而郑大钱张口结舌,半天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原来郑秀丽在年初的时候花二十万给盛立樊买了辆车,盛立樊才开了半个月,就把车给撞了,可撞了之后他又不敢告诉郑秀丽,便对郑秀丽说是把车借给朋友开,不小心撞了,双方各负担一半维修费,跟郑秀丽要了几千块钱。
郑秀丽虽觉得这钱本该都让那朋友掏,但穷家富路,又想帮盛立樊撑撑面子,便把钱给了他,可盛立樊拿去修时才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而他平时不务正业,也攒不下什么钱,糊里糊涂地,便去找了小贷公司借了钱,一借便借了十万出来。
拿着这么多钱,他又觉得单把车修好有些浪费,便干脆将那新车折旧买了,添了这十万换了辆新的,转头又告诉郑秀丽车报废了,修不了,又跟她要这十万块钱。
郑秀丽当然不乐意,想着他那朋友把新车开报废了,也不说上门道歉也不主动掏钱,竟还要让她贴这么多钱,死活不肯同意,最后盛立樊好说歹说,才又要到五万块钱。
然而还了这五万,终究还有亏空,眼见还款届至,盛立樊无奈之下,又朝第二家小贷公司借了五万去还,那小贷公司借钱当然是痛快的,还主动多借出五万来给他周转,盛立樊手上骤然凭空多出五万块钱,就开始管不住自己大手大脚地吃喝玩乐起来,等到第二家届至,便又朝第三家去借。
如是往复,拆了东墙补西墙,窟窿是越补越大,利息也越滚越高,消费水准却是依然高似一日,早已寅吃卯粮地彻底亏了空,终于再也兜不住,几家小贷公司和讨债公司纷纷找上门来,才彻底慌了神。
郑秀丽也全然没了主意,赶紧叫郑庆杰来帮忙,郑庆杰劈头盖脸骂了盛立樊一顿,让他把到底欠了多少钱明明白白列个清楚,可盛立樊竟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欠了多少,只能把那些心里有数的大概列出,竟已有了两百多万。
郑秀丽难以置信,问他怎么会欠了这么多钱,是赌博了还是吸毒了,盛立樊看着这个数自己也傻了,哭了半天,却也不知自己都把钱花哪儿去了。
郑庆杰无可奈何,能帮的他自然要帮,可到了这一步,连他也不知该怎么帮了,郑秀丽才刚刚相中一套靖溪的一居交了首付,准备把自己的房子给盛立樊将来做婚房,自己和丈夫去那一居室里头住,却没料到生了这么大变故,只能将老房子卖掉还了债,两口子去住了小房子,让盛立樊去申请了公司的宿舍住。
然而卖掉房子也只还了盛立樊明白知道的债,陆陆续续还是有新的公司找上门来,尽管郑庆杰竭力襄助,日子还是有些难以为继,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有一回的担保人上盛立樊因害怕给父母和舅舅知道而填了郑大钱,结果他们两年多都见不到的人,竟被讨债公司轻而易举地给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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